我回来了,你还在吗-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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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律师到之前我给张衣打电话,告诉她易续这边有了很重要的新情况,我明天去不了医院了,我刚想说身份证我快递到病房去,她狠狠地骂了一句“王八蛋!”就挂了电话。我再打,她关机了。
马律师带来了他律师楼的网管。网管检查了以后说:“无线摄像头,搭了网桥,监控范围在50公里以内。”
我提议马上通知警方,被市律师一口拒绝。
他说:“就算你对你男朋友很了解。也不能排除第三种可能性,如果男死者企图先用安眠药把女死者和易续弄睡着,结果安眠药并未对易续起什么作用,于是他看到了男死者杀害了自己的妈妈,一时冲动,杀死了男死者呢?我们只能自己去找到视频,如果告知警方,反而可能把易续的一线生机给掐断了!”
我讨厌他对易续如此消极的看法,讨厌他如此冷静地浇灭我熊熊燃烧的希望之火。但我还是压住脾气问:“我们该怎么找?”
“排除法。这里不可能,男死者的住处不可能。”
男死者搬到长沙是四年前,我们已经大三。易续的妈妈用摄像头监视他的回家时间是从我们的初中时代开始的。警察并没有发现摄像头的存在,可能有两个原因:
1:阿姨在外租了个房子,长沙许多的租房合同,房东为了避税或者其他原因,并不会去政府部门登记。
2:警方一定调查过阿姨身前的行踪。从我们初中甚至更早,阿姨就有电脑放在那个租房里,这几年因为恋爱,很少再去租房。特别去世前这几个月,没去过。
这也带出了另一个让人绝望的可能性:四年前一恋爱,房子不租了,电脑也收了,只是这个摄像头忘了拆。
“不是没有希望。”市律师冷静地说:“女死者死前正准备做心理治疗,她的心理疾病应该跟这个摄像头有一些关联,疾病不除,电脑和摄像头应该都不会拆。”
那位网管用自己带来的仪器测了测,说:“终端依然有无线信号。”
市律师当机立断:“我们得抓紧,案发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万一房租是每月一交,房东在我们找到之前破门而入,把电脑里面的东西删光了,占为己有,甚至卖掉了,那就麻烦了!”
看守所的小毛还是小田说过,他有一个哥们在交管局做事。长沙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有监控,我们可以调监控资料看,阿姨一个季度总得去一次租房吧?打扫打扫卫生,而且电脑内存总得清一清吧?
可是市律师说看守所的人知道就等于行政大队知道了。他会解决调看监控的问题。只是监控网覆盖的范围也有限,为了防止漏洞也争取时间,同时要用另一个方法,找至少30个可靠的、嘴严的人,全长沙地毯式搜索。
“易续有许多一起踢球的老同学。”
“都不可靠。你去找一个私家侦探社,只告诉他们要找到这个人租的房子,签保密协议。”
“行,多少钱?我去取!”
“私家侦探社你自己去找,钱你自己取,自己给,不经过我的手也不进我的账,跟我没有丁点关系。”市律师显示出与马律师截然不同的办事风格,说,“我负责在交管局调资料,你负责在地面搜人。”
从易续家出去,我再次给张衣打电话,她开机了。我说我现在坐车把身份证送去医院,她说她也不在医院,让我后天早上十点再送过去,就算天上下刀子,也不许放鸽子不许迟到,不然就绝交!我说好。
鉴于我之前找马律师的重大失败,这次我寻求了爸爸的帮助,他认识的人多,交际广,生活经验丰富,看人比较准。
我们在他一个老同事的帮助下找到一个私家侦探社,他们答应派出30个人,5天内把长沙翻过来。按标准收费应该是七万五千,他是熟人介绍的,给了个折扣,六万。
又是六万,就算是刷易续的钱,我也觉得肉疼!我心里还是有点责怪市律师,他如果跟我一样相信易续,不维护他近乎刻薄的理智,同意报警,警方一定更迅速、有效地完成这件事,至少视像资料调得更顺利,市民也更配合,还不用花这么多钱!易续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掉的啊!
我把易续的银行卡从钱包里往外一抽,只有半截!再看其他的两张,也只有半截!连抽三张半截卡,把侦探社的工作人员都抽笑了。
我慌了,soeren又剪我的卡了?
再看我爸,已经沉着地刷了他的卡。
走出侦探社,我爸说:“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那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钱。爸爸从你大一开始给你存留学的钱。你打工挣了一半的生活费,就节省了差不多五万块。你出去的这两年,我又给你准备以后的嫁妆,也已经存了五万。其实本来不止这些,这次跟你妈出去旅游,带她吃好的玩好的,她这辈子第一次出国,我不能紧抠着她,她也是别人的女儿是不?”
我明白了:“爸,卡是你剪的?”
“是。”我爸说:“你要救你的男朋友,我要救我的女儿。”
“救我?”
我爸轻轻拍着我的后脑勺说:“你从他卡里用掉的六万块我已经还回去了,还有从他家里拿的十几瓶酒。他的手机、钱包和电脑,我明天会交给那个市律师。爸爸希望你头脑清醒一点,感情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你拿他的钱用他的东西都是违法的。我不介意你卖我的酒、卖妈妈的首饰、卖家里的家具,就算把房子卖了,我们最多租房子住,哪儿不能生活下去?可是你有一天要蹲到牢里面去,我就一万个介意!孩子,家可倾、产可荡,人,不能自取灭亡啊!”
我想起了那位老人家。
有次我去看守所,远远地看到那位瘦弱的老人家又背着个大袋子、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走。终于我决定去帮他。
“我帮您吧!”我跑过去说。
他戴着薄薄的灰色粗布帽子,帽檐已经被磨损得发白,脸上的皱纹和斑密密麻麻,衣衫外套也是陈旧的,手背上的血管高高凸起,像是风再猛一点,就能刮破一样,浑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岁月残酷地留下了痕迹。他眼神没躲避我,却也是无神的,嘴唇哆嗦地说:“冒得事冒得事。”
他拒绝得毫不犹豫,我也不好勉强,就陪着他慢慢地走。他右手有两个手指的骨头已经变形了,不知道是因为受过伤,还是人老了,骨质疏松却干力气活的原因。
“我见过您好几次,您来给谁送东西啊?”
他叹了口气说:“孙子”。
我不忍心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安慰他:“您别太担心,您孙子会很快出来的!”
“是乖孙子呢!”他佝偻着肩背,把大袋子往上颠了颠,说:“我的儿子也乖呢!考试第一名呢,全学校第一名呢!工资也高,还不是一进去就十几年啊,我都不晓得怎么回事,明明是家里最聪明最乖的人啦!警察说他犯打(了)法,我现在都不相信,可是不相信又有鬼用?还不是一关十几年!”
我不觉地停下了脚步,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向前,扼腕叹息。他,我,和看守所前排队的人们,是这个冬季最悲凉的景色。街道两旁的树已经落光叶子,却不及我们的心苍凉。天空突然蒙蒙细雨,潮湿的空气里有高墙内冷冽的气息,更有高墙外排队的人们无奈的叹息。
感情与法律,认知与事实,像锋利的锥子一样刺进我的心脏。看守所门外其他排队的人,他们是不是跟我一样、跟背着大袋子的老人家一样,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的亲人是个罪犯,即使法院判决书白纸黑字地摆在眼前也不会相信?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上诉再上诉。从前把别人的案件当成故事听,事情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不会知道“事实”是切身之痛。如果没有爸爸和市律师的理智和冷静,我的天真浪漫真的会酿祸吗?会酿多大的祸呢?会害了自己,还害易续吗?
回家的时候遇到打牌回家的我妈,正在跟邻居讲述她刚才是怎么输的钱,还灌输新时代的审美观:黑才是健康,健康才是美。
又做了那个梦,又一次看到了那忽近忽远的、灰色天空里白色的云!我的视野变得更开阔,那片天空的下面竟然陆续出现了我家乡的大堤、房子和油菜花田!我惊诧极了,赶紧拿了个相机拍下它。照片从相机里滑出来,我放进信封,在信封上写“易续收”,写完却发现不知道他的地址和邮编!我一瞬就崩溃了,把信封捧在胸口,蹲下去,眼泪一滴一滴地砸到膝盖上,放声大哭。多少年了,我好不容易再看到我家乡的天空,要给你看一看,却送不到!
游乐场很坏
血染红了水泥,我疯狂地跑下楼,医院救护车都没出动,用担架将张衣抬去了医院。抢救的医生说头先着地,当场死亡。
没过多久医生、律师、警察、红十字会的人都出现在一个大的会议室里。那个把我救下来的人是我在路上拦住、让他帮忙叫救护车的人。他是个聋子,戴耳机是怕别人发现他是聋子。他说他走了好远,觉得不对,又出于好奇,才往回走。他看到楼顶上的张衣,以为是同样穿着黑色棉衣的我,到了楼顶就看到张衣往下跳,接着我也跳,他扑上来就把我救下了。
那些人给我一个布袋子,是医生从张衣的身上取下来的,我看到了张衣亲笔写下的一些东西:
一份公证过的遗嘱:
我,张衣(身份证号430***************)名下所有财产全归叶惜佳(身份证号430***************)所有。
一封写给张恒礼的信:
张恒礼呀,你总是在睡觉,叫都叫不醒。你的换肾手术很成功,我也放心了!我去爱尔兰结婚生子过好生活啦!这么多年长沙和生活都太灰暗了,以后我的生命要五彩斑斓了。我想跟过去划清界限,所以下定决心不回来了!惜佳理解和原谅我了,你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吗?
我留了20万块给你,谢谢你当初给了很多给我。我不能给更多啦,你知道我有多喜欢钱!
保重身体,永远幸福!
张衣
2012…12…10
两封手写的遗书:
第一封:
警察同志、红十字会的同志、医院道德委员会的同志们:
你们好,
我自愿结束我的生命,将我的肾脏捐献给x医院的张恒礼,他的身份证号是
430***************,病房号是506,他的主治医生是x医院的吴山伽医生。
我授权给叶惜佳(身份证号430***************)处理所有相关事宜,所有权利和责任都委托给
她。
请在职权范围内,将此消息封锁,在受捐者及其家人朋友面前,和社会大众面前,这只是红十字会的一个普通捐赠案例。捐赠者和受捐者都应该受到**保护。
叩谢。
张衣(身份证号430***************)。
2012…12…08,9:00
上面还附上了她、我和张恒礼的身份证照片。
第二封遗书是写给我的:
惜佳,
我走了。
肾脏给张恒礼。钱交给你,替我照顾好他。
这些本来可以直接交给他的父母,可是他们会不刨根问底吗?他们会把所有的钱用在张恒礼身上吗?他们会一辈子不让张恒礼知道吗?
只有你,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信任的人。
我这一生,灰暗不堪。刚才我细数那些黑灰色的瓶瓶罐罐,在某个角落发现了三五件精美的五彩斑斓,它们,是你们给的。
惜佳,我爱你们,爱你和张恒礼。
游乐场不会坏,别牵挂我。
你们必须很久很久以后才来。
张衣绝笔
2012…12…8,9:00
那些人让我签了好多字,我不知道签了些什么东西,只知道每写下一笔,都在述说一件事情:我的朋友,我最好的朋友,我从娘胎里就认识的最好的朋友,我视为亲姐妹的朋友,她死了。她真的成了一只鸟,由我给她擦屁股。我每写下一笔,都在跟她做一次告别她走了,她离我越来越远了,我永远都听不到她说话、看不见她笑、批评不了她打人、跟她的臭脾气对着干了;我每写下一笔,曾经幻想她恋爱、结婚、生子、我们一起老去、然后一起回家乡看一看的梦想,都像一个一个气球,被我用笔尖,一个一个地,戳破了!就在几天前,我还那么自信,我想她不会抛弃我,今天我就永远地,失去她了!
所有该签的文件签完之后,我眼前一片混沌,只觉得浑身发软,直不起身子。我被几个人扶到一个病床上,好像有人给我扎针,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我妈摸着我的脸,我薄如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