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山河-第1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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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州方家?”,二殿下眯起眼睛,与那位年轻公子对视一眼,“梧州方家拳脚功夫极佳,十几年前的确横遭变故。此事朝廷也颇为关注,至今未能查明凶手。不想,还有后人传世。”
林甫心中暗笑,这梧州方家在草原案中为虎作伥,距离被傅风雪所杀的那位宗师不算太远。方家是当年傅风雪亲自除掉的,但故意留了个尾巴,没有与那位宗师同时除去,而是时隔数月再杀了个回马枪。
为得就是这个身份有朝一日可以用上。
但显然,二殿下对此将信将疑,因此虽然面上不表露,再多问了几句,似乎在聊家常一般,实际上却是诸多盘问,诸多提防。
若是寻常人等,在二殿下这等身份的人手下遭遇逼问,如果不是准备多年,想来会露出马脚,很容易被人看穿。
但林甫实在强在这过人的记性。
傅风雪所备的资料详尽,更有不少方家拳脚早早传授。有关当年方家事件,族谱传承,当地见闻,林甫皆准备充分,言语之间很是周详。更遵从实实虚虚的原则,一些艰深久远的地方,他明明记得,却故意答得略有出入,故意答得有些缓慢,皱眉回忆思索的样子,极为逼真。
一来二去,二殿下也寻不着任何端倪,也就渐渐地信了。
问了一会儿,来了一位下人,在二殿下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二殿下再开口问道,“阁下既是梧州方家人士,怎么跑去了大周,又在替林家送信?”
林甫心头一紧,他临时起意,最大的破绽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小伙计。没想到这位二殿下心思如此细腻,这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去细细盘问了那伙计。
自己入汉京之前,是白纸一张,可就短短几日的时间,这件事的确于理不合。
不过他倒也没有太紧张,有些破绽倒也不错,若是完全天衣无缝,反而更加令人生疑。
“嗤。”,林甫闻言坦然一笑,“家中变故,我着实是怕了。直到前阵子我略有小成这才出了关,正准备满天下走走,会一会各路英雄豪杰,就正赶上林公子出书。”
“我一读,心想,林公子虽非习武之人,倒还真有些豪气,加之文才盛名,我便去拜访。却未曾想…。。。”
“未曾想什么?”
“你们也都知道的,却未曾想林公子竟然是一位绝顶高手!”,林甫说到这里,恍然一笑。这一笑恰到好处,将那种愕然,意想不到,却觉着真是有趣的心情演绎地淋漓精致,当真是影帝级别。
“我二人惺惺相惜,他听闻我是东汉人,便托我带书信回来。我想着,也好些年没来汉京了,便欣然答应。”,林甫微笑着继续,这笑容果然是最好的伪装,怪不得太子那家伙总要挂在脸上。“上回来汉京…。。好似还是四五岁的事情,那时候哪有什么醉仙楼啊?好似最好的酒家叫什么云…。”
“彩云间。”
“是吗?”,林甫眉头紧皱,好似不肯相信,“不过不论如何,与殿下的醉仙楼却是不能比的。”
林甫说着,很是自来熟地坐下,动手拿了些吃食,表情颇为自得。
“方公子好兴致,你也是林公子的书迷?”,经历了这么一番勾心斗角,二殿下仿佛暂且信过了梧州方家这个来历。林甫这虚虚实实,九实一虚的撒谎手法着实精妙。
“殿下怎地说也?”,与别人谈论自己,尤其是夸赞自己,当真需要很厚的脸皮,“言下之意,二位都对林公子的书籍很是喜爱?”
“正是正是。”,二殿下年龄该有近四十了,说起此事却似乎颇有童趣一般,很是起劲,“不过我倒也还好,只是见猎心喜,读些不走寻常路的东西缓缓心情罢了。倒是他…。。”
说到此处,二殿下以指轻点那位年轻公子,“倒是他,对林公子此人颇感兴趣,似乎寻着知己一般。”
“哪有!你又取笑我!”,那位年轻公子的回应,举止,都有些出乎林甫的意料。
自己相貌柔弱乃是承自母亲,人虽俊了些,却没有声音也如此轻柔温婉的。
可以听出,此人有在刻意地拉粗自己的声音,但却还是如清泉一般。
倘若说这是男声,好似也说得过去,搁在这时代,他这一身打扮,只听声音,倒也不至于会有人怀疑这么荒唐的事情。男扮女,女扮男在自家后院可能有之,但还真没听说有谁会穿到外边来的。
可他前世死前,性别这一概念相当模糊,辨别男女乃是一大本领,就连他自己也曾女装。因而此刻一听这声音如清泉,如风铃,顿时便警醒过来,暗暗打量这位俊秀的公子。
观身形,略显瘦弱,不足为据。看握杯的手指,实在纤细……。可为佐证。
林甫不露神色地用余光打量着,心头猛地一惊。真要是女扮男装,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不会这么巧,正是那位毫无音讯的韩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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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情,找对思路最难。太多的努力都只是无用之功而已。
若是方向不对,再如何思索寻觅,都是南辕北辙。
不过,认准一个方向,这也会极大地影响人后续的判断和作为,毕竟先入为主。此刻的林甫就是如此。
他蓦地进门,本就觉得这位公子面容清秀,再听得他声音清脆,这便是先入为主。
再往后的揣测分析,总有点捕风捉影的感觉。
林甫练功的时候,有时遇着很是玄妙的地方,便紧盯着功法上的字看。看得久了,入神了,这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看着看着,感觉便不认识了。
此刻认准了这个方向,连连用余光打量,搜寻线索,什么手指发质,眉目骨骼,想得多了,便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神叨叨的。
这位公子究竟是男是女,又与自己何干?他究竟是谁,根本分毫不影响自己的计划。再者说了,刘启年龄比大周的陛下大,更是沉迷女色,儿女生了一大窝。此人与二殿下这般亲近,衣着又不像天家之人,搞不好是个私生子,倘若是这样的身份,自己如何猜得到?
摇摇头,不再纠结。
那位公子并未觉察这点,二殿下的眼神则是若有所思。不过待得他开口,却与林甫的这点微微的异常毫无关系。
“要说这林公子的书册,虽说尚在书坊筹备,还未发售。但想来你也看过了。”,二殿下轻展折扇,出乎林甫的意料,聊完了身世便没有提任何有关迎战的事情,而是当真兴起,说起了自己的书册来。观其神态,不似作伪。“你觉得林公子的这一册,与前册相比,何如?”
“何如…。。?”,林甫自挑事开始,思索的皆是如何应对,但怎么也没想到会问道这件事上,“这两册书籍,一为普通信件,一为诗词歌赋。一为抒发情意,一为所感所想。内容主旨毫不相干,如何相比?”
“读书如习武,有时全凭一个悟字,岂是事事都能列出个一二三的?只谈感受,方公子,这二本之中,你更偏爱哪本?”,那位清秀公子的类比倒是精妙,林甫顿有茅塞顿开的感觉,“不论孰高孰低,只论公子的感受。”
“我的感受?”,林甫听闻此问,心中总担忧是不是有什么陷阱。这第一册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文用词也称不上三元的名头。而这第二册,则是汇聚五千年诗词赋中的精品,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是寻常人,显然会偏爱第二册,论文采,论功底,论内涵,都是此册更佳。如果细想其中故事,考虑到个人感受,恐怕也就唯有对木子情意深重的自己,才会选择前者。
这一问到底是不是旁敲侧击?林甫一念之间便想了这么多,但转瞬之间开口的时候,却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以我愚见,当以第一本为佳。后者虽然华丽,却总觉着少了些许真情实意。”
话音刚落,厅中两人对视一眼,那位清秀公子面无表情,眉眼之间略带得意之色,而二殿下的表情则是略带无奈。
“好吧,算你赢了,你的那件事就由我去办。”,二殿下开口,林甫本来心中一惊,生怕自己露出什么破绽,听到此处则是放下心来,方才那一问,好似只是两人之间的什么赌约而已。
“好了,我还有要事,虽说今日结交方公子十分高兴,但,还请恕我事务繁忙,不能多陪。”,二殿下的平易近人给林甫的感觉要比那位太子舒服上不少,一是因为笑容,二,也因为他商贾的身份,给人感觉更加亲民一些。
“方公子替林公子送信而来,想来他们也不会亏待了你。我看我书坊的那伙计跟着你,这几日汉京该逛遍了吧?”
“除了皇宫禁地,汉京城**外外已经走遍。十几年不来,变化甚大,真要具体地说,我也说不大清楚。只觉得好则好矣,却比不上儿时那般有趣了。”,林甫总担心自己江湖经验不足,会让人看出破绽,便总是不避讳谈及自己的真实目的。
“各处细节不厌其详,九真一假,唯有在关键时刻胡说八道。”,这是前世读来,林甫深以为然地撒谎铁则。
“人生之趣,趣在人心。”,二殿下与林甫初次相交,刚刚得知彼此身份,若是换了那位太子,此时的气氛好则好矣,却定然有隔阂。可不知怎得,二殿下对自己说话的时候,气场却极为和谐,完全没有尴尬和不适。
林甫暗道傅叔慧眼如炬,别的不说,但是这表面功夫,就比那位要周到太多。
“读同一本书,不同的时候都有不同的感受,更莫提变化如此之大的汉京城了。你早些年,孩提时代,无忧无虑,乐从心中来,而非汉京。”
“而今,身负家仇,仇人是谁,却又毫无头绪。苦在心中,就算汉京再有趣,恐怕也难博君一笑。”
这话题本来是很沉重的,但由二殿下这般爽朗地说出,倒少了几分厚重,多了些笑谈的味道。
“殿下高论,以我之见,如此悟性,殿下师从蔡国师,成就当更高三分才是。”,林甫故意略略激他,想看他做何反应。
“哈哈哈哈,我如今年近四十,起步太晚,接触名师也太晚,哪里能和你们这等少年天才相比?”,二殿下的表情真诚,对于初识者的冒犯毫不在意,“说起少年天才,今日里正有一场盛会在外宫举办,他一会儿要去,我觉着你二人颇为投缘,方公子不如同去看看?。”
“外宫?”,林甫心道,虽与皇帝所居的内宫略有些距离,但也算是皇宫城墙之内,没想到今日临时起意,便有这等收获!一时之间喜上心头,但仍旧强忍下来,不露声色。
“何等盛会,竟然能在宫内举办?”
“比武招亲。”,二殿下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便先起身离去了,“方公子年少有为,功力高深。正巧又没有妻室,不如与他同去罢。我先走一步,具体的情况,你问他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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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武招亲?”,林甫皱着一张脸看向那位公子,“这江湖习气都传到宫内来了?如何比武?为谁招亲?”
连发数问之后,林甫反应过来,他还不知眼前这位公子姓氏名谁,连忙略施小礼,“还未请教,公子?”
“如今的东汉,只要是武道高手,莫说是江湖习气,就是什么下三滥的脾性,天家也没有什么不能容忍的。”,那位清秀的公子无奈地笑了笑,“此次说是招亲,倒不若说这位公主成了礼品,简直白送。你以为他们那些人急着忙着去边境阻敌,当真就是为了争口气?”
“难不成这比武招亲还与林公子的到来有关?”,林甫旋即反应过来。
“不错。太后懿旨,若是有人能赶在林公子入京之前就将他拦住,在路上以大汉子民的身份挑战他,击败他的话,今日便也没有什么比武招亲的事情了。”
“一路上挑战者众,却没有斩获。林公子如今已经接近汉京,只余一二日的路程,因而便有了比武招亲这一说,意在选拔最强的青年天才,以驸马的身份迎战。”
“林公子来约战的虽只是韩殿下一人,可我国作为主人,总不能再也没有其余拿得出手的高手。本来此事也只是添头而已,只是如今韩殿下不知所踪,如是便显得紧要了许多。”
“驸马?不知道是为哪位公主设的这擂台啊?”,林甫笑得很是奇怪,刘启比大周的皇帝还要大一些,这时节已经快不行了。但他更爱美色,因而膝下倒也还有两位适龄的公主。
“是当今圣上的小女儿。”
“按理说,这最小的女儿总该是最宠着的。莫说是让她随便选夫婿,也总不至于就这么摆个擂台,谁打赢就算谁的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