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的解剖学-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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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这么缺德啊!我不是没见过碎尸,相反,许多人作案之后,情急之下。为方便藏匿尸体。分尸也是一种常见现象,有用菜刀切的,有用锅煮的,有用冰柜冻了再锯的。但是大多非常笨拙。可是像这一具尸体。分得这么碎、这么精细的。真的属于很少见的情况。
从利器自关节韧带连接处切入,利落地将骨肉解开的情形看,分尸的人是行家。武学行家,或者是职业的屠户。
我从怀里掏出手套和口罩,就准备开始检查尸块了。身后的人群中又是一片哗然,我的手却在这时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任平生从我手中接过了手套和口罩,笑道:“大人,这点小事,不劳您亲自动手,还是由属下来吧。”
唔,什么时候变成“属下”了?还真会演啊!
不过我没有多话,只把手套和口罩交给了他。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回,我再也没有亲眼见他查过案验过尸,不管任平生在天镜门里的定位究竟是杀手还是侦探,他的侦查能力都是绝对不能小觑的。
三人行必有我师,即使是敌人,我也很乐意袖手旁观,将他的行事方法摸个通透。
任平生丝毫没有在我面前掩饰技能的意思,他从容地戴上手套,把口罩颠来倒去地看了一阵,忽然噗地一笑,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令人乐不可支的事情。笑了一阵,他才把口罩也戴上了。
我心说你这也太不地道了。好在这是古代,没有手机相机,要不然,把你这笑脸一拍,网上又得炒红一条“刑警碎尸现场面露微笑”之类的新闻,没准你还能得个雅号“微笑哥”。
其实我知道,任平生是有比我这副手套更高级的装备的。聂秋远手中的天镜门专用手套我后来曾拿来仔细地研究过,那真是精巧高档到了极点。那手套是当年大黑天亲自设计制作的,但是材料非常稀有,成本很高,没有办法普及为大唐司法机关的官方装备。
我手里这副,是大理寺发的普通手套,比没有强点有限。不过任平生显然是不想在公开场合使用与天镜门有关的任何物品,所以就丝毫不以为意地使用了我的这副手套。
装备好的任平生,开始动手把布包里的尸骨一块一块地取了出来。
本来我认为,他一定会先寻找具有最显著特征,可以证明死因的那些尸块,可是他并没有,他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
任平生在旁边清出了一块空地,然后,把那些残破的尸块按照他判断的身体部位摆在地上,开始玩起拼图游戏来。
“你干嘛?”我实在忍不住问他。
任平生没有回答我,只看见他的双眼微微弯了一弯,好像笑了一下。他认真地拼着那两包尸块,沉浸在十分认真严谨的气氛里头,竟显得十分陌生。
单纯这么看上去,就与身边的人,张扬,我的朋友们,刑警队的老师们是一样的,没有善恶的分别,就是一个认真的专家。
哦买噶,我的心智是不可以这样被他所迷惑的。
我认真地看着他拼图,一看就是两三个小时。周围的人部分站得受不了,就散去了,可是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可见喜欢八卦是古往今来人类的本性。
“大人,情况不太对哦。”任平生终于捻着一根细骨,眉头微蹙地说道。我看到地上已经基本拼出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怎么?能看出死因的部分全都被破坏了吗?”
任平生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
神马?!我惊讶了。拼图快完成了,残骨剩的也不多,怎么会是三个人呢?
“瞧这儿。”任平生示意我过去,“虽说是大差不差的,可是,你看这边,有两个右边的手肘。”
然后,他又捻起三根细骨给我看。
“左手的中指,有不同长短的三根哦,就算是六指,也不会长在中间的。而且,这三根中指的主人,年龄是不一样的。”
我仔细一看,果然如此,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
接近现场,我是对尸块进行了总体观察的。打眼一看,只有一个头颅,然后,粗估一下这些肉块的总重,差不多就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正常体重,所以,我理所当然地就把他当成了一个人。如果这个案子由我来侦办,没准就会遗漏两个被害人,其他两名死者的沉冤就难以昭雪了。
作为一名侦查者,怎么可以犯这样的错误呢!
我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当刑警遇到碎尸案的时候,会不遗余力地在每块残肢上提取样本,进行dna鉴定。我本来还想,那做出来还不是一大排相同的数据,有什么用呢?这下我就明白了,那正是在排除这种极端的可能性呢。
而在没有dna技术的此刻,任平生竟然单凭拼合尸体残块,就审查出了死者不只一人,甚至仅通过骨骼的形态就判断出了死者的年龄。
这是何等的缜密细致,对人体组织的了解又是何等透彻呢,透彻到令我浑身发毛,怀疑他是不是像解剖花朵一样,亲手解剖拆碎过不只一具的尸体,或是……活人……呢?
可怕的……天才!
“头部被击打,这个伤情足以造成死亡了。”任平生单手将头颅拎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着,“但是,这个状态,更像是被坠石砸死的。可是坠石的话,为什么还要肢解?坠石会死这么多人?”
任平生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瞬间,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动作猝然加快了。他翻动着死者的头发,认真地看着伤处,指尖滑过,在死者的发间挑出一些黑色的粉末来。他又把地上离断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拿起来看,那些指甲缝里,也有同样的黑色粉末。
我忽地一惊,因为不知为何,任平生的身上忽然杀气大盛,那种压迫感令我几乎不能呼吸。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冷漠的、残酷的、嗜血的、天镜门的任平生。
一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很担心如果现在我出声打扰到他,他很有可能凶性大发,一刀把我劈死,周围可怜的百姓们也都要遭殃。但是这一刻他的模样,让我非常不舒服,我完全不希望看到他这样。
我惊讶地发现,或许我在潜意识里已经认为,只有游历中这些日子的模样,才是任平生该有的样子。或许我不想他再次变回去,或许我在希望,只要他可以永远保持那个好的样子,也可能,也可能,就可以原谅他,放过他,让他去过自己的生活。
或许我已经在内心的深处为他祈祷过自由了。
我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但是我不能叫出“任平生”这个名字,所以我唤了他一声:“烟雨!”
任平生的身子一震,如梦初醒般地望向了我。他惊讶地凝视着我,身上的杀气缓缓地消散。他的眼神中充满着复杂的情绪,让人难以捉摸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的内心或许是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最终,任平生身上的杀气未能完全散去,那种独有的骇人血腥味又一次包裹了他的身躯,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
他垂下头,柔声对我说道:“阿萤,再等我一回,这是最后一回。只有这件事,不可能忍耐,只有他们,是必须要拔除的眼中钉!”(未完待续。。)
No。233 一蓑烟雨任平生(4)
什么意思?任平生的话我根本就没有听明白。
莫非,他已经知道凶手是什么人了吗?可是现在侦查才刚刚开始,线索神马的都还没有好吗?
而且,听他的语气,似乎非常憎恨那个凶手。
这是很奇怪的事情,因为从任平生的处事风格来看,他做各种各样残忍无情的事,并不出自个人情绪的支配。就好比说,他杀人,不是因为厌或恨,而是因为彻头彻尾的冷漠,他只是认为人命不值钱而已。
所以憎恨这种情绪在他身上产生,就好像善与爱在他身上出现一样不可思议。
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任平生的身上引发这种深层次的情感呢?
正想着,却听得背后一阵喧哗,原来是官差来了。
“你们是何人!竟敢随意破坏现场!!”为首的捕头冲着我们怒吼道。
“现场”这个词,我不认为是大唐应该有的词汇,只是我每回在勘验时都用,渐渐长安的捕快也就跟着用,没想到现在这个词在南方也出现了。这一个简单的词汇让我认识到一个人还是多少能对这个世界产生一些影响的。
我算了算时间,回忆了一下最近的衙门到这个村子的距离,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
说实在的,那距离是一点都不近的,从到达的时间来看,他们肯定是接到报案就立刻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了,这种敬业精神还是很值得称道的。
我拎出腰牌给他们看。懒洋洋地说了一声:“大理寺,路过。”
那捕头是识货的,仔细看了一下腰牌,就一摆手,一队人就全跪倒了。
“卑职参见大人,卑职斗胆请教大人名讳!”
看来我一个女子,毕竟是缺少说服力的。
“大理寺叶流萤。”我想了想,决定向他们报出我的真名。我既然报出了大理寺,那么这个消息迟早是要传到大理寺去的,正好借这个机会。也算向骆大春他们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心。至于任平生么……
“这一位是我的助手。”我介绍道。
本来犹豫着,是不是借此机会向他们传递任平生还活着的消息,可是略一思索,就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一方面。怕任平生听出来。杀这些悲催的捕快灭口。另一方面,或许我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私心在的,希望任平生还活着的事。不要再让更多人知道了。如果有一天他潜逃的话,我……我就睁一眼闭一眼吧!
这么想,真的有些对不起那些无辜冤死在任平生手下的人们呢。
“叶神捕大名,如雷贯耳!脚下一众捕快居然冲着我拜了下去,可见我还真是恶名远播。”
其实我在大理寺是根本没有什么职务的,我毕竟是个女人,不好给我封个什么官。但是李世民很开放,他的理念是以我的能力,不给任命个职务是国家的损失,所以他大笔一挥,给了我一个朱批,上面写着“奉旨查案”,并御赐金牌,见之如面君,统统都得让道。至于我的工资,是按朝廷正四品官员,也就是我老公的级别发放的,可能也有对我们家进行抚恤的成分。
这种情况毕竟极为特殊,而关于我的可怕传说又很多,所以这里的捕快们听说过我,一点都不奇怪。
“起来。”我简洁地命令道。
我正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好简明扼要地把我们的发现给他们讲解一遍,却听旁边的任平生忽然说道:“叶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了,难道那重要的差,不办了么!”
我吃惊地望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听他接着又说道:“这里的事,属下给各位兄弟交代好之后,咱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我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然也不敢随意阻止,就由着他上前,开始给赶过来的捕快们介绍案情。他们很快就沉浸在对案件的讨论里面了,我在旁边听得却是暗暗纳闷。
任平生给他们讲了我们撞上此事的经过,讲了拼合尸块,发现是三名死者遗骨的情况以及有头颅死者的死因是高空坠石。可是奇怪的是,他明明已经掌握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情况,却并没有说出来,没有向捕快们提供任何破案线索。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身上有紧急任务,不能久留,后面的事情,就交给诸位了。”任平生向捕快们拱了拱手。
“是,卑职等必将竭尽全力!恭送叶大人!”捕头揖礼,恭恭敬敬地回道。
任平生牵过马,冲我做了个“请”的手势。虽然现在明面上看似乎是我比较nb,可我自己也清楚,在这段关系里,主动权根本就不在我。所以我只好配合地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任平生在前头牵着马,我们就向村子的中心走去。
我现在有功夫在身,耳朵挺好使的,远远地听到那些捕快窃窃私语的声音。
“不是有要事在身么,怎么只有一匹马,这可如何赶路啊……”
“难不成那位大人竟与叶大人同乘一骑不成?可是男女有别……”
“快别胡说,没看往村里去了么,没准马在村里呢!”
“没想到大理寺的叶大人如此美貌啊,都说是母老虎呢……”
“嘘,快闭嘴!”
我听了一头汗,若在之前,任平生听了这些,早就该嘲笑我了,可是他这会儿并没有。他就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陷入了深沉的思索之中。
“任平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