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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静思-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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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行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今天谢谢你了。”

    我笑笑:“没事,今天我也挺开心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心里的感觉到底还是有点不一样。

    唉,干嘛成年人的世界要这么复杂呢,但是每个人都不能拒绝成长。

    真叫人郁闷。

    我看看坐在隔壁的人,心里十分确定肯定以及能能够明确断定,我和这人肯定没法象林红说的那样再进一步发展下去了。

    没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感觉。

    下着雨,车开的平缓稳定。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被雨刮器刮开,这辆车更象一条船,安静的,在雨夜里航行。

    下车的时候他把伞递给我,说:“明天我给你打电话。”

    我只是笑笑,没说话。

    巷口里的路灯不亮,巷子也显得特别深。我用手机屏幕照亮,也只能看见身前小小的一团光影,雨丝亮亮的,纷纷划落,象是一张无序的,神秘的网。

    踏在水泥地砖上,脚步声被雨声湮没。

    转了一圈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心里觉得有点酸溜溜的。不是舍不得放开手,只是觉得空落落的感觉不好受。

    林红说的也没错啊,有爱没爱的,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才是正经打算。但是……想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雨突然变大了。

    我紧跑了几步,想快点进屋。

    豆大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动静让人有点心惊,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担心这伞面会不会被这么大的雨打穿。

    手忽然一滑,起不了照明作用的手机掉在了地上。我肚子里骂,懊恼的弯腰去捡。

    手指摸到手机,可能因为雨水打滑,一下子没捏住,手机反而朝一边又滑开了一些,已经全湿了,不知道捡回来还能不能用。

    落在地上的雨水溅起老高的水花,打伞在这种时候也没有多大用处,全身湿了一大半。

    手机上都是水,屏幕黑掉了,我按了两下电源键,没有动静。

    刮过一阵凉风,我打个哆嗦。

    不知道为什么就抬起头来。

    巷子两头都是黑沉沉的,看不到前面楼里是不是有亮灯,也看不到后面马路上的动静。

    我的脚步慢慢向前,总觉得前面的黑暗似乎与平时不一样,也不单是下雨的关系。

    一步。

    似乎听到有人在喊我:“娘娘……”

    再一步。

    不是幻觉,的确是有人在呼唤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阿蕾——”

    可是我不叫阿蕾。

    但又本能的觉得这人是在喊我,并不是弄错。

    好些事好多声音纷纷嘈嘈的掠过眼前耳侧。我心里发紧,停了下来没有再向前走。

    黑暗有孩子的童声,稚嫩的,有些委屈的喊:“额娘,抱抱我。”

    我手一软,雨伞掉在了地下的泥水里。

    那孩子的声音很固执,又喊了几声,一直没有停,还有另一个小孩子哭泣的声音。

    “额娘,你回来啊……我们很想你啊……”

    我的脚象是扎了根一样牢牢钉在地上,一步也不向前迈。

    不能过去!

    别过去!

一零六

    身后也有人声,越来越近。

    我惊惶的回过头去,一顶伞罩在我头顶,我看到幽微的光线里,李自行的脸。

    “怎么了?”他问。

    我眨了一下眼,吸了口气。

    再回过头去的时候,黑暗里的声音都消失了,就象从来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怎么来了……”

    我浑身上下都让雨浇透了,他说:“我觉得你该到楼上了,所以给你打了个电话。可是没接通……我担心这条巷子太黑,你别摔跤什么的,所以回来看看你。你怎么了?”

    我牙齿打战,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现在的状况。

    刚才乱纷纷的象是在看一场3d全息立体电影一样,那些画面,声音……那个呼唤我的,孩子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象小刀子一样,割得我胸口血淋淋的,那么清晰的疼。

    他的手护着我的肩膀:“我送你上去吧。”

    我点点头,拾起被风刮到路边的那把伞,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他撑着伞罩在我的头顶,雨越来越大,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的闷雷声。

    进了单元的门洞,楼梯间的感应灯亮起来,杏黄的光芒显得特别明亮,里面跟外面漆黑的雨夜象是一下子变成了两个世界似的,我停下来跟他说:“谢谢你了……”

    他说:“不要紧——不过,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摇摇头:“不用了,可能就是累了。”

    他点点头,说:“那你上去吧,回去了赶快洗个热水澡,把头发吹干,别感冒。”

    “嗯,麻烦你了,你也快回去吧。”

    他还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欲言又止,但是没有再说什么,撑着伞又走进了茫茫大雨里。

    我一手拎着伞,一手攥着手机,有些脱力的靠在墙上。身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在脚边聚了一小滩。

    刚才的经历好象一声梦似的——唔,或者说是更象一场灵异电影一样。不过,没有那么恐怖,只是……很揪心。

    那一瞬间好象我要想起很重要的事情,可是对危险的预感和提防,让我止住了向前走的脚步。要是刚才李自行没有来,要是我刚才再向前迈一步。

    一切会变成什么样呢?

    我望着外面的世界,大雨如注,淹没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刚才那个孩子的声音,显得那么稚弱,那么无助——他在呼唤他母亲吗?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是在喊我呢?那细细的,有点沙哑的声音,象是哭了很久很久,显得非常无力……

    我扶着楼梯一步步爬上楼,林红吓一跳,问:“真这么大雨?怎么你拿着伞还能淋成这样?”

    我嘴角扯动一下,没力气解释。

    “我给你开热水器,你赶紧冲个澡吧。”

    我身上太湿,站在门口把外面的裙子脱掉,鞋子也扔到一边,光着脚进了洗手间里。

    热水冲在冰凉的肌肤上,我不停的发抖,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臂牢牢的抱着自己,还是觉得没有力气。

    孩子的呼喊声和哭泣声分明已经没有了,可是我的心却还在一直的抖个不停。

    好象,自己犯了很大的罪过,无论如何,也无法从深深的无力感和负罪感中挣脱出来。又好象,是丢了最宝贵的东西,但是自己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宝物的所在。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蓓蓓!蓓蓓!”外面林红在敲门:“你没事儿吧?”

    我抹一把脸上的水,赶紧回答她:“没事儿,我这就好。”

    匆匆洗了出来,身体倒是被热水给回暖了,就是精神还是恍恍惚惚的。我打发林红去睡觉,自己换了衣服,擦干头发。

    已经十一点多了,明天还得上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不管你的心在什么地方,想些什么。你的人总得按这个社会的规则来,今天晚上被打个半死,明天早上一样要乖乖爬起来去上班。

    我关上床头灯,躺了下来。

    窗户没有关严,雨声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我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想起很多人……很多事……

    软软的,带着奶香味儿的婴儿,从刚降生,就抱在怀里。看着他一点点长大,长头发,长乳牙,学走路,学说话……听他第一声喊额娘……

    额娘?

    就是母亲呵——

    我,是他的母亲?

    我在混沌中困惑着,我怎么会做了母亲呢?

    还有,为什么还有一个小小的女婴呢?到底,是几个孩子?感觉那么真实,孕育的艰辛,分妊的疼痛,抱着孩子的时候那种满足欣喜……为他们担忧时日夜不安。

    我有孩子!可是我竟然忘了!

    “额娘……”

    “额娘!”

    “你回来啊,你回来吧……孩儿好想你,好想你……”

    我想出声回答,可是嘴却张不开。

    “额娘,你抱抱我,抱抱我啊!你不要我了么……额娘,额娘……”

    我想伸出手去,可是我却动不了。

    就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所有的事情就都可以贯通了!

    到底,到底出路在哪儿?那条断开的线索,要怎么接上去?

    “阿蕾!你回来吧!”

    谁呢?这个人又是谁呢?

    他……让我回哪里去?我又为什么要回去?

    “你是我妻子,我唯一的爱人,是孩子的母亲,你快些醒过来吧!”

    我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为什么我不记得?

    “阿蕾,再给我一次机会,给我们一次机会,你忍心抛下我,抛下孩子吗?他们还那么小,你快些醒过来……”

    我好象,是睡了很久……

    用尽全力,我感觉自己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然后,我睁开了眼。

一零七

    我眨眨眼。

    周围很安静,我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了一张人脸。很清瘦的一张脸,眉目也很清秀,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顶着个光头。

    我张嘴想说话,结果发现嗓子跟沙纸一样糙,白张了一下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那人端了杯不知道什么水过来,我顺从的喝下去,觉得嘴里又苦又涩又臭的,别提多难受了。

    我想动,结果发现我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象生了八百年的锈一样,一动都动不了。

    他把碗放下,又凑过来说:“别动别动,你躺得太久,郎中说,就是醒过来,也得慢慢活动开了,适应了才能动弹。”

    我咳嗽两声,虽然说话还象破风箱漏风的动静,但是好歹有点气流声了。

    “你……光头?”

    他抬起手来摸摸脑壳,自己也笑了:“是啊,我落发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没皈依,我想着……你总有一天,肯定会醒的。”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眼泪掉了下来。那滴水珠在空中划了一道亮光,就归于寂没。忽然想起刚刚还在下的雨,一道一道闪亮的雨线,哗哗的水声把天和地都淹没了——我已经分不清哪是梦,哪是真实。

    好象都是梦,又好象都是真实。

    我问他:“我睡了多久?”还是那种风箱漏风的气流声。

    他比出三个手指头。

    “三个月?”

    “三年。”他轻声说。

    三年?

    可是我……感觉上,我只离开了三个星期,甚至,还要短的时间。

    恍惚着,我真的回去了吗?还是只是做了一个清晰的,真实的梦。

    那么现在的一切是真实的吗?是不是一个苍茫的幻觉?

    这会儿我突然想起庄周。

    庄生晓梦迷蝴蝶。

    到底蝴蝶是真的?还是庄生是真的?

    这个问题,做学问研究思想的人都弄不明白,我也不指望能弄明白。

    庄生就庄生,当庄生的时候就三顿吃肉好好睡觉。

    蝴蝶就蝴蝶,变成蝴蝶了,就可劲儿的采花采蜜糟蹋春天。

    反正一个宗旨,既来之,则安之。

    我的精力不够,没说两句话就又睡了过去。

    临睡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不知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又看到这个光头古人,还是会看到我房间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管。

    结果醒来的时候,日光灯管没有见。

    也不止一个光头守在床前,还有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儿,拖着条小猪尾巴似的辫子。另一个是嘟着嘴的女孩儿,梳着娃娃髻,扎着粉蓝的绸带和绢花。两个孩子眼睛都很亮,水汪汪的。

    我愣了一下。

    我印象中我的孩子没这么大啊……

    然后我想起来他说,我睡了三年。

    丈夫?真奇怪,我不觉得他是一个可以顶起丈夫这两个字的人。

    但是孩子,的的确确是我的孩子。

    我试着扯扯嘴角想跟孩子笑笑,但是不知道睡了三年的人肌肉僵硬萎缩到什么地步。两个孩子都不捧场,大的那个眨巴眼,掉金豆。小的那个哇一声嚎起来。不是哭,是嚎!很响亮的声音,跟以前老实宰小猪一个动静,撕的人耳朵和胸口都发疼。然后这只胖猪妹就扑的一声跳到了我身上来,我在她震耳欲聋的哭声里,还很清楚的听见了自己不知道哪几根骨头咔咔响的声音,真可怕,不会断了吧。

    但是更可怕的是我还得安慰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我的命的凶手——只不过安慰不成功。我想抱她,手抬不起来。想安慰,又说不出话——

    啊,我终于明白了做一棵树的痛苦——尤其是有个胖妹吊在树上要把树加垮的时候,痛苦*2。

    怪不得管不能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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