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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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驷无力地挥了挥手,令樗里疾退出。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但此刻,他全身无力。再也无法支持,伏在案几上撑着头,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想。难道去楚国求娶王后,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吗?他本以为。一个有数百年历史的大国的公主,心性单纯不甚强势。娶了她可以令后宫宁静。不想,她居然连同胞姊妹也容不下。她第一个对付的是芈月,等到将来羽翼渐丰、胆子渐大,谁又会再度成为她的目标呢?他冷笑,他竟看错她了。是,她没有害人的胆气,但她却带着害人的爪牙,而她并没有能力也无意约束这些爪牙。
他要剪除这些爪牙容易,可是,王后若真是这样的人,宫中那些微贱的充满野心的奴仆,会趋之若鹜地愿意成为她的爪牙。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宫若是不靖,他又如何于诸侯间图谋称霸?秦王驷喃喃道:“难道,寡人竟要废后吗?”
夜色降临。这一夜,秦王驷没有去别的地方,仍然留在了芈月身边。
他虽有满宫妃嫔,却觉得无处可去。王后、魏氏,这一个个女人,似乎都变成了藏在他枕席间的蛇蝎。他无人可倾诉,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这个昏迷不醒的女人,他才能够将内心所有的痛楚和压力倾泻出来。
秦王驷长叹一声,轻抚怀中人的脸庞:“你为何还不醒来?你可知道,寡人今天真是心力交瘁。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接受自己身边睡着的妻妾,都是一条条毒蛇;自己倚重的国相,却有可能暗藏叛意。”他将芈月抱在怀中,喃喃自语,将自己这些日子来的压力,将今天所面临的张仪之事,将自己对魏夫人和王后的失望,一句句对着芈月倾诉。
他喃喃地说着,却未发现他说的时候,芈月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
他又絮絮道:“寡人不愿意去相信,可一桩桩证据摆在眼前,却由不得寡人不信。满宫只剩下你一个干净又聪明的人了,如果你也不醒,寡人还能够跟谁说话呢!季芈,你快些醒来,好不好,好不好!”
正在这时,秦王驷忽然觉得身上的人一动。他一怔,连忙低头,却见怀中的人紧紧皱着眉头,似在挣扎。
秦王驷又惊又喜,忙叫人道:“快来人,季芈好像醒了!”
侍女们忙一拥而入。这几日女医挚白天守着,晚上亦在旁边耳房随时候命,这时候也闻讯匆忙赶来诊脉。诊完,她面露喜色对秦王驷道:“恭喜大王,芈八子已经醒了。”
当下由侍女们扶起芈月,用热巾子为她净面之后,但见芈月的眼皮眨了两下,又眨了几下,便缓缓睁开眼睛。
秦王驷又惊又喜道:“季芈,你醒了?”芈月迷茫地看着秦王驷,似乎还有些呆滞。秦王驷有些着急,放缓了声音又道:“你还认不认得寡人?”
芈月盯了他半天,眼神才渐渐聚焦:“大王!”
秦王驷大喜:“你醒了,当真太好了!”
只是芈月毕竟刚刚醒来,只清醒得片刻,又有些支撑不住,沉沉睡去。次日李醯亦来请脉,开了调理之方,如此数日,这才渐复旧观。
芈月恢复了精神,便叫缪辛去打听宫中之事。
此时前廷后宫,乃是一片混乱。五国围困函谷关不去,打了一仗又一仗,双方俱有伤损。五国势大,但秦人却仗着地势之险,双方僵持不下。此时,公孙衍却联合了已在数年前向秦称臣的义渠,在秦人背后发起攻击,占据了西部不少城池,使得秦国东西不能相顾。
朝中,张仪身涉嫌疑,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再加上樗里疾要面对函谷关之战,秦王驷顿时觉得政务乏人相助,便下诏令原来四方馆的几名游士入朝辅助,如管浅、冯章、寒泉子等俱为大夫。
张仪因“闭门思过”,便上了辞呈,将国相的印玺也一并送回。秦王驷欲送回相印,但樗里疾却认为,此时张仪嫌疑未脱,若如此迁就,反而令众人不服。于是建议干脆收了张仪的相印。
乐池原在中山国为相,此时亦来到秦国。樗里疾向秦王驷建议,可倚重他在列国中的游说之能,任他为相。秦王驷同意了,但为了缓和与张仪的关系,又将张仪推荐的大夫魏章升为左庶长,令他去函谷关镇守,减轻樗里疾的压力。(未完待续……)
第168章 真与伪(3)
而后宫之中,因王后与魏夫人俱涉和氏璧一案,所以都被软禁起来,宫中事务交给唐夫人和卫良人、孟昭氏三人管理。
芈月一边养着身体,一边听着前廷后宫的变化。过了几日,病势稍好,她便记挂着和氏璧之事,向秦王驷要求看和氏璧。
秦王驷见芈月苦求,犹豫了一会儿,便让缪监去拿。过了片刻,便见缪监托了个匣子进来。这个匣子自然不是当日的锦盒。那日案发后,秦王驷便让缪监将那装和氏璧的盒子拆了个彻底,方查出原因来。此时这和氏璧已经彻底清洗检查过数回,方被端了进来。
芈月激动之下,差点就要站起来亲自去接,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转而看着秦王驷,眼神殷切:“大王———”
秦王驷连忙按住她道:“休要着急,等缪监送过来。”
缪监将匣子呈放到几案上,打开匣子。匣内玉璧莹然,果然是天下难得的美玉。
秦王驷也不禁赞叹了一声:“荆山之玉,果然名不虚传。”回头见到芈月急切而渴望的眼神,笑道:“不急,不急,这和氏璧已经是你的了,不必着急。”
芈月嗔道:“妾身为它差点送了命,自然急着想看看它是否完好,才能安心。”
秦王驷也笑了,当下便将那匣子推到芈月面前。芈月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却欲拿而不敢拿,惴惴不安地转头看向秦王驷:“大王,臣妾。可以拿起它吗?”
秦王驷点头:“寡人已经让太医检查过了。原来那个匣子里有个机关藏着毒针,但和氏璧上并没有毒。如今都已经清理了。”
芈月听了这话,终于还是克制了心理上的不安。拿起了那和氏璧,热泪盈眶地将它捧在心口,爱怜地抚摸着。秦王驷看她如此,心中也略觉安慰。不想芈月摩挲半日,手忽然停住,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拿起枕边的绢帕用力擦了擦眼睛,再仔细看着手中的玉璧,表情变得愤怒和不知所措。
秦王驷见状。问:“怎么了?”
芈月的手都颤抖了,拿着那玉璧愤恨道:“假的,假的,它是假的!”
她已经气得发抖,愤愤地将玉璧往地上一摔,那玉璧摔在地上,飞了出去,撞在铜鼎上,摔碎了一个角。但见玉片飞溅。饶是缪监身手极快,也是不及救下,只连忙将破损的玉璧拾起。
秦王驷脸一沉,道:“假的?”他伸出手来。缪监连忙奉上玉璧。秦王驷接过玉璧,仔仔细细看了看,才叹道:“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玉。雕工也十分精巧,在我秦国也难找出同样的玉质来。”想着倒有些犹豫。问芈月:“你……你真能确定是假的?”
芈月却不再看那玉璧,愤愤道:“妾身自能确定。那和氏璧自我出生时就戴在身上。整整戴了六年,我咬过啃过,还抱着它一起睡,上面甚至还有我流过的血,怎么可能认错?这是假的,再好也是假的!”
秦王驷轻叹一声道:“就算是假的,也不必摔破啊!”
芈月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和氏璧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岂容假货混淆?”她说到激动处,又眩晕起来,摇摇欲倒。秦王驷连忙扶住她。芈月看着秦王驷,握着他的手,只叫了一声:“大王———”便哽咽起来。秦王驷知她心情,轻抚着她的手安慰道:“你不必说了,寡人都能明白,你还是好生休息吧。”说着便要扶她去休息。
芈月却抓住秦王驷,固执地说:“不,妾身以前也以为,许多话不用说出来,许多事有的是机会说。可是这次差点不能从鬼门关回来,才深深体会到,有些话若不说,很可能就没机会说了。”
秦王驷知道她此时精神脆弱不安,安抚道:“好,寡人就在这里听你说话。”
缪监见状,忙收拾起那假和氏璧,悄悄与众人退了出去。
“这一次,我差点死去,此中心境更易,实是天翻地覆。”好半日,芈月才幽幽说道,“我从小被父王当成男孩子一般教养,后来又遭遇人生大变,万事藏于心中,在楚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人对事,不敢轻付信任,更不敢轻付感情。我也从不曾像姐妹们那样幻想着夫婿情爱,更不屑于说出感情。这世上,我不怕别人伤害我,因为我从小已经习惯被伤害。可是我怕别人对我好,我会不知所措,甚至逃避和恐惧。别人伤害我,我可以冷漠以对;但别人对我好,我却不知能还报别人什么。我受不起,也付不起,更伤不起。大王对我的好、对我的情,我点点滴滴都记在心上。可对大王的心动,我却不敢承认,羞于出口,甚至有意逃避。我知道大王会很失望,因为对我再好,我都没有像别人那样,还报大王以深情厚爱。我的心、我的情,连我自己都害怕,都不敢面对,又如何能让大王看到……”
说到这里,芈月两行眼泪缓缓流下。两人自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对秦王驷打开心扉,说出素日万万不会说的话来。
秦王驷默然片刻。他是君王,平生最擅长的,便是洞察人心、掌控人生。他有过许多妻妾,对他来说,女人反而是最容易掌握的。她们的生活无非是从闺阁到宫门,有一点点虚荣心,喜欢华服美食,喜欢受人重视和宠爱,最大的危机不过是失宠、无子。只有芈月,她足够聪明,却又足够封闭。他曾经试图打开她的心,可是她的心扉闭得太紧,只肯打开她自己认为安全的幅度,但这对他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没想到一块和氏璧,竟令她心防大破。但他能够理解她这种心态,因为他也是同样的人。他的心防,也是深不可测的。
他知道她此时心情激荡,却不愿让她在这种心情下将心事一泻而尽,之后又将心门关起,当即安慰道:“你别说了。你的心,你的情,你的逃避,你的害怕,我都能够明白。”
芈月却摇了摇头,沉默片刻,幽幽道:“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狗,很可爱。它很喜欢露出肚皮来给我挠。可有一天,它在露出肚皮给我的时候,被人踢了一脚……”
秦王驷诧异于她为何忽然转了话头,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语问道:“是谁?是楚威后吗?”
芈月摇头:“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只小狗后来再也没向任何人露过肚皮。它见了人就逃,就躲。就算是我,也只能远远地给它喂东西。大王,我就是那只小狗啊……”
秦王驷已经明白芈月的意思,心头一紧,却没有说话。
芈月的话语越来越轻:“我就像那只小狗一样。如果我露出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却让人重重伤害了的话,那我这一生,都不可能再露出自己的肚皮了……”
秦王驷紧紧地抱住芈月。她的身体柔弱微凉,他的身体却带着强势和热量。渐渐地,她的身体也被温暖了,开始回应他的力量。
他把嘴唇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寡人知道。”
烛影摇红,一室静谧。(未完待续……)
第169章 连环计(1)
公子嬴华自函谷关下来,连夜直奔咸阳。一入城便骑马疾驰至宫门,正要入见,却被门口守卫挡住。
嬴华坐在马上,挥鞭怒道:“走开,谁敢挡我?”
此时太阳已经西斜,宫门刚刚关上,那守卫便道:“公子恕罪,宫门已闭,无大王旨令,任何人不得入宫。”
嬴华眉头一挑,道:“那好,替我通传,我要求见大王!”
那守卫道:“天色已晚,请公子明日递本奏请。”
嬴华大怒,就要发作,这时候他的部下蒙骜忙上前拦住:“公子,臣知道您心系魏夫人安危,可是此时再在这里喧闹,只怕会惹起大王反感。反正今日天色已晚,宫门已闭,不如另寻他途,再做打算。”
嬴华喃喃地道:“另寻他途?”忽然间眼睛一亮,拨马转向道:“去樗里府!”
蒙骜一怔,抬头望天,道:“天色已晚,此时再去樗里子府上,只怕……”只怕樗里疾已经睡下了吧。
嬴华却不理会,径直奔到樗里疾府外。樗里疾果然已经睡下,嬴华却不管不顾,捶着门大哭大叫:“王叔,王叔,侄儿求您救命了!”
樗里疾惊起:“怎么回事?”
书童白芨连忙服侍樗里疾穿衣道:“是公子华叩门。”
樗里疾道:“走,去看看。”当下由书童扶着,走到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