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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6章

民国之文豪崛起-第4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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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无数饥民心中,“周神仙”就是能吃饱饭的代名词,可以消除恐慌,带来希望,让他们感觉生活还有奔头。

    这些饥民,已经在粥场养了三个月,纪律性和服从性大大提高,是被挑来当工人建设厂房的。

    渡船离岸边还有二十多米,船家突然喊道:“稳斗起,石头爷爷保佑,窝窝水快散开!”

    “窝窝水”就是旋涡水,李家沱并非良港,长江流到这里变得湍急,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坨,历朝历代不知有多少船只在此沉没。

    老百姓为求平安,就在江边十余米高的岩壁上,雕刻出一个石头神像。石像不知为何方神圣,手持斧头坐在船上,面朝长江怒目瞠视,可保过往船只安全通行。

    到了近现代,排水量稍大的江轮,已经不怕这里的旋涡了,只有小木船还保留着对石头神像的敬畏。

    渡船靠岸,首先下来的是袍哥救国会成员。他们站在岸上,拿着花名册依次点名,点到一个,饥民就下船老实排好队,就像是在粥场等待放粥一样。

    褚授良把饥民们交给手下管理,自己带人前往李家沱唯一的茶馆,他要去拜码头。

    四川袍哥会的每个堂口,几乎都把码头设在茶馆里,拜码头其实就是请当地舵爷喝茶。

    李家沱的舵爷叫做张修平,地主出身,读过私塾,在李家沱纱厂有股份,也算此地的显赫人物了。

    褚授良带着四名手下进了茶馆,立即有幺师(茶倌)提着炊壶喊道:“唉,毛尖五碗,多方几片叶子!”随即,幺师泡好茶,将茶碗轻轻盖上,退到一边去。

    褚授良走到茶桌前坐下,也不喝茶,而是解开茶碗盖子,将盖子扣在碗托处。

    幺师提着炊壶过来续水,问道:“客官远来?”

    褚授良把双手藏在桌下,答道:“兄弟姓褚,草名授良,通远门外袍哥救国会小码头,虚占摇舵子把位。”

    一听是外地舵爷驾到,幺师立即变得恭敬起来,继续问:“兄弟是路过,跑滩,还是滚案?”

    褚授良说:“兄弟一不跑滩,二不滚案,有要事登门拜见!”

    “稍等片刻。”幺师说罢走进内堂。

    片刻之后,幺师又从内堂出来,对褚授良说:“内堂请,茶钱码头候了(本地袍哥会已付茶钱)。”

    褚授良随着幺师进去,幺师指着一人介绍说:“这是红旗管事张全玉张五哥。”

    红旗管事,就是红旗五爷,相当于本地堂口的外交部长兼人事部长。以前褚授良是黑旗五爷,大概相当于纪委主任和军区司令,再兼公检法一把手。

    褚授良递上江湖名帖,说道:“兄弟来时慌张,走得匆忙,还请包涵。久闻贵龙头大码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兄弟礼节不周,问候不到,请大五哥多多原谅!”

    张全玉哈哈大笑,亲自起身帮褚授良摆正板凳,说道:“褚老弟不要客气,你的大名我听说过。张大哥(本地舵爷)外出有事,不能亲自接待,今天就让我陪你喝几杯。二娃,快弄点酒菜过来!”

    “多谢张五哥款待!”褚授良抱拳道。

    张全玉随口问道:“你以前不是在七星岗混吗?咋成了啥子袍哥救国会的老摇?”

    袍哥救国会暂时还没得到内八门承认,只能算散码头,褚授良也随之沦为杂牌的浑水袍哥,所以他这个舵爷只能被称为老摇。

    褚授良说道:“如今内有四川灾荒,外有日寇侵略,兄弟认为袍哥人家也该做正事,就像当年重庆袍哥总舵主张大爷那样,才算真正的男子汉!我们袍哥救国会遵守一切袍哥纪律,但另有宗旨,就是:服务民众,团结乡里,热血报国,救亡图存!”

    张全玉立即竖起大拇指,赞道:“好汉子!”

    褚授良腼腆一笑:“这些道理,其实都是周先生教我的。”

    “哪个周先生?”张全玉问。

    “重庆还有几个周先生嘛?”褚授良道。

    张全玉面容肃穆,拱手向着北边:“莫不是购粮赈灾,枪毙秦奋禄,审杀刘从云,呼雷落雨的周神仙?”

    褚授良笑着点头:“正事。”

    “哎呀呀,”张全玉连忙站起来,拱手鞠躬道,“原来褚老弟是在周神仙名下做事,失敬失敬。你这趟有啥子事,只要我办得到,一定咬起牙巴帮忙!”

    “莫得啥子大事,”褚授良指着东边说,“那里的地皮是周先生买的,他要建一个厂子,马上就要开工了。今天呢,我专门带着工人过来,如果有打扰的地方,还请原谅。说实话,这些工人都是苦命人,昨天还在粥场等着领粥吃,周先生算是在给他们找活路。”

    “好说,好说,”张全玉拍胸脯道,“我会让人打招呼,不准在工地闹事,出了问题你可以要我的脑壳。”

    “莫得那么严重。”褚授良笑道。

    张全玉问:“周神仙要建啥子厂?”

    褚授良说:“被服厂,生产衣服、铺盖之类的东西。”

    张全玉喜道:“那好得很啊,可以从张大哥的纱厂进货嘛。”

    本地舵爷张修平,正是张全玉的堂兄,现在双方江湖朋友的关系,立即变成了潜在合伙人,相处必然更加融洽。

    在四川想要做什么事情,必须跟各地袍哥会打好交道,一旦起了矛盾,必然隔三差五就出问题。

    褚授良这个袍哥救国会会长,接下来一年的工作,大概相当于周赫煊的公关部长,整个川东地区都要跑遍了拜码头。

797【刘湘来访】

    1937年1月份,四川有两件大事。

    一是旱灾仍旧大范围持续着。川东和川中各县,由于有周赫煊的赈灾粮救济,饥民生活情况比历史上好了许多,虽然无法统计,但至少救活了上百万人,两三百万也是有可能的。但川北、川西北和川东北,由于交通运输极为困难,灾情根本无法得到有效缓解。

    二是利济财团的成立。川盐、美丰、四川、重庆、江海、川康殖业、四川商业七家银行,联合在重庆组建利济财团,目的是配合四川省政府实行烟土统制政策。

    由于南京政府不断催促刘湘禁烟,四川民间舆论也要求禁烟,再加上旱灾带来的财政困难,刘湘这次终于放大招了。

    以前禁烟都是征收高额烟税,越禁越厉害,现在刘湘实行烟土统制政策,就是要利用行政垄断措施,把整个四川的鸦片贸易掌控在省府手里。但四川省政府的财政十分困难,就必须依靠各大银行帮忙,从而催生出所谓的重庆利济财团。

    具体做法是,商人需获得政府认购资格,从烟农手中购买烟土,再卖给烟土统收处。统收处又将烟土卖给禁烟总局,禁烟总局再派销给各地烟行,这些烟行也必须获得政府认定资格。

    整个过程,烟土贸易统收、统管,烟税也设定统一标准,每年至少可以给四川省府增加3000万元的税收。

    刘湘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想出这个馊主意,实际上就是让鸦片贸易合法化、垄断化。他如果不这样做,今年四川公务员的薪水都发不出来,因为农业歉收绝收,农税几乎等于零。

    而四川的工业税呢?

    由于南京政府搞统税政策,四川棉纱、纺织等产业税收,是直接被中央政府收取的,刘湘一毛钱都拿不到。也即是说,四川老百姓一直都有给中央缴税,中央放着四川旱灾不管,从情理上根本说不通。

    利济财团正式成立的消息传出,周赫煊马上就准备兴建卷烟厂,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赚钱。

    我们知道,甘肃的鸦片极为泛滥,罂粟种植面积占全省耕地的四分之三,罂粟产出占全省农业收入的90%以上。

    而四川也好不了多少,早在晚清年间,四川鸦片产量就占全国的37%,为当时中国鸦片生产第一大省。到30年代中期,四川罂粟种植面积已达2000万亩,占全川耕地面积18。8%,虽然比例没有甘肃高,但鸦片产出却远胜于甘肃。

    这也是四川发生饥荒的原因之一,全省将近五分之二的土地拿来种鸦片,粮食产量怎么可能得到保证?

    周赫煊顺手就在重庆和宜宾,分别建设一座卷烟厂,希望引导鸦片种植者改种卷烟。

    虽然都是烟,但至少香烟的害处,远没有鸦片那么大。

    在一般情况下,罂粟可以带来巨额利润,烟农基本不会选择种植卷烟。但现在刘湘玩鸦片统制,提高了鸦片生产的门槛,必然压低鸦片产销利润,想必那些无法得到省府认证的烟商,愿意伙同烟农跟周赫煊做卷烟生意。

    同时,周赫煊还购买了5000亩无主荒地,召集饥民帮他种植粮食。这些饥民作为佃户,由周赫煊提供种子和耕牛,第一年需要上缴两成收入做佃租,以后逐年递增,种满五年直接把土地送给佃户。

    四川作为战时大后方,光种鸦片肯定不行,以后不知道粮价会涨到什么地步,周赫煊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有时候,周赫煊感觉非常荒诞,他一个文人兼商人,做的却是政府该考虑的事情。

    唉,这个政府迟早要完。

    说的不是四川省政府,而是南京国民政府,抗战期间发国难财的不知凡几,四大家族甚至带头这么干。

    历史上,100法币可以在1937年买2头牛,到1938年只能买1头,到1941年变成买1头猪,1943年只能买1只鸡,1945年就只能买1条鱼了。

    抗战期间,盐糖、火柴、卷烟、棉花等生活物资,全都实行国家专收专卖,这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战争需要嘛。但这种物资专卖,却成了官商勾结的谋利手段,如果周赫煊不拉权贵入股的话,他那些工厂估计会被挤破产。

    2月4日。

    刘湘从成都出发来到重庆,主要目的是接见七大银行负责人,亲自过问烟土统制政策的施行。

    刘湘公馆就在周公馆隔壁不远,当晚就带着夫人来周家做客。

    刘湘这辈子只娶了一个太太,是乡下裁缝的女儿,比刘湘年龄大3岁。她甚至连正式名字都没有,最初被称为刘周氏,后来刘湘发迹了,才请先生取名为周玉书。

    “甫公,甫婆,恭迎两位大驾!”周赫煊笑着抱拳道。

    刘湘连忙拉住周赫煊,握着手说:“感谢周先生啊,是你救了四川,救了我刘某人!”

    周玉书拿出一个礼盒说:“感谢周先生!这是一点小心意,我亲手做的红苕粑,希望周先生不要觉得寒酸。”

    “哪里哪里,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周赫煊笑呵呵的收下。

    周玉书是典型的农村妇女,当了省主席夫人也不知道打扮,一身廉价的蓝布衫,脑后盘起农妇特有的“大粑粑”发髻,满手老茧,想必平时经常干杂活。

    当然,谁也不能因此看轻她,周玉书可非唯唯诺诺的村妇,她还是一头厉害的母老虎。关键时候,周玉书能够带着佣人,手持擀面杖把不守规矩的家伙打得满脸开花,其中包括刘湘本人。

    刘湘也曾寻花问柳,结果惹不起家中母老虎,渐渐变成了“耙耳朵”(妻管严),连悄悄养外室都不敢。

    周玉书很健谈,开口就跟周赫煊套近乎:“周先生,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你姓周,我也姓周,五百年前我们还是一家人呢。”

    刘湘趁机说道:“那你们干脆姐弟相称嘛。”

    “我倒是想,就怕周先生文化人,看不起我这个农村出来的。”周玉书赶话道。

    夫妻俩一唱一和,把话都堵死了,周赫煊只好笑道:“大姐,你莫要啷个说,啥子农村不农村嘛。”

    周玉书惊讶道:“幺弟(小弟)的四川话说得好哟。”

    三人聊了半天家常,周玉书主动离开,找张乐怡闲谈去了。

    等会客室只剩下两人,刘湘才进入正题:“老弟,都说你是政治问题专家,你来分析一下国共两党的局势嘛。”

    刘湘对西安事变极为关心,仅在1月份,就前后三次通电,希望和平解决西安事变的后续问题,并在月底电请常凯申回南京主持大局。

    周赫煊说:“国共合作是大势所趋,短时间内没有不改变。”

    刘湘笑道:“既然国共合作不可改变,那川军和西北军、东北军,都成了蒋某人的眼中钉了,他总要找个人下手嘛。”

    “可以这么说。”周赫煊点头道。

    刘湘又问:“你觉得我该如何应对?”

    周赫煊直言不讳道:“四川的问题不在外,而在内,经济民生搞不起来,军队也别想发展,归附中央是迟早的事情。”

    这话说到刘湘的心坎里,他点头道:“半个月前,何应钦来了一次成都,跟我商谈川军的改编问题。周老弟,你觉得川军该不该整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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