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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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杜若兰的恩怨深了去了。
打从看到她跪在她面前开始,有将近一两年的时间她看到男人靠近就想吐!
这还真不是矫情。
萧珩的出现,使得那会儿正孤独地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挣扎的她,感受到了比从苏沛英那里还要热烈和不同的依恋,她顺理成章把他当成了余生最信任可靠的人。
但这个人却从根源处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他用他的多情与滥情,使她明白了这世间只有她最天真。
哪里有什么忠贞不渝?
哪里有什么非卿不娶?
不光他可以在她之外同时与杜若兰苟合,杜若兰也同样可以忍受和她同享一个男人。
她才知道,在许多人眼里,情和爱都是可以轻易产生和随意施与的。
一生一世一双人,那是个笑话吧?
世间大把的人不图天长地久,只争朝夕,只有她还在傻乎乎地盼着有人独守着她终老。
她对白首共老的理解,成了她凭空构造出来的并不存在的华厦,杜若兰与萧珩合力摧毁了它,使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亲手筑上的一砖一瓦化为灰烬。
她的受伤,是因为信念没了。
她早就不再恨杜若兰,她只是鄙视她而已。从萧珩碰了除她以外的女人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乎他了。
她连他都不在乎,会在乎他身边的女人?
如果不是他的那些侧妃侍妾们老来招惹她,恨不得她这个正妃早点死,她又怎么会让她们陪葬?
她想象了一下她们死后萧珩面对着一屋子尸体的样子,禁不住跷起二郎腿。
燕棠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但从她的懒洋洋里也看到一丝让人心惊的沉静。
午后的风扬起窗幔,飘飘浮浮的,略让人感到胸闷。
他相信他在观音庙残墙后看到的那个戚缭缭,并不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个被困后只会哭闹呼喊的她。
甚至也不是他每日里看到的那个成天嬉皮笑脸混蛋又恶劣的那个她。
在这副表相之下,隐约还隐藏着一个会在杜若兰面前清冷决绝的她,在衙署里提醒他要如何栽培燕湳的她。
同时在他杀完那么多鞑靼人之后,不但不曾惊呼喊叫,而且还幽幽地问他有没有杀过人的她。
她还说有人活着,死的人才有价值……
他想象不出来,经历过什么事情的她才会有这样的感悟?
“话说了这么多,你满意了没有?”正神游间,她忽然又开口了,“我们来说说乌剌。”
他静默片刻,凝眉睨着她:“这件事情我不可能答应你。我也做不到。
“乌剌揣着什么心思皇上心知肚明。朝上有的是能臣贤臣,倘若能由你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一句话左右了朝政,那偌大朝堂哪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就算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终归无凭无据,朝官们各司其职,他们若无能,大殷不会有眼下这样的局面。
戚缭缭停下二郎腿:“防备防备总没错——”
“我看你还是先防备着哪天闯祸,会不会又被禁足吧!”
燕棠被她的展露出来的陌生一面弄得心烦,端起杯子下起逐客令。
戚缭缭顿了下,蓦然间起身撑住他身后条案逼向他:“万一他们得逞了朝廷就得打仗,打仗就得死人!
“而且死的还不只是一两个!搞不好你也得上战场去送命,你就是去试着说说又怎么了?!”
端着茶的燕棠冷不丁被她扑过来,纵是沉稳,也禁不住顷刻间身子绷得笔直!
再被她凑过来这一质问,额头都已经快触到她刘海旁的小绒毛,便强忍着要打人的冲动冲压在咫尺上方的她怒吼:“戚缭缭!”
“吼什么吼?吼破喉咙也没有用!”戚缭缭道:“天天这么吼我,侍卫们早都司空见惯了!难道还会来救你不成?!”
燕棠面沉如水,目光如刀,被她绒毛触过的地方火辣辣……
“滚!”他说道。
戚缭缭定望着他笑起来,然后才慢吞吞地把身子收回。
“凶什么凶,你们男人又没有什么《男训》《男诫》要遵守。——你就是不答应我,道理我也得跟你说明白是不是?”
她笑着把自己的茶端起来喝了,然后又睨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的他,抬步走了出去。
燕棠保持着紧绷的姿势半日未动,直到她跨出院门后才阴沉着脸收回势来。
余光瞧见门口几名侍卫正嘴角抽抽地拿眼角溜他,他又沉着脸喝道:“都抽风了吗?!”
第132章 我要证据
戚缭缭两度铩羽,脚步也有些温吞。
回府后便就自路过的丫鬟捧着的盘子里顺了爪葡萄,坐在门槛上吃起来。
庭前清风习习,不知哪里飘来檀香的气息,让人联想到青灯古刹。
她曾经与萧珩回过竹缘寺,去探望他的师父无音。
无音还赠过她一串佛珠,以及一些赠语,她已经忘记了。
那时候她跟他已经貌合神离,不过是奉旨而为。
回京的时候他就带了个长得很漂亮的民间女子同行,后来成了他的侍妾之一。
杜若兰在他的生涯里实在称不上什么要紧的人。
至少后来那几个他就没再让她们来求她,而是他自己做主收了房。
她自己都没把杜若兰太放在心上,没想到燕棠却还记在心里。
他这是怀疑她来历可疑?
看模样,那番话倒像是憋了很久了似的。
不过他再怎么生疑都好,只要她不说,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想得到。
眼下倒是会同馆这事得想个主意出来。
在靖宁侯那里被拒之后,她本就对燕棠的态度有了几分底。
她再努力一把或许有可能将他说服,但显然他也无法去说服皇帝。
谁知道她是自未来回来?谁又会相信?她告诉燕棠,燕棠必定更加把她当成妖孽,即便不,他又怎么跟皇帝解释?
很显然,任何一个有主见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听凭她几句话摆布。
但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如果她连这样的事情都无法扭转,那她还谈什么改变将来?
朝上这边没辙,她就得往争执的两方上动动脑筋了。
那爪葡萄吃完,她就找到了正在房里练飞刀的戚子泯:“你再找几个人去盯盯孙彭。”
戚子泯想了下:“掌印太监孙公公孙彭?”
戚缭缭点头,整个大殷名气大的姓姓的太监除了他孙彭也没有别人。
自打永郡王府那里见过面,至今她仍不明白孙彭跟巴图他们有什么瓜葛。
近来这些事情又是他一手负责,再加上前世他因此送了命,那么在说服身边人走捷径无果的情况下,她先盯盯他总没有坏处。
她总有预感,孙彭的态度变化背后定还有原因。
如果这番强硬态度来自于皇帝,那么以皇帝的立场,前世里文官要杀孙彭的时候,皇帝不可能一句话也不替他说。
那个时候文官已经势大,对皇权也有了威胁,孙彭哪怕是有私心有错误,却是皇帝多年心腹,无论如何也应该保他一保。
当然这些事情牵系利害太多太深,细究起来就复杂了。
总之皇帝对北地众邦的态度是虽然不屈服,但面上向来做得圆滑,否则不会只在阿丽塔找过杜若筠之后,派了侍卫跟随,而不是直接捅破他们的心思前去质问。
……戚家有的是下人,这对戚子泯来说不是事儿。
他立时踌蹰满志地去了。
戚缭缭想了一晚上,翌日学堂里就跟程敏之他们道:“放完学上我家来,我有要紧事情跟你们商议。”
大伙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燕棠近日已经卸下了指挥使的差事,皇帝听去过屯营的老将们说他练兵练的还不错,士气大振,干脆让他先在屯营里呆几个月再说。
早朝时下了场雨,天气乍然凉快了些许。
议完政,皇帝又过问起会同馆的事。
孙彭上前道:“……正在如常进行,最多三五日,便可定局。”
皇帝点头,接而又问了两句,便就唤孙彭退下了。
燕棠凝眸立了半晌,眼看孙彭出了殿门,忽而也扭头冲上首道:“臣听说昨日乌剌那边对于马价之事反应有些激烈,还曾与司礼监争执起来。
“贺楚诡计多端,是不是也该提防一下,省得回头被他们利用了?”
皇帝垂眼看着手里奏章:“孙彭一直负责与巴图接洽,也不是什么新人了,朕放心让他去办。”
又头也没抬地说道:“去忙你的事去吧。”
燕棠也就没说什么了。
本来他就觉得戚缭缭这话忒不太靠谱,可鬼使神差地他居然也还是说了……
刚放了学,戚缭缭就跟翠翘道:“去送个信给黄隽,我今儿有事,让他别来。”
程敏之他们家们都没进就直接到了戚家。
喝了杯红缨递来的酸梅汁后感觉特别舒爽。
燕湳道:“叫我们来有什么事情?”
戚缭缭拿了块点心吃着,先把前儿会同馆的事情说了,然后就道:“他们在京师前后都待了这么长时间,夭蛾子出个不断,还刚来就让咱们拿下个安达,回头还不知道怎么交差。
“临了又出了这么一桩,我很难相信他们没有阴谋。可是你哥和我哥都觉得我是杞人忧天,我很忧虑。”
大伙听到居然是这么正经的事情,都不由得把背脊也挺直了。
但是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那我们要做什么?”燕湳摸摸头,“我倒是可以回头去气气我哥给你出气。
“可你哥这边我下不了手啊……”
就是下得了手他也打不过。
戚缭缭无语:“谁让你给我出气了?”
“那你这是——”
“我是在担心巴图背后有阴谋!”她敲着桌子说。这帮熊孩子怎么就抓不到重点呢?
大伙总算听懂,纷纷咳嗽起来。
程敏之斟酌着用词道:“可你这……也没凭没据啊!”
就凭他们起争执就猜测巴图有阴谋,别说靖宁侯和燕棠不信,他们也很难相信……
“所以我就要找证据让他们相信!”她放下杯子说:“孙彭这边我们不好下手,弄不好要说不清。我们只能从会同馆这边寻找机会,刺探内幕了。”
程敏之道:“怎么刺探?”打架他常打,这刺探的事他没做过啊!
燕湳看看他们,喃喃道:“要不,抓巴图出来拷问拷问?”
程敏之和邢烁都望着他:“抓巴图?你是傻了吧!他可是外邦使臣,敢抓他,咱们到时候回家不得被揍死?!”
燕湳耷了肩膀。
戚缭缭捧着杯子,环视着他们说道:“巴图不能抓,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说着她招手让他们靠近,压低声音细细的说起来。
第133章 非去不可
戚家小花园里,四颗脑袋凑在一处也不知说了多久,等到散开的时候随即就个个脸上充满斗志了。
“我们暂且也不用着急,他们刚刚才跟司礼监有过争执,必定也要暗中窥探朝廷的消息,所以总会有露面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见机行事就成。
“总而言之,在保证能够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还不能让对方拿到任何不利于咱们的把柄。”
戚缭缭说道。
程敏之拍着胸脯:“头阵交给我,你们做好准备!”
说完已是出了门去。
……
白音馆里气氛一扫之前几日的颓败,而变得喜气洋洋。
“还是大人英明,一下子掌握了那孙太监的命脉,这下不管事情怎么发展,都于咱们有利了!”
阿丽塔高兴地走向巴图,媚笑的神情与前些日子相比可谓判若两人。
巴图哈哈地仰头笑,笑完之后深敛着目光说道:“我只当这姓孙的碍不了我们的事,才一直未曾重视,这次也是实在走投无路才想到这么一出。
“孙彭若仍是这么强硬,那大殷皇帝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倘若肯妥协,那他萧皇帝也得狠狠栽个跟头!
“咱们憋屈了这么久,也该掰回一局了!”
阿丽塔双眉微拧:“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何可汗总想着针对大殷皇帝呢?”
巴图扭头:“这怎么能是针对?而是形势所趋!可汗的深意,不是你我能随意揣摩的!
“这两日你还是多出去走走,看看朝廷有没有什么风闻出来?”
……
阿丽塔对巴图的冷拒虽略有些不爽,但也不能违逆。
这两日少不得就往街上来,且专找那些繁华人旺之地走动。
虽然她很瞧不起中原人的窝囊无用,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