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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棠锦-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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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夜,谢筝歇得不错,天蒙蒙亮时清醒,倒也不觉得疲惫。

    萧娴用了早饭,一面在廊下走动消食,一面与谢筝道:“你出门是查案,我出门呐,买卖。”

    许嬷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姑娘又说昏话,叫太太听见了,可是要恼了的。”

    萧娴毫不在意,咯咯直笑。

    她这几日没少跟着沈氏赴宴,今儿个赏菊,明日里听戏,各府之中总能寻出些由头来,女眷们说说各家笑话,也忙着彼此相看。

    儿女结亲家,在萧娴嘴里就是一桩“买卖”,掂量了出身,再掂量模样才学,与货比三家的采买没什么区别。

    别说是世家,市井百姓结亲,不也是一样的嘛。

    萧娴说归说,倒也没有多排斥,毕竟,若不掂量出身才学,把她许给一个全然不匹配之人,她才是真要恼了的。

    “一说起这个,”萧娴双手捧着谢筝的脸颊,不轻不重捏了捏,“我就羡慕坏你了,一早就稀里糊涂解决了,半点烦恼没有,快刀斩乱麻。”

    谢筝失笑。

    萧娴又道:“是了,你在外头走动多了,若听说哪家公子是个纨绔混账,就早些告诉我,免得那保媒的一个个吹得天花乱坠的,母亲还半点不知情。”

    谢筝闻言,猛得就想起昨日汪如海说的那几人来,下意识喃喃道:“冯少保的嫡次孙、李大学士的庶长子、宁国公府的小公爷三兄弟、安瑞伯府的小伯爷……“

    萧娴讶异:“这几个……”

    谢筝眨了眨眼睛:“都是姑娘想知道的纨绔混账。”

第九十七章 河边

    萧娴噗的笑出了声,她五官端正,庄重有余,俏丽不足,可一旦笑起来,就像是乍然间绽放的牡丹一般,娇艳极了。

    连连点着头,萧娴揽着谢筝的腰身,附耳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定会将这几人的名号告知各府待定亲的姐妹,叫她们莫要被那一个个人模人样的家伙给骗了。”

    谢筝晓得萧娴是在笑话她,哼了声,趁着院子里没旁人注意,飞快出手挠萧娴痒痒。

    萧娴怪叫一声躲开了,想挠回去,就见谢筝已经站在了三步开外,她只能忿忿不已。

    许嬷嬷就在一旁看着,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闺阁姑娘们逗趣,最是灵巧欢乐。

    她伺候萧娴许多年了,自从再遇谢筝之后,两位姑娘幼年时相处的模样,她也一点点慢慢回忆起来了。

    一张床上歇午觉,小脑袋凑在一块说萧临和陆毓衍的笑话,街上哪家的点心好吃,哪家的大厨最近又换了新手,只要是一起待着,就有说不完的俏皮话,听得边上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来。

    不是亲姐妹,却比亲姐妹还要好。

    当时种种,许嬷嬷想起来就不住感慨,一眨眼几年过去,物是人非,萧娴还是萧娴,谢筝却家破人亡,顶着个丫鬟身份生活。

    连斗嘴扔引枕,都要顾忌着不叫旁人看见。

    真真是……

    许嬷嬷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姑娘,该过去素芳苑了,夫人正等着呢。”

    萧娴嗔了谢筝一眼,咬着牙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谢筝笑个不停:“姑娘做买卖可千万瞪大了眼睛,莫要做亏本生意。”

    送了萧娴出去,谢筝回屋里收拾了一番,这才往前头去。

    萧府角门外头,松烟和竹雾已经候着了,另四匹高头大马,逾轮也在其中。

    谢筝上前拍了拍逾轮的脖子,马儿得劲,哼哧哼哧呼着气,蹄子在地上刨了刨,一副与谢筝亲昵模样。

    竹雾笑了起来,道:“姑娘可真是喜欢黑马,在镇江那匹也是通体乌黑的,当时……”

    谢筝搂着马脖子听竹雾说事,还没说到要紧处,竹雾却突然顿住了,缩着脖子憨憨笑了笑。

    她转头一看,果不其然,陆毓衍刚从里头出来,背手站着。

    陆毓衍没有出声打断,但竹雾不敢说了,他家爷那淡漠的眼神,直瞅得他后背发凉。

    谢筝轻哼,这人自个儿不说,还不许别人说,真以为她不知道吗?

    呜,她是一知半解,心悬在半空,幸亏她不是个风风火火的急性子,不然真是要命了。

    陆毓衍神情自若,翻身上马,与谢筝道:“先出城去河边看看。”

    谢筝颔首。

    教坊司之中,无论是奉銮司乐,还是戏子乐伶,大清早都不见得起来,想问话都寻不到个人。

    四人策马从南城门出去,直到河边才停下。

    河面不窄,差不多有两人深,日光下波光粼粼,正如杨府尹说的,河中并没有能刮伤宋玉澜的石块。

    昨日发现浮尸的喧嚣已经散去,河边三三两两的村妇在清洗衣服,只在言语中谈及那女子,连声说着可怜。

    谢筝到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状况,四人便往上游去。

    这河水漫漫,上游水浅,并了山上下来的几处溪水山泉,到了城门外才有些声势。

    因着有几处分支,一时之间并不好查,衙役们昨儿个提着灯笼夜寻,今儿个天一亮又来查看。

    陆毓衍和谢筝在水边遇见了古阮几人。

    “有收获吗?”陆毓衍问道。

    几人面面相窥,颇有几分犹豫,还是古阮与陆毓衍熟悉,开口道:“看了几个地方,应当是前头林子边扔下水的,我们在林子里的矮树叉上找到的这个。”

    谢筝凑过去看,古阮的指尖捏着一根鹅黄色的细细的碎布条。

    她记得,宋玉澜身上穿着的是一条鹅黄的袄裙,大概是被人抬到林子里时,衣料叫树枝给勾住时扯下来。

    陆毓衍顺着衙役们手指的方向看去,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低声道:“我记得林子边上不远,是安瑞伯府修的庄子?”

    一个衙役苦着脸点了点头:“陆公子,我们哥几个盘算了,那边上没别的人家了,就安瑞伯的庄子,从里头出来到河边扔下水,距离上也说得通,这布料也是在庄子到河边的路上发现的。可那是安瑞伯府啊,就靠这么点因由,别说是我们几个了,您让我们杨大人去拜访安瑞伯,他都得慌。”

    谢筝心里咯噔一声。

    汪如海说过,安瑞伯府的小伯爷也出入青石胡同,莫非那夜人去楼空之后,所有人就入了安瑞伯府的庄子了?

    安瑞伯是高祖皇帝封的,世袭罔替,如今也不入朝出仕,安瑞伯成天遛鸟听戏,日子逍遥自在。

    虽然无权,但占了一个“贵”,就不是寻常官宦可比的。

    别说是杨府尹,就算陆培元来了,也要掂量清楚。

    五殿下扔过来的这山芋,可真是够烫手的了。

    衙役们要回城向杨府尹禀报,古阮频频回头,想来想去,还是留下来了。

    “怎么?还有不对劲的地方?”谢筝好奇道。

    古阮点头又摇头:“说不上,我还是再查看查看,若能多寻到些线索,大人也好断案。”

    陆毓衍好谢筝跟着古阮往前,入了林子里。

    古阮一面走,一面看,嘴里时不时嘀咕几句,饶是谢筝竖起耳朵听,也没听懂。

    一行人一直走到了庄子不远处,才又返回。

    “布条是在这里找到的,”古阮指给他们看,又一路到了河边,“我们来的时候,这儿有些凌乱脚印,估摸着是从这里丢下水的。我就有一点没弄懂,在这林子里挖个坑,直接把人埋了,岂不是更好?别说一日半日,一年半年都不会叫人发现。”

    谢筝回头往庄子方向看了眼,猜测道:“许是不愿意把人留在离庄子这么近的地方?”

    古阮若有所思,道:“庄子另一边有路能行车,运到山上去也是行的。就这么往河里一扔,这是等着我们上门查?”

第九十八章 说笑

    被称之为等着上门查的安瑞伯府的庄子修建得华美大气。

    占地不小,围墙足有两人高,站在此处看,将将能看到里头的琉璃瓦,飞檐悬着铜铃,上头立着瑞兽。

    亏的安瑞伯不入政局,只做他的闲散权贵,又祖上殷实,不缺银子,若不然这座能与皇家别庄媲美的庄子,只怕是能招来御史们的好几本折子了。

    古阮撇了撇嘴,嘀咕道:“这附近也就只有这座庄子了,反正是扔进河里,若不是他庄子上的人,谁还山上山下抬着人走一遭……”

    查看了林子河边,陆毓衍也没贸然去敲庄子的门,一行人下了山。

    回到京中时,正好是中午光景。

    到顺天府外头时,谢筝一眼瞧见了古嫂子与古家那小丫头。

    古嫂子提着个篮子,蒙着层青花布头,要把东西交给府外看守的小吏。

    小吏没接,笑眯眯往她身后指了指。

    顾嫂子扭过头来,见古阮回来,弯着眼就笑了。

    小丫头嗒嗒跑过来,扑到了古阮腿上,闹着要抱。

    古阮一把将女儿抱起,哈哈笑着,上前几步,从古嫂子手里接了篮子。

    谢筝与古嫂子打招呼:“嫂子来送饭?”

    “是啊,”古嫂子笑容温婉,道,“早知道阿筝姑娘在,我就多准备些了,你昨天夸豆腐好吃,我今儿个做了煎豆腐。”

    谢筝一想起昨日那鲜滑的豆腐,只觉得肚子都要咕噜咕噜叫出声来了:“嫂子馋我嘞,我下回再去,嫂子可要做给我吃。”

    小丫头瞪大眼睛看着谢筝。

    谢筝莞尔,道:“我用肖家奶奶的米糕与你换。”

    小丫头的眼睛亮了,猛一阵点头,急着要跟谢筝拉钩。

    古阮还要办案,古嫂子没多留,牵着小丫头回去。

    小丫头一步三回头,嘴里念着“米糕米糕”,直到谢筝再三保证一定不会忘了,才带着一脸期待离开。

    古阮拿女儿半点法子都没有,道:“让姑娘见笑了。”

    谢筝摆手,道:“哪儿的话,分明是我馋嫂子做的豆腐。”

    几人一面说,一面往衙门里走。

    小吏们挤眉弄眼,指着竹篮笑,连声夸着古嫂子做的饭菜香飘十里,古阮笑得合不拢嘴,眉梢眼角全是自豪。

    捕头马福凑上来,掀开布头看了一眼,朗声道:“啧啧,把你家丫头许给我当儿媳妇如何?”

    古阮的佩刀拍在马福的胳膊上,嫌弃道:“丫头将来学了我媳妇制豆腐的手艺,那也是咱们这半片城的豆腐西施了,你家儿子有什么稀罕的,才不跟你做亲家嘞。”

    三三两两或站或蹲吃饭的衙役们哄堂大笑。

    谢筝听他们说笑,不由也扬起了唇角。

    这不也是萧娴嘴里的“买卖”吗?

    可这买卖啊,真是有意思极了。

    杨府尹皱着眉头,与几位通判和经历说话,他已经从衙役那儿听说了,宋玉澜被抛下水的地方,离安瑞伯府的庄子很近。

    见陆毓衍进来,杨府尹站起身来,迟疑道:“贤侄,这案子莫不会真是那安瑞伯府里头……”

    陆毓衍沉吟,道:“说不好,但昨日汪如海说过,安瑞伯府的小伯爷是出入青石胡同的宅子的。”

    这个消息,炸得杨府尹面前白光闪闪。

    这些时日,当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虽说他掌着顺天府,气派不已,但在权贵眼中,一样上不得台面。

    别看安瑞伯半百年纪,整日里乐呵呵的,提着他那几只八哥、画眉与人逗趣,或者一身常服去馆子里听戏,约三五好友登山望远,可依杨府尹那为数不多的与安瑞伯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小老头精得不得了,没入过官场,却比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泥鳅还滑溜溜的。

    再说小伯爷,蒙荫在衙门里挂了个闲得不能再闲了的闲差,整日里点个卯,就学他老子听戏遛鸟斗蛐蛐,养的两只蛐蛐是勋贵子弟圈子里有名的常胜大将军,那出场的架势,比小伯爷还张扬。

    就这样的两父子,只靠那块布条,林子里的那点儿脚印,杨府尹还真不敢上门去。

    倒不是怕安瑞伯把他轰出来,而是那老泥鳅东拉西扯半天,也不会有一句真话,指不定还要拉着他去听曲爬山呢。

    思及此处,杨府尹的唇角抽了抽,压着声儿问陆毓衍:“贤侄,殿下那里可有什么交代?”

    陆毓衍敛眉,李昀的交代,就是嘴巴紧、查得透,可这话是说不得的。

    “听说淑妃娘娘抱恙,殿下这几日都在宫中伺疾,这么一通小案子,大抵还没入殿下的耳,”陆毓衍慢条斯理道,“殿下毕竟只是监察段立钧的案子……”

    杨府尹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案子,牵扯到了安瑞伯府,这就不算小案了,但要说大,比起闹得人心惶惶的罗妇人,比起在秋考后横死的监生段立钧,一个教坊司里失踪的乐伶死了,还真算不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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