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锦-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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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步床上,萧娴翻了个身,似是在说梦话,模模糊糊的,谢筝也没听明白。
她又闭着眼睛躺了会儿,直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起身了,这才趿了鞋子起来。
案子结了,这一日谢筝不用出府,陪着萧娴打叶子牌。
阿碧去了趟厨房,听采买的妈妈们说,外头都在谈论易主簿的儿子杀害同窗的事儿,她们晓得姑娘身边的阿黛跟着衍二爷走了几趟衙门,纷纷想打听案情经过,你一言我一语的,吓得阿碧转头就跑。
市井百姓把这案子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御书房里,圣上看完案卷,狠狠摔了茶盏。
第八十九章 姐弟
前朝龙颜大怒,后宫也跟着风声鹤唳。
淑妃娘娘去皇后跟前问了安,回到韶华宫便关了宫门,称病谢客。
挡住了其他宫妃,却没拦着长安公主和李昀。
李昀入了韶华宫,沿着庑廊走到正殿外头,就听见里头叮铃哐啷响,也不知道又砸了什么东西。
守在殿外的宫女缩了缩脖子,怯怯向李昀行礼。
李昀问道:“皇姐在里头?”
宫女点头,得了李昀授意,进去通传了一声,很快便有大宫女迎出来,请李昀入内。
淑妃坐在靠窗的木炕上,一脸无奈看着长安公主。
地砖上倒了只铜香炉,里头的香灰撒了一地,李昀估摸着是长安打落的。
“娘娘身子不适?”李昀行了礼,在淑妃下首坐了。
淑妃嗔了长安一眼,与李昀道:“我能有哪儿不好的,还不就是叫你们两个给折腾的?都多大的人了,一个两个都不叫我省心!”
李昀垂眸,唇角含笑,一副乖乖听淑妃训话的样子。
长安性子娇,自是不应的,抬声道:“我折腾?我不让您省心?分明是驸马在外头闹得我没脸了!”
淑妃摇了摇头,只问李昀:“刚从御书房出来吧?圣上是不是气急了?”
李昀颔首应了。
圣上看重科举,看重人才培养,国子监是正儿八经念书的地方,却出了这等事情。
易仕源官家出身,不在功课上下功夫,谋害同窗,嫁祸他人,心思歹毒又可恶,简直枉读圣贤书。
易主簿教出这样的儿子来,别说是乌纱帽了,连家产恐怕是都要一并埋进去。
太仆寺卿战战兢兢的,就怕被治一个御下无方之罪。
骂完了易仕源,圣上把段大人叫来骂了一刻钟,说段立钧年纪轻轻,在国子监里就学会了拉党结社,不学无术,整日里胡闹厮混,段大人刚刚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又挨了一顿训,回去的时候,连路都走不稳了。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段立钧死了,段家受害,指不定段大人都要左迁降职,而不是骂过了,罚半年俸禄就完事儿了。
这些办完了,圣上的气还没消。
两道口谕,一道到了公主府,把林驸马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道到了秦家,让秦骏闭门思过。
段立钧这案子,虽说他死前逍遥的院子是秦骏收下的,但养瘦马一事与案情无关,顺天府可以抹过去,不把秦骏和林驸马的那些事儿留在案卷上。
无奈正是秋闱后的要紧关头,多少双眼睛盯着,杨府尹想隐瞒,也怕惹火烧身。
再者,监察案子的是李昀,若瞒下,李昀这替姐夫收拾烂摊子的口实就落下了。
“你也是,好歹瞒下来……”淑妃一面埋怨李昀,一面朝长安公主那侧抬了抬下颚,意思是那些事情便是不好瞒,好歹要瞒过长安。
话音未落,长安已经跳了起来:“瞒什么呀!小五是我弟弟,不护着我,难道护着他林勉清吗?”
“护着你?”淑妃气笑了,指了李昀与长安道,“看看、看看,怎么护的?今儿个刚晓得事情了,小五转头让人从教坊司挑了五六个模样清俊的乐工送到了公主府,你们两姐弟真是!这像话吗?我都怕叫人笑话死!回头圣上问起来,你们让我如何答呀?”
李昀唇角噙着笑,也不辩驳什么,手执茶壶替淑妃添了一盏大红袍。
长安公主斜挑着凤眼,道:“林勉清敢收秦骏养的瘦马,小五送我几个乐工,又怎么了?他能花天酒地,我还不能听曲唱戏了?小五没当面给他一顿拳脚,已经是给他留了颜面了。”
淑妃握着长安的手拍了拍:“驸马毕竟是个男人,男人都……”
话说了一半,淑妃也自觉不妥,倒像是在埋怨圣上这偌大的后宫一半,便止住了。
长安撅着嘴不说话了。
李昀这才开口,声音温润:“娘娘,林勉清是驸马,他娶了皇姐,自然要与其他男人不同了的。”
长安闻言,深以为然地点头。
淑妃说不过这两人的一通歪理,那乐工都送到公主府了,也没有再叫回来的道理,干脆略过不提,与李昀说起旁的事情:“陆毓衍这人也有些本事,小五,他可当用?”
李昀敛眉,笑容不减,道:“当用不当用,是父皇说了算,我又管不了吏部做事。”
“我哪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娘娘,”李昀打断了淑妃的话,眸子往西边一撇,道,“他姓陆,西边那一位才是他嫡嫡亲的姑母。”
陆婕妤住的宫室在韶华宫的西侧。
淑妃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光:“她?连个儿子都没有,我可不怕她。”
李昀笑而不言。
淑妃是称病,眼看着快用午膳了,也没多留长安与李昀,嘱咐他们平日里多注意身体,便让两人散了。
长安和李昀一前一后出了正殿,她偏过头来,道:“父皇没骂你吧?”
李昀笑弯了眼:“骂了,劈头盖脸,说我做事不知分寸,我说是我这个做舅爷的咽不下这口气,无论我是什么身份,今日都要让姐夫闹个没脸。”
长安咯咯笑了起来,神采飞扬:“还是小五最晓得心疼我。”
待长安离开,李昀才不疾不徐走出韶华宫,他的唇角依旧带笑,神色温和,只是眼底再不见丝毫笑意。
站在御花园中,他抬头望着东南角的宫室,琉璃瓦熠熠,飞檐层层,那曾是他的母妃生活的地方,如今已经入住新人,再寻不到齐妃在时的模样了。
淑妃说陆婕妤连个儿子都没有,其实她也是一样的。
李昀是她的儿子,但他更是齐妃的儿子。
想起温柔端庄的母妃,李昀的眼中添了几分暖意。
九月初,京城中满是桂花香,秋闱的成绩张榜,几家欢乐几家愁。
谢筝站在榜下,来回看了两遍,疑惑地问身边的陆毓衍:“楚昱杰文采出众,为何没有他的名字?”
“牵扯进命案里,虽是无辜,也少不得让他再磨炼两年。”陆毓衍一手虚扶谢筝,免得叫她被人冲撞了,目光落在桂榜上,道,“反倒是柳言翰,运气不错。”
柳言翰登榜,贾祯落第,余下的名字里,谢筝一个也不认得,失了再看的兴趣,与陆毓衍一道进了茶楼。
雅间里候着的,是清晨才入京的竹雾。
第九十章 相像
竹雾支着脑袋打瞌睡。
他这些时日累得够呛,爷说去镇江,快马加鞭就去了,等回了京,还没歇上半日,又被爷一脚踹去了旧都。
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便是他熬得住,马匹都吃不消了。
回京这一路上,竹雾满脑子都是赶紧把消息禀了陆毓衍,回家好好睡一觉,哪知道话还没出口,又被拎到了茶楼里,说是要先去看桂榜,回头再说事。
竹雾叹了声气。
以前他们爷没这么难伺候的,是谢姑娘没了,他才一会儿指东一会儿指西的。
也难怪,谁摊上这么个事儿能舒坦呢?
换作是他,他也气不顺。
这一个多月,松烟指不定比他还惨呢。
他就是好久没见到水涟了,心里想得慌。
雅间的门响了。
竹雾没撑住,下巴磕在桌面上,痛得他倒吸了口凉气,人也痛清醒了。
起身开了门,竹雾恭谨唤了声“爷”,迎了陆毓衍进来,刚要转头,余光瞥见跟进来的谢筝,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这姑娘有些面善啊……
可陆家里头有这么个丫鬟吗?
不对啊,老爷出京,夫人回了旧都,唐姨娘有胆子往爷身边塞丫鬟?她这是想造反了?
也不对啊,唐姨娘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爷难道还能收下?
莫不是爷自个儿看上,带在身边了?
哎呦我的爷,奴才为了谢姑娘在旧都跑断了腿,您在京城竟然、竟然……
苦着一张脸,竹雾暗悄悄瞧着,只见陆毓衍落了座,松烟几步上前,请了谢筝坐下。
竹雾暗道“坏了”,这姑娘在爷跟前能落座,连松烟都巴结着,可见在爷心中份量沉甸甸的,他前后离京也就一个半月,这风水轮流转得他都晕头了。
陆毓衍看着竹雾,道:“怎么了,谁欠你银子了?”
竹雾赶忙摇了摇头,这哪是谁欠他银子,分明是比他欠了别人银子还可怕。
“认不出来?”陆毓衍又问,目光落在谢筝身上,温和极了。
竹雾闻言,仔细瞧了瞧,越看越觉得眼熟,似是在哪儿见过,尤其是那双凤眼。
“唉?”竹雾愕然,这姑娘的眼睛与谢姑娘可真像,不只是眼睛,连鼻子嘴巴,都与去年秋末他在镇江城中远远看到的谢姑娘有七八分相像。
莫非、莫非这姑娘正是因着与谢姑娘相像,才入了爷的眼?
爷,这事儿您做得可真不地道了啊……
寻个五官相像的,那是纨绔子弟们爱做的事儿,您怎么能跟那些人学呢?
这要是叫老爷夫人知道了,您就得收拾收拾行李,回旧都跪祠堂去了。
竹雾垂着肩,他是痛心疾首耿直谏言呢,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趁着眼睛还没闭起来,竹雾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谢筝一番,越看越心惊,这岂是是像啊,要说这就是隔了一年未见的谢姑娘,他也信啊。
思及此处,竹雾不由打了个寒噤:“谢、谢姑娘?”
他这是赶路赶傻了吧?离开镇江时,他分明还去给谢大人夫妇和谢姑娘上过香,墓碑上明明白白刻着谢姑娘的名字、生死年月,石碑是新竖的,上头的红字颜色鲜艳极了,坟头上还摆着章家妈妈准备的点心,听说都是姑娘生前最爱吃的。
谢筝抬眸,问道:“老章和章家妈妈都还好吗?”
竹雾的脑袋轰的一声,跟炸开了一样,呆滞了半晌,才总算回过神来,用力掐了一把大腿,痛得他龇牙咧嘴:“谢姑娘,是谢姑娘吧?您、您还在呐?”
这话听起来太欠打,陆毓衍捏了一颗花生扔到了竹雾的脑门上。
竹雾捂着脑门,见谢筝冲他点了点头,他不由也笑了笑。
还好,是谢姑娘本人,不是长得相像的,他们爷还没往纨绔子弟的不归路上走。
竹雾缓了许久,接受了谢筝还活着的事实,理了理思绪,道:“奴才这一趟去旧都,除了见章家夫妇,还去谢家祖宅问了问。”
谢筝清楚自家状况。
谢家早败落了,子弟纷纷离开旧都,祖宅在三代往上时就卖的卖、租的租,如今还在那一带住着的,与谢慕锦这支早就不来往了,更加不晓得谢筝事情。
章家夫妇说的当日经过,比谢筝从赵捕头那里听来的要清楚得多。
七夕夜里,章家夫妇睡得早,半夜里听见有人喊走水了,这才匆忙起身。
当时火势已经很大了,谢筝住的东厢都烧透了,老章提着桶子救火,章家妈妈冲进了正屋,却没寻到谢慕锦夫妇。
等火灭了,衙役清理,才在里头找到了四具尸骸。
谢筝身边的两个丫鬟,豆蔻不见了踪影,花翘吓坏了,跟得了失心疯一样,问什么都答不上来,只哭哭啼啼的,直到章家夫妇离开镇江时都没缓过来。
老章自然不认得那死在谢筝房里的少年人,认为是歹人私闯,害死了谢慕锦一家。
偏偏厨娘却说,人都没了,就别替谢筝瞒着了,那少年人分明是谢筝的情郎,她不满意与旧都陆家的婚事,偷偷与这少年人来往。
章家妈妈骂那厨娘血口喷人,污谢筝名节,可之后的发展,他们谁也拦不住。
两位同知夫人作证亲眼见过谢筝与一书生亲密,又从正屋里翻出了那封书信,衙门盖棺定论,谢筝是殉情时害死父母。
章家夫妇两人没有办法,两张嘴说不过案卷上的白字黑字,只能替谢慕锦夫妇和谢筝收殓,含泪回了旧都。
谢筝听着听着,掌心做拳,攥得紧紧的:“还好。”
哪怕案情物证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