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嫁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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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立马挺直小腰杆,瞅着绣屏后面,眼里尽是期待。传说中的公主都是金枝玉叶,风华绝代,有如九天仙女下凡。而他在公主府里呆了这么些天,却至今不知公主长啥样。
绣屏后人影晃动,传来木轮咯吱咯吱转动的声音。很快,一个表情清冷的宫嬷推着木轮椅从绣屏后转了出来。轮椅上坐着一名病歪歪的年轻女子,面白如纸,身上囫囵的盖着大红毡毯。貌似绾在元宝髻正中的那只赤金七尾朝阳挂珠凤钗过于奢华、沉重,压得她抬不起头,只能有气无力的歪在椅背上……长安垂下头,两眼漆黑如墨,缩进角落里,左脚不自觉的在地上画圈圈。
“草民扶青衣见过公主殿下。”扶青衣长揖行礼。
长安有些沮丧的跟着作揖。
三公主没有理会他们,目光径直落在了云裳身上。
容嬷嬷把轮椅推到主位前,又小心的替她掖好毡毯,这才快步过去双手搀扶云裳:“裳姐姐,您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云裳不顾她的阻拦,伏下身子,哽咽道:“不,奴婢自知无颜再见少主……只是奴婢多年不曾见过少主一面,心中甚是挂念。如今得见少主,奴婢再无牵挂……”话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云裳索性强行“咚咚咚”的连连叩着响头。
绮文亦是跪伏于一旁。
“绮文,你起来,不要添乱。”容嬷嬷早已泪流满面,半蹲下身子,呜咽着用自己的手掌去护着云裳的额头,“裳姐姐,主子没有责怪您的意思,主子一直都惦记着您呢。您不用这样,好不好?您这样,主子心里只有更难过。”
一气叩足三个大响头之后,哭泣停止了,云裳依旧埋头跪伏在地上。
“嬷嬷,快拦住裳姨……”丹凤眼里满是愧疚,三公主直起身子惊呼。
与此同时,容嬷嬷也察觉到了异样,慌忙跪在地上,使劲抱住云裳:“裳姐姐……啊!”
绮文神色大变,煞白着脸爬了过来惊呼:“娘!娘!”
前额正中醒目的印着一方紫红色叩伤,云裳躺在她的臂弯之中,脸上绽放出绚丽的笑容,双目微睁,亮若星辰,右手食指微微抬起,指向屋顶上的天窗轻呼:“小姐,是小姐……小姐来接……”
一道青影掠过。
“不好,她服了毒。”扶青衣单膝跪地,不容分说的往她嘴里塞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药丸,右手象是变戏法一样的夹着三枚银针,嗖嗖嗖的封住了她的三大要穴。
眼里的亮光陡然熄灭了,云裳软绵绵的偎在容嬷嬷怀里,脸色迅速变成乌黑,右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不……裳姐姐!”容嬷嬷瘫坐在地上,泪如雨下,抱着她失声痛哭,“你怎么这样傻啊!”
绮文直挺挺的跪在她的腿边,双手用力捂住嘴,眼泪象断了线的珠子扑扑直落。
扶青衣则不动声色的伸出三指压在云裳右手手腕上。
所有人屏气敛神,满怀希冀的望着他。
屋子里一片死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半盏茶的时间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终于,他收回三指,长吁一口气:“幸好幸好……”
话音未落,绮文就伏身抱着云裳的****,嚎啕大哭:“娘——”
众人无不动容落泪。长安更是泪闸大开,两只袖子轮番上阵揩泪。顷刻,两只袖子已经湿了大半。
三公主垂下头,偷偷弹掉眼角的泪花,又重新歪在了椅背上。
扶青衣轻声吩咐容嬷嬷扶着衣裳在地上坐直,一边聚精会神的盯着云裳的脸,一边挨个的拧动三根银针。
只见云裳原本乌黑的脸上渐渐多了些许红色,并且红色越来越浓……最后,云裳的脸色竟变成了紫黑色。
扶青衣突然轻喝一声:“扶稳,我要拔针了。”
容嬷嬷和绮文神色紧张,一左一右的把人架住。
青色的棉袍袖一挥,三根银针几乎是同时回到了扶青衣的指头缝里。手掌微扬,银针全不见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云裳眉头紧锁,猛的张开眼睛,身子呼的前倾,“扑”的吐出一大口墨黑的污血。
紧接着,她又连连吐了好几口污血。她的脸上,紫黑色缓缓褪退,脸色转成蜡白。尤其是双唇,不但没有一丝血色,而且如久旱的田野一样开了裂。
一股难闻的腥臭味迅速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太好了,毒被吐出来了。”容嬷嬷搂住她的肩膀,喜极而泣,“裳姐姐,你刚刚吓死大伙儿了。“
云裳却双眼一翻,仰面向后倒去。
绮文用力扶住她,惊呼:“娘!”
众人的视线再一次锁定扶青衣。他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伸手轻拂棉袍上沾着的一星半点灰尘:“唔,没事,她只是有些虚脱,暂时昏过去了。多喂点糖水,再吃几剂寻常的解毒汤药就可以了。”
屋子里立刻响起雀跃的欢呼声。众人纷纷行动起来,把云裳抬起旁边的耳房,清理屋子里的污渍,给扶青衣上茶,忙得不亦乐乎。
“扶先生,请上座。”三公主冲他微微颌首致谢,“多谢先生出手相救,长乐不胜感激。扶先生如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吩咐。只要是长乐能够办到的,一定鼎力而为。”
扶青衣也不跟他客气,乐呵呵的掀起袍角就在客位上端坐下来:“草民谢三公主赐座。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草民今日前来,确实是想向殿下进一言。此话闷在草民的心中已有数日,实在是不吐不快。”
三公主闻言,双眼轻垂,眼底精光闪烁,轻笑道:“先生不妨直言,长乐洗耳恭听。”说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黑子等人一眼。
黑子等人收到暗示,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长安不等扶青衣吩咐,很自觉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余下他们二人。
扶青衣连连颌首,捋须轻笑:“殿下既然诚意拳拳,草民也就不再兜圈子,直抒胸臆便是。草民想请问殿下,您觉得驸马爷为人如何?”
三公主显然已经料到了他就会有这么一问,静静的答道:“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驸马实乃妙人也。”
“就这些吗?”扶青衣的身子不由微微前倾,热切的问道,“云裳等人在驸马身边蛰伏了两年多,从来就没有露出过破绽。可是,驸马又是怎么识破他们的身份的?难道殿下就一点儿也不好奇吗?”
“输了就是输了,多说无益。”三公主抬眼望着他,目光灼灼,“本宫已经明白了先生的意思。呵,驸马小小年纪,便能交上先生这样的至交好友,本宫真的很羡慕啊。”言下之意,这事就是败在了扶青衣的手里。
扶青衣摆手笑道:“殿下误会了。据草民所知,从刚一开始,驸马就没有相信过云裳编的那套说辞。而草民是两个月之前才介入这件事的。驸马向草民求援时,很明确的说出了云裳的真实身份。时隔十多年,又听到了故人的消息,草民一时兴起,这才应承了下来。”
三公主千年不变的脸上终于现了一丝错愕。两年多以前,高进那时才多大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忍隐、理性外加明察秋毫!
扶青衣叹了一口气,端起盖碗低头喝茶。
“他,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裳姨的真实身份的?”嘴里又苦又涩,三公主干巴巴的问道。
扶青衣放下茶碗,正色道:“之前,草民问过驸马爷。据她自己说,是因为‘绝不在同样的地方被绊倒两次’。唉,草民愚钝,百思不得其解。”其实,他还是隐约猜到了七八分——很有可能在云裳之前,三公主就已经派过人去高进身边卧底。并且,那人也被识破了。
果然,三公主反复的轻声念着“绝不在同样的地方被绊倒两次”,神情越来越落寞,还掺夹着丝丝悔意: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大婚当日,汪太医也提起过这句话。绝不会给对手第二次机会,这个高进真的有这么厉害吗?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去招惹这厮!啊,为什么偏偏就是他!难道给母妃报仇是错的吗?上天为什么要百般刁难!
貌似三公主纠结的肠子都结成了一团,扶青衣轻轻摇头,起身拱手告辞:“兴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草民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世人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唉,其实,草民却以为,世上有很多事,就算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也未必就是真的。草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谢殿下赏脸,能听草民絮絮叼叼的说了这么多。草民告退。”
这话里分明有话!三公主正要挽留,黑子急冲冲的跑了进来。看到扶青衣还在,缩缩脖子,本分的退到一边垂手侍立着。
于是,三公主生生的咽下的涌到嘴边的话。
等人出去了之后,黑子哑声说道:“主子,顺子回来了……顺子说,这两年,他哪里也没有去,一直都被驸马爷拘在忠勇侯府里。这一次,是驸马爷派人把他送到了二门。”
“什么!”三公主失神的站了起来,身上的毡毯悄然滑落在地上。当年,汪太医把顺子送给了林夫人。林夫人按照约定,让顺子化名为长福,当了高进的长随。不到半年,长福就因为“私闯少爷房间”的小过错被高进当众赶出了侯府。两年来,汪太医和林夫人多方查访,都没有顺子的下落……呵呵,顺子就是让高进第一次被绊倒的人。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被他顺藤摸瓜,最终****了整条人脉关系。
“主子……”黑子抓狂——高进快把他逼疯了。
嘴角慢慢翘起,透过厚厚的粉底,三公主的脸上露出两分灿烂的笑容:“吩咐下去,今晚挂红灯笼。”
呵呵,多一个聪明的队友,总好过多一个聪明的对手。更何况,那个聪明人已经伸出了和解的手。
第四十一章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第四十一章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曹嬷嬷灰头败脸的缩回了东跨院的东屋里。她去书房院请高进,结果,书房院里新来的黑脸护院连月亮门都没让进。说是新立的规矩,没有驸马爷的许可,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
看到她这副样子,曹姨娘恨恨的把头上的钗环之类的尽数拔下来,胡乱扔进妆奁盒中:“哼,不来就不来,谁稀罕”
一不小心,在左手腕上绕了三四圈的红玛瑙珠串被扯断了。滴滴答答,血红圆润的珠子撒了一地。
曹嬷嬷象只被惊到了的兔子一般,慌忙拦住她,压着嗓子劝道:“嘘,大小姐,这院子里住满了人,人来人往的,传出去就不好了。”
曹姨娘一屁股坐在绣墩上,用帕子捂着脸呜呜的小声哭诉:“有什么不好的……只不过早三两个月或晚三两个月的事……”
曹嬷嬷的眼圈跟着红了,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喃喃自语着:“不会的,怎会想出法子的……实在不行,就只有去告诉他……”
傍晚时分,天色渐黑。
“驸马爷,驸马爷,红灯笼,挂的是红灯笼”十一刚把大红宫灯挂到垂花门的垂莲柱上,长安便第一时间跑回书房院报信。
云裳虽然是别有用心的,但她送来的那十几名粗使丫头婆子却都是正宗的粗使仆妇,没有一个掺假的。二嫂把她们全留了下来。才小半天的工夫,她便成功的把厨房、洗衣房等重要部门全部搞定了。
这会儿,她向高进汇报完工作,刚好从书房内出来,闻言把人叫住,问道:“什么红灯笼?”
长安指着二门的方向,象机关枪一样的答道:“回****奶,是驸马爷吩咐小的去二门前守着的。如果垂莲柱上挂的是红灯笼就火速回报。结果,真的挂上了红灯笼。驸马爷真是神了呢。”
不知道这俩人又要唱哪出。二嫂听得头疼,摆手放他进去报信。
长安规规矩矩的在门廊下通报过后,这才推门进去。
高进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听到他的声音,头也不抬的继续挥笔疾书:“看清楚了,挂的是什么灯?”
“嗯,小的看得很清楚。是红灯笼。”长安的样子很郑重。
高进“哦”了一句,没了下文。
长安看着她的样子,欲言又止,蘑菇了小会儿,绞着双手靠近书案,眼睛偷偷的往纸上瞄去……
“咦,你怎么还在这儿?”高进写完了,抬头看到他站在自己身侧,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巴交滴跟根柱子一样,随口问道。
长安闻言,抬起眼皮子,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小的以为您,您还有什么吩咐呢。”
高进不觉莞尔,搁了笔,把小册子收进书案下的暗屉里,又摸出随身携带的小铜匙锁好暗屉,这才起身说道:“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