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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秉烛夜话忌离之章-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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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染说著,微微别过了头,神农从她的侧颊,看到几丝乾涸的眼泪,似乎浅浅叹了口气。
  
  「如果阎魔不介意你为了替一个人类延命,损失半百年道行,最後跑来找我兴师问罪的话,这件事与我无关。」
  
  神农说著,便转身走向禁房外的石廊。秉烛和久染对看一眼,前者点了点头,也退到了禁房门口,背对著石床。
  
  尚融见久染看了他一眼,竟似要他也跟著出去,便说:「我陪著小衍。」
  
  久染叹了口气,「净莲得在人体内才能生长,隔著衣物我无法将莲实植入体内。」
  
  「小衍的裸体我从小看到大,有什麽好躲的。」尚融嗤了一声。
  
  久染古怪地望了他一眼,「净莲是从我的体内,转移到阿衍的体内,我是处子之身,才能长时间豢养净莲。当然如果尚大哥不介意被我家不才兄长追杀的话,是可以继续待著看完没关系,反正被你这样的大帅哥看光我也不亏。」
  
  尚融怔了一下,这才明白久染是指她也得脱光,一下子有些尴尬,摸著鼻子尾随神农退到了门口。
  
  几个男人就这样背向著石床,身後传来衣物落地的窸窣声,紧接著尚融只觉身後一阵微光,彷佛早晨山头渐露的曙光。紧接著禁房里炽光乍现,尚融握住拳头,强忍著转过身一探究竟的欲望,身旁的神农却是一脸平静,只微簇的眉心泄露他的不满。
  
  尚融发现他竟然在偷瞄身边的秉烛,秉烛紧闭著双目,像在默祷一般,神农用镜片的馀光端详著他,半晌竟声音平板地开口。
  
  「……你的头发,怎麽了?」
  
  秉烛一时没有回应,多半是不知道神农在和他说话,好半晌才醒觉过来。他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愣愣地望著神农。
  
  「呃,被、被人用剑削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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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农听完之後,也不置可否,只是转过头去又推了一下眼镜。秉烛一头雾水,他和这个人的交集,只有他在从大寺要被送进归如土地庙前,短短的一面之缘而已,秉烛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关心起自己的头发。
  
  这时候三人背後传来骚动声,似乎是什麽人大力挣扎的声音,然後尚融便听见顒衍的大叫声。
  
  他再也顾不得什麽处子不处子了,立时转过身去。入眼就是一道炽光,逼得尚融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
  
  眼前的景象令众人一怔,却见石床上的久染和顒衍全被白光包围,而从久染的胸口,竟长出一朵有半个尚融高的、纯白而巨大的莲座。
  
  莲座从久染赤裸的胸口开出,挣扎似地拔出了根,根像是有生命一般,从久染的体内抽出,很快便扎入了顒衍的胸口,深深埋入心脏的位置。刚刚的叫声便是为此而发。
  
  尚融等人都屏息看著眼前的奇景。只见久染额角淌汗,右手在唇边捏著莲诀,低声念诵著。
  
  「华尚未敷,名屈磨罗,敷而将落,名迦磨罗,处中盛时,名芬驮利……」
  
  莲根扎入顒衍体内後,莲瓣很快便凋谢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流水一般的绿色细根,像是取代了顒衍血管一般,散入了顒衍的四肢百脉。於此同时炽光也渐渐灭了,化为一抹温和蕴藉的黄光,聚拢著缩入了顒衍的胸口。
  
  顒衍的身体剧烈的颤抖几下,往後微微一弓,便无声无息地平躺回石床上。
  
  秉烛抢先便靠了过去,尚融也跟在後头,只有神农始终站在原地不动。久染像是用尽气力一般,双手扶著石床,微阖著眼软倒在石床边。
  
  「久染姊,你还好吗?」秉烛忙用手把久染从後面架了起来,顺手用身上的运动外套盖上她的肩头。久染脸色惨白,但仍勉强向秉烛点了点头。
  
  尚融则直接拉住了顒衍的肩,大声喊著:「小衍,小衍,你没事吗?」
  
  秉烛也看向顒衍,只见他虽然仍昏迷不醒,但脸色竟已有了一丝红晕,只是呼吸仍然很浅。他听见久染在一旁喘息地说:「净莲在体内生长需要时间,短则几分钟,长则一两个时辰,你们放心,阿衍很快就会醒过来。」
  
  她对著秉烛说。秉烛担忧地点了点头,久染扶稳肩上的外套,拾起地上的衣物,走到一旁隐蔽处默默地穿上。
  
  这时神农从禁房另一端走过来,尚融警戒地望著他,神农却只是停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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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得吗?」他忽然问。
  
  尚融怔了一下,「什麽值得?」
  
  「堂堂神兽,大千世界里每个人都惧怕你,你本可以逍遥一世,过你想过的任何生活。却为了区区一个人类,把自己困在这种境地里。」
  
  神农说著,忽然伸出了手,迳自摸向尚融胸口。尚融吃了一惊,只见神农的指尖穿过他花衬衫间的细缝,直直戳进他的心口,触摸里头的心脏,秉烛和久染都面带惊异地旁观著,「……比起那个人类,你肉身的状况恐怕还严重一些,我说的没错吧?」
  
  尚融没有开口,只是抿了一下唇。「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神农冷哼了声。「长期只用三分之一的心脏活动,要是安分点也就罢了,偏偏你妄动干戈,还三番两次化成伪形。我应该警告过你,你的心脏已经负荷不住化形,再这样下去,你迟早因为肉身衰竭而死。」
  
  神农用医生的语调警告著,「虽然你的神格让你死不了,但你会像你父亲千年前一样,陷入百年以上的沉眠中,也不排除永远醒不过来的可能性。」
  
  他把手指从尚融胸口抽出来,尚融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拉拢衬衫,不自在地别过身。
  
  「我会陪著小衍。」
  
  他闭起眼睛,仰天深吸了口气。
  
  「只要小衍在阳世一天,我就会尽一切所能保住他的性命,直到他走完天年,我都不会离开他一步……神农,我会守在他身边,直到时候到来。」
  
  「……不需要。」
  
  两人身後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嗓音。尚融忙回过头去,果然看见顒衍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他的唇色仍然苍白,眉间一抹黑气未消。才刚直起身,便又无力地软倒回床上去。
  
  「小衍!」尚融忙伸手扶住他的背,满脸庆幸地望著他。但顒衍丝毫不领情,他闪身避开他的搀扶,转头望著久染。
  

()
  「久染,你刚才说……净莲可以维持我的肉身多久?」
  
  他伸手触著胸口,浅浅喘息著。秉烛越过尚融,代他扶住了顒衍,这回顒衍没有任何抗拒。
  
  「一般是两到个三个月左右,依据每个人体质的不同,净莲的生命周期也会跟著变化,且越到後期,净莲开始凋零,你的肉身也会随之衰弱……所以总的来说,净莲能发挥作用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
  
  久染用担忧的声音说著。「阿衍,你……」
  
  「两个月……吗?」
  
  顒衍不等久染再开口,按著胸口喃喃道:「那应该足够了。我会把学校的事做交接,好在七月初就是二年级的毕业旅行……我还来得及带那些孩子去玩这一趟。神农,阴门开以前,你找得到下一任土地的人选吗?」
  
  神农簇了一下眉。「确切的人选是没有。但是据四长老的情报,归如似乎出现了另一位天然神格者,虽然还没有确认。如果你真要卸职,倒非完全没有替代方案。」
  
  「嗯,那就好。」顒衍点了点头,似乎也没兴趣进一步问那是谁。
  
  「小衍,你的心脏总有办法的,我会想办法!」
  
  尚融听顒衍一副交代後事的样子,不由得又慌张起来,「我不会让你……」
  
  「我说过不需要。」
  
  顒衍截断了尚融的话头,他从清醒到现在还没有看过尚融一眼。
  
  「就算你拿别人的心脏来,我也不会接受,别再做白费力气的事了。两个月後,你到这里来等我,我会让你吃掉我的肉身,到时候我爸的精守就会传承给你,包括你的心脏,本来属於你的东西,请你通通拿回去。」
秉烛夜话 184
  「就算你拿别人的心脏来,我也不会接受,别再做白费力气的事了。两个月後,你到这里来等我,我会让你吃掉我的肉身,到时候我爸的精守就会传承给你,包括你的心脏,本来属於你的东西,请你通通拿回去。」
  他说著,示意秉烛把他从床上扶起来,又转向久染。
  「久染、秉烛,麻烦你们,关於我身体的事,除了今天在场的人以外,不要跟其他人说。特别是……特别是竟陵那小子。」他声音有些沙哑,忙咳了两声掩饰过去。
  久染迟疑地点了点头。尚融踏前一步,张开了口:「等一下,小衍……」


  但顒衍忽然转过头,和尚融四目交投,那瞬间的眼神让尚融霎时噤声。
  「已经够了。」
  顒衍的声音平稳得不似平常。
  「……已经够了,尚融。我已经累了。」
***
  桃惜走进了雪白一片的病房。
  
  病床上躺著一位少女。少女似乎正在熟睡中,胸口有秩序地起伏著。
  她的额上、手腕上和腹部上,全缠满了厚厚的绷带,一看就知道曾受过不轻的伤。病床头堆满了花束和小礼物,据说是班上同学来探望时带来给她的,但当中缺独独缺了桃惜的。
  原因无他,桃惜明白,因为自己就是害自己好友陷入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她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一阵子,在大雨那场博斗中,她身上也挂了彩,脸上贴著不透气绷带,看起来也相当狼狈。眼镜已经戴了回去,头发却没有绑起来,任由它散在穿著绿色病服的肩上。
  桃惜浅浅叹了口气,好友仍旧熟睡著,她转身就打算离去。
  冷不防有什麽东西抓住了她的手,桃惜吃了一惊,低低尖叫了一声,回过头来才发现抓住她的人,竟是本来以为已经睡著的好友。
  「……你又想逃走了吗?」
  芬妮那双黑蓝各半的眸子凝视著她,「还是你又想去反省,忏悔把我害成这样罪过?」
  桃惜退了一步,芬妮从床上缓缓直起身,半晌似乎拉到腹部伤口,弯腰露出痛苦的表情。桃惜关心地踏前一步,半途却收回了手,微微垂下头。
  「我本来想早点来看你……但最近顒衍老师园游会之後就请了长假,班上很多事情要处理,加上我自己也受了点伤,所以拖到这时候。」她难得毫无结巴地说著。
  「请长假?老师又请假了吗?」芬妮怔了一下。
  「嗯,听说是被坦克车撞了又掉进淡水河里的缘故。」桃惜说。
  「……老师他会不会太常被车撞了啊?」
  「……老实说,我也这麽觉得。」
  两个少女垂头相对片刻,窗外的斜阳似乎在一刹那静止了,直到桃惜先抬起头。
  「那一天,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桃惜开口,脸上神情十分严肃。
  「很多事情?」芬妮仍旧用手按著腹部问,疑惑地问。
  桃惜侧过脸,眼镜在窗口透入的夕阳下映射出昏黄的光。
  「嗯,我不是跟你说……我妈妈是自杀的吗?我一直以为,我妈妈是因为厌倦了家人,厌倦了我们……所以才选择走上绝路的,因此我很讨厌自己。」
  桃惜深吸了口气。「但现在我才知道,事实不是这样,我弄错了很多事,错得很离谱。妈妈她……是为了保护我们,保护我和我爸爸,所以才选择自杀的。」
  她见芬妮困惑地眯起了眼睛,微微笑了笑,稳住语气又说:
  「我的妈妈是……一种叫作妖鬼的生物。你听起来或许难以相信,但真的是这样,正如你常说的,这世界上有很多不可思议、我们穷尽一生也无法知道的事。我妈妈是妖鬼,而我,因为是妖鬼和人类生下的孩子,又被称作鬼子。」
  桃惜说著,又微微仰起了颈子。「妈妈在七十多年前,被一个男人蓄意杀害,还把妈妈的肉身丢进井底活活淹死,当时妈妈才刚和人成婚,生了一个孩子,但还来不及享受任何幸福,就这样什麽都没了。我妈妈因此成了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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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桃惜天方夜谭般的叙述,芬妮却听得异常专心,放在腹部的手松了松。
  「生物一但成为妖鬼,就无法回头了,妈妈从遇上爸爸之初,就无法克制地想杀害爸爸,她想破坏所有和当初杀她的凶手一般,拥有幸福家庭的男人。但生下我之後,一切就慢慢地改变了。」
  「妈妈本来也想杀死我,妖鬼通常无法思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能按照某种执念不停地重覆相同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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