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沧录-第3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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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
他为了抵抗西妖,动用了《剑经》的禁忌卷,好不容易博来了此刻的休息时间,此刻体内的剑气,元气,都快要恢复到了鼎盛时期。
回光返照。
这个男人双手早就离开了剑器。
也正是如此,梁凉才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转身,元气顺延足底,来到插入大地的凤雏九恨,剑尖。
凤雏九恨拔地而起,刹那化作两道长虹!
劈斩而下!
西妖瞳孔微缩。
她前踏一步,双手交错,各自拍开一柄剑器。
那个青衫被血浸透的男人摇身一晃,居然没有前行,而是以极快速度后掠。
弃剑而退!
“十六字营!拦住她!”
任平生肉身砸入轰然铁骑之中,张开双臂,抱住江轻衣,在马蹄洪流之中打了个滚,运气极好得没有被马蹄踩中,一身剑气收敛,远方抛飞的两柄凤雏和九恨从天边化为流光,钻入分出一半后再度分出一半的后营大军铁骑之中。
是了。
一万大军埋不死你西妖。
可你想要杀穿,谈何容易?
我只需要阻你,拦你,挡你。
你要如何才能追我,赶我,杀我?
任平生哈哈大笑,声音狂放,前所未有的酣畅淋漓,他施展剑经禁忌卷后,整个人都拔高了一头,拎着江轻衣,便如拎着小鸡崽一般轻松,大袖揽风。
铁骑之中。
江轻衣有些微惘。
“蠢货。”
任平生眯起眼道:“平时聪明得很,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尽做一些蠢事?”
江轻衣有些委屈,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去拦她,拦不住她,我还不会逃命吗?”
任平生笑道:“你还想留下来,陪我一起死?”
瘦削剑客一边赶路,不断催动剑经禁忌卷,他的面色愈发红润,笑声便愈发开朗。
江轻衣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任平生,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江轻衣小心翼翼问道:“那现在算是脱离险境了吗?”
拎着江轻衣的任平生轻轻嗯了一声。
他一边分神操纵凤雏九恨,一边挤出灿烂笑容道:“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到西壁垒的城主府了。”
凤雏和九恨穿梭在黑甲潮水之中。
这两把剑,分去他几乎全部的剑气和元气。
他要操纵这两把剑,将西妖指向错误的追击方向。
即便没有回头,任平生也能觉察到身后那股令人窒息的滔天杀焰。
比阎小七来得还要强盛。
阎小七杀人如割草。
西妖杀人也如杀草。
大火卷过,寸草不生。
十六字营根本挡不住这样的屠杀!
凤雏先被追上。
接着便是九恨。
两柄剑器呜咽哀鸣,被梁凉攥在手中。
那一袭火红身影,在十六字营的大军之中,冲出了一条长长的直线。
顺延剑气,笔直通向任平生。
任平生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
脸色红得有些不太自然。
“江轻衣,你还记得西关边陲的线么?”
他这么一问,江轻衣微微一怔。
青甲儒将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碰上了满面鲜血的任平生。
任平生的鼻腔之中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这些血气带着一缕杀伐之气。
江轻衣愕然看着任平生并不自知的笑面。
他鼻尖一酸:“任平生,你别骗我。”
任平生摸了摸脸,不出意料摸了一手鲜血。
他依旧在笑,露出白齿:“没骗你没骗你只是剑经反噬嘛,一桩小事的。”
“大概到了西关边陲,需要多久能抵达西壁垒?”
江轻衣带着哭腔,吸了吸鼻子:“半柱香。”
“好。半柱香。”
任平生忽然停住脚步。
他的面前,是豁然开阔的西关边陲长线,大雪隔开。
两片世界。
“江轻衣,你听着,有些话,我现在要说。”
任平生笑了笑:“必须要说。”
“我不能再带你一起逃了。你会拖我后腿的。”
他没有去看江轻衣。
眼眶开始溢血。
耳朵嗡嗡在响。
所以他看不见了,也听不到了。
任平生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喏,前面就是西关边陲了,是吧?”
他轻笑道:“到了这,就各逃各的。听到没?”
没有回应。
剑经反噬,他已经看不到了。
只是凭借感觉,眼前应该到了哪里
应该到了西关边陲吧?
若是再没有到,他也没有办法了。
他本想把江轻衣送得更远的。
送回西壁垒,送到城主府。
如果有可能,他还想送江轻衣入洛阳,受那一袭大蟒袍,成西关新藩王。
只是。
他已没了更多的力气,去送江轻衣更远的距离。
任平生轻声说道:“西壁垒城主府,我的房间,左数第二个木柜,第三层抽屉,有一柄木剑。”
他自顾自笑道:“我们来比一下。”
这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盲人,瞎子,此刻温柔说道:“看看谁的速度更快些,先到西关。”
“我保证”
“我会在你找到那柄木剑之前,就回到西关城主府。”
任平生笑着说道:“所以你要抓紧时间,要赶在我的前面,不然”
话音停住。
有个人扑入怀中。
他身子僵住,接着温柔拍了拍怀里那个男人的脑袋,笑骂道:“幼稚,又不是生死离别。”
轻柔推了一下,发现推不动。
任平生没好气道:“别哭。”
轻柔推了第二下,依旧纹丝未动。
他眉头戾气纵横,无情一掌,狠狠推开怀中江轻衣。
“江轻衣!”
“快点滚!”
“要是想让老子活,就赶紧滚!”
“越远越好!”
剑经反噬之后的任平生,浑身上下都是出鞘剑,再无半分平日温和气息。
他恶狠狠说道:“滚啊!”
说完这一句,再顾不得其他,任平生深吸一口气转身,猛然高喝:“凤雏!”
隔着极远的距离,那柄古朴长剑挣脱西域第一人的掌心,顿入任平生手中。
大雪纷飞。
接着便是第二声。
“九恨!”
剑气呼啸声中,西妖落在了任平生面前。
她面色凝重盯着眼前气息全变的瘦削剑客。
原先攥于自己掌中的两柄剑先后脱手。
任平生双臂举起,两把剑对准眼前的西妖。
满面鲜血,听觉也无,视觉也无。
六感尽失,天地之间,唯有两剑。
曰凤雏,曰九恨。
他戾气陡然收敛。
剑气却无比放肆。
他感应到了那个青甲儒将,已经出了西关边陲。
任平生唇角微翘,心头便再无负担。
无牵无挂,无生无死。
也无风雨,也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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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平生只愿你平安(下)
任平生握了握手中剑柄。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笑了笑。
“我任平生”
“本来这辈子,就只想修一把剑的。”
这个满面鲜血的瘦削剑客,笑着摇了摇头:“但没了凤雏,平生此生要如何圆满?”
他攥紧双剑。
九恨长鸣。
凤雏狂震。
“本宫听说,你有九招剑式。”
站在不远处的西妖,站稳身形,大袖鼓荡,笑着勾了勾手指,“耍来看看。”
任平生低下头颅,剑经禁忌卷流转的元气轻抚心坎,来回抚摸,骤而如清水流淌,骤而如暴雨砸岸,骤而瞬息凝滞。
天下之大,不过一剑而已。
心神俱宁。
他的确有九招剑式。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九恨有九恨。
得了凤雏之后,便再无遗憾,也无仇恨。
任平生闭上眼,任凭剑经剑气流转,最后慢慢渗入骨髓之中。
他平静说道:“我确有九剑。”
刚刚闭上眼的短暂刹那。
他在脑海之中回望了自己的一生。
那个瘦削的背影,在北魏的风庭城楼上,在西关的酒馆里,在西壁垒大雷鼓下,在南海荒域山头。
无数个任平生回过头来。
与自己对视。
他们身上,都只有一把剑。
此刻,任平生睁开双眼,他眼前一片漆黑,那无数个“任平生”,却缓缓重叠起来。
初出道时,如秋风扫落叶,横扫北魏剑客。
以剑冠成名之后,便是声名大作,如平地起惊雷,北魏十万里浮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自风庭城被剑宗明一剑击垮,剑心崩塌,之后畏畏缩缩,失了剑心。
吴牛喘明月。
三九大雪,他孤身一人来到西关,衣不蔽体,艰难生存,然后遇到了江轻衣。
那个青衣男人,改变了自己的一生。
凤雏改变了自己。
先前一条又一条的人生轨迹,重叠再重叠。
最后叠成了一个人。
叠成了此刻,双手双剑的任平生。
脑中所想,如今所做,仪态姿势,俱是一致。
他深吸一口气,腹部鼓起,两道滚雷从两袖之中递入九恨凤雏。
天地之间剑气大作。
西域边陲本是大雪飘飞。
在剑气鼓荡冲刷天层之下,不过数个呼吸,方圆数十丈内,便有暴雨骤然降落!
有一道瘦削剑客持双剑如伞,剑柄缩入袖中,忽然开始狂奔,两袖滚雷递入剑中,在剑身反复跳跃。
任平生瞎掉的双目之中,此刻升起煌煌大日。
他高喝一声,舌尖如绽雷霆。
听不清是何字眼。
九恨凤雏都是精妙细微之剑,剑身讲究古朴也好,讲究至简也好,都在精妙之处做足了文章。
任平生抬袖而起,先劈出霸气绝伦的九恨。
暴雨雨幕骤然被撕裂,不幸与九恨接触的雨点嗤然大响,像是滴砸到了滚烫灼铁之上,化作一阵烟雾。
梁凉急速抬起一只手,五指张开,试图握住那柄集任平生毕生剑气于三尺的九恨剑,指尖接触到九恨的一刹那便有千军万马剑身奔驰,剑经禁忌卷的奔雷将这位西域第一人的雪白五指狠狠弹开。
梁凉面无表情侧过头颅,任凭九恨劈斩而下,狠狠剁在自己肩头,斩出一蓬赤红火花。
大金刚体魄之上覆盖一层朱雀虚炎。
剑身由滚烫入沸腾,纹路纵横龟裂。
任平生置若罔闻,五指攥拢滚烫九恨,浑然不觉疼痛。
天地之间有一声凤雏长鸣,与九恨截然不同。
凤雏宛若一道优柔寡断的阴风,阴恻恻吹过梁凉后颈。
西妖陡然眯起眼,肉眼未曾看清这柄古朴精美之剑何时从任平生袖中消失,又是何时来到了自己的后颈之处。
任平生面色平静。
一剑凤雏如秋风扫落叶。
一剑九恨如平地起惊雷。
祭奠出剑之时太如意。
这两剑一剑阴柔一剑狂放,但归根结底都是剑气肆意,如少年意气张狂,不计后果。
那位单手可掠杀任平生头颅的西域第一人揉身而进,并未理会即将落在自己粉白后颈的凤雏,肩头前送,拖拉着九恨递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火星。
她只需要轻柔出手,拂过任平生的脖颈,那么这位西关剑道宗师,便就此陨落在这片大雪原上。
只是那满面鲜血的瘦削剑客,早已看不见眼前物事,却陡然收了身子,肩头轻微抖动,整个人气势由外放转为内敛。
吴牛喘明月。
剑气如胆气。
他像是陡然失了所有的胆,再没了一丝一毫出剑递剑的勇气,那本该斩落在西妖后颈的凤雏只是吹了一阵冷风,便嘶哑绕了一圈,重新奔回他的大袖之中。
任平生飘摇后退十五步。
每一步后掠速度都无比迅速,偏偏脚步细微,像是待字闺中的出嫁女子,阴柔而卑微。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心生欺辱之意。
祭奠败剑之后太不如意。
西妖轻飘飘一掌,追了十五步距离。
到了十五步后,便轰然如雷鸣,即便如她,在落掌之后,也有些讶然于此刻出力太猛,并非自己初衷意愿。
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世间总有人欺之辱之毁之。
酒馆里凌辱过任平生的那些人。
瞧不起当年北魏剑冠,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