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天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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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乘风宫侍卫见此五人出现,心中绷紧的弦顿时放松不少,喝止他们的是贝总管,众乘风宫侍卫依言收回兵器,并为五人闪开一条通道。
贝总管等五人看到倒在地上的昆吾,都暗吃了一惊。贝总管对乘风宫侍卫吩咐道:“快将昆吾统领送去救治!”
两名乘风宫侍卫赶忙上前将昆吾抬离此地,也许地司杀并不想在不清楚坐忘城上层人物的态度前与坐忘城弄僵,对乘风宫侍卫救治昆吾之举,他并没有加以阻挠。
战传说曾亲眼目睹昆吾被甲察重创一剑时的情形,昆吾能活下来已是奇迹,而此时出现在这儿更是让战传说十分意外,只是此刻即使他有满腔疑惑,也是无暇询问了。
贝总管等人相继向地司杀施礼,地司杀自恃身份高贵,并未还礼,不过神色却略见和缓。
贝总管显得很欣慰地道:“司杀大人驾临坐忘城,实乃坐忘城万民之一幸。近几日坐忘城屡有动荡,有逆贼借机作乱,杀害我城主,有司杀大人到来,坐忘城必将拨云见日。”
战传说暗忖道:“贝总管这一番话十分高明,看似对地司杀信任有加,对其颇显尊崇,其实却借此先发制人,假作不知地司杀来意不善,使地司杀不能轻易翻脸,可谓是绵里藏针,立使局面有了少许变化,使坐忘城处于更主动的有利位置。地司杀身负要职,乃冥皇重臣,贝总管既然提出‘城主被害’一事,他就不能置若未闻,不加过问。”
果然,地司杀已不能不对“坐忘城城主被杀”一事有所表示了,而在此之前无论他是真不知此事还是假装不知,反正他一直都未提及此事。
地司杀道:“本司杀正是听说此事,才赶赴坐忘城的……”
“有劳司杀大人操劳,坐忘城万民定当铭记于心。”贝总管在恭敬之语中又悄然迫进,“杀害城主的人非但是我坐忘城生死仇敌,亦是整个大冥乐土的敌人,因为此二贼竟假传冥皇旨意,借皇影武士之名,行大逆不道之恶举,离间君臣!”
若再认同贝总管的这番话,那么地司杀就将处于彻底的被动了。地司杀岂是等闲之辈?他立即道:“皇影武士皆是冥皇亲选的心腹武士,你指责皇影武士,岂非等于诋毁冥皇,说冥皇用人不察?!”
贝总管冷静地道:“人心叵测,而冥皇又日理万机,有时难免会使逆贼有机可乘。杀害我家城主的两个逆贼中有一人已被擒,如今是人证物证俱在,足以证明他们就是凶手。我等相信他们应是瞒着冥皇犯下这弥天大罪,但奇怪的是他们身上有‘十方圣令’!坐忘城上下也不愿相信他们是奉冥皇之令来取我家城主的性命,但又难以找到合适的理由解释‘十方圣令’的存在。司杀大人来自京师,深明冥皇圣意,我等相信司杀大人的到来,必能解开最终的谜底。既然司杀大人认为他们不是违背冥皇旨意的人,莫非就等于说杀我城主是冥皇的旨意?!”
地司杀如何不知殒惊天在坐忘城甚是民心拥戴?此时他一旦承认这是冥皇的旨意,就极可能使整个坐忘城与冥皇决裂!
但若是他不承认这一点,就等于否定了自己方才所谓“皇影武士决不会背叛冥皇”的说法。
以地司杀的身份,怎愿在这种情形下让自己前后矛盾,出尔反尔?
贝总管话锋着实犀利,一下子把地司杀逼至不得不另择他途的地步。
“你们真能确定杀害你们城主的人是皇影武士?”地司杀悄然转移话题道。
“司杀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只要我等能证明这一点,就可以确定这两个皇影武士是背着冥皇犯下了滔天之罪?”
地司杀目光扫过贝总管、战传说等后,沉声道:“背着冥皇杀害冥皇的重臣大将,自是滔天大罪!不过——无中生有,诽谤皇影武士,其罪也绝对不轻!”
贝总管与战传说、伯颂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五人同时看出了一点:地司杀匆匆赶至坐忘城,不是为保全甲察性命而来的,因为他应当知道要证明甲察是凶手并不困难!
但他直奔黑木堂说明他的来意是与甲察有关,那么,其目的莫非不是救甲察,而是要设法让甲察速死,以掩饰什么?
贝总管试探着道:“坐忘城上下对杀害我城主的凶手恨之入骨,大有取其性命为城主报仇之心,只是因为他们是冥皇身边的人,我们担心取其性命后冥皇不知内情而会怪罪下来。现在有司杀大人在此,自可与司杀大人一道向甲察当面查清真相,日后还要仰仗司杀大人在冥皇面前作个明证。”
地司杀面无表情地道:“本司杀不会偏袒任何人,只要能证实此事,你们当然可为坐忘城城主讨回一个公道。”
贝总管深深一揖,道:“如此多谢司杀大人!”
无论是贝总管还是战传说等人,心中都已有数,知道地司杀比他们更希望即刻诛杀甲察!
甲察的武功虽然被贝总管所废,但他仍处于被严密看守的状态中,坐忘城之所以仍然如此戒备,显然已非针对甲察自身。
当甲察在黑木堂中见到地司杀时,本已因不抱生存希望而显得空洞漠然的眼神倏然闪过一抹亮色。虽然未让他跪下,也未将他绑起,但他的身侧有四名乘风宫侍卫,其阶下囚的身份与往日皇影武士的风光形成了一个鲜明的反差。
贝总管看了甲察一眼,道:“即使没有杀害我坐忘城城主的事,你也罪已至死!其一,你未经冥皇许可,擅自离开京师;其二,你盗取了‘十方圣令’,两罪并一,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司杀大人,在下所言是否有误?”
地司杀为之一惊!
他没有料到贝总管竟并不急于证实甲察是杀害殒惊天的凶手,反而提及这两件事!他若承认甲察有这两项罪名,便等于甲察在坐忘城的所作所为都是瞒着冥皇进行的,那么正如贝总管所言,甲察的确罪已至死,不论他是否真的杀了殒惊天!
若是否认甲察有这两项罪名,那便等于认定甲察的举动是奉冥皇之命而行的,一旦坐忘城真的能证实甲察是凶手,那岂非十分棘手?
地司杀对贝总管处处设下圈套既惊且怒,他飞速在脑中权衡了利弊得失,又看了看甲察因武功被废又受伤而显得十分虚弱的身子,心中终有了决定。
只听得地司杀沉声道:“不错,他们二人离开京师,冥皇知悉后,立令本司杀将他们追回定罪,至于‘十方圣令’的事,本司杀尚未听冥皇提及。”
他这一番话无异于将甲察与冥皇之间的一切联系完全切断了。
甲察显然没有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神色为之剧变!他顿时明白地司杀并非为救他而来,而是要对他落井下石!
甲察自己当然知道是如何离开京师的,决非所谓的擅离京师,更未盗取“十方圣令”!地司杀能说无中生有的话,而且针对的还是皇影武士,由此可推知地司杀是已在事先得到冥皇的授意,否则哪怕他地位再尊崇,也不敢捏造与冥皇有关的假象!
换而言之,甲察已被彻底抛弃!在失去了利用价值,而且还会成为累赘与隐患的情况下,他的处境与人的躯体上的毒瘤无异,被割除将是迟早的事。
生存的希望刚在他心中升起,顷刻间又被扑灭。
甲察的神色变得极为阴戾复杂。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并非死亡迫在眉睫,事实上在被擒的那一刻,甲察就已断绝了活命的念头!为冥皇而死,是皇影武士引以为豪的事。
但他没有料到自己对冥皇的无限忠诚,换来的却是冥皇对他的弃如败革。
甲察心头的失落、不甘、震惊之情可想而知,一时间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种被无情抛弃的感觉,比死亡的到来对他的打击更大!
甲察的反应落入了战传说等人的眼中,顿知残杀殒惊天的最后谋划者十有八九就是冥皇,否则甲察不会有这样的反应。
显然在南尉府中众人就已有了这一推测,但当此时得到进一步证实时,众人还是深感震撼。
甲察怒视地司杀,嘶声道:“你真的是奉冥皇之令而来?”
地司杀既然已决定要尽快将甲察除去,以绝后患,当然也不再对甲察的皇影武士的身份有任何顾忌,只听他冷笑一声道:“你背叛冥皇,已是将死之人,凭什么向本司杀发问?”
地司杀无意中犯了一个错误,他低估了甲察对冥皇的亲疏的重视程度,只听得甲察嘶声怪笑道:“我本已做好为冥皇献出生命的准备,我也认定这是身为皇影武士的荣耀!没想到在我失去可利用价值之后,他竟无情地将我舍弃,而且还将背叛之名强加于我头上……呵呵呵,他既如此绝情,那我也只好无义!其实让我与尤无几前来坐忘城暗杀殒惊天的正是冥皇本人,为此冥皇还将‘十方圣令’交与我们二人,否则,就算我与尤无几有通天本事,也无法得到‘十方圣令’!”
甲察的情绪在几起几落之后终于彻底绝望,愤怒时已显得有些失控,他指着贝总管冷笑道:“可笑殒惊天是死在冥皇手中,你们还要受冥皇驱使,将来下场定与我甲察一般……”
地司杀神色倏变,对身后的刑使低喝道:“对冥皇大不敬者,杀无赦!”
话音未落,在地司杀身后左侧的司杀刑使车向已如电射出,身形甫动的同时取下腰间一对短斧,向甲察挥斧拦腰疾斩而下!
无须贝总管下令,守候在甲察身侧的四名乘风宫侍卫立即有两人抢身拦阻,而另外两名侍卫则一左一右挟制着甲察向后退却。
车向的修为远在乘风宫侍卫之上,出手快捷狠辣,眼见两名乘风宫侍卫挡在身前,没有任何犹豫,挥斧即斩,招式并无繁杂变化,但力道迅猛无匹,气势凌然,迫使两名乘风宫侍卫不得不正面强拼。
几件兵器悍然接实!
惊人的金铁撞击声中,两名乘风宫侍卫只觉虎口剧痛,再也无法把握手中的兵器,惊呼声中,兵器齐齐脱手而飞,双手已是鲜血淋漓。
车向并未借机对他们施以杀手,而是趁他们惊愕之际,如一抹冷风般自他们之间闪身而过,向甲察追杀过去。
“杀甲察之事坐忘城岂能假他人之手?”贝总管朗声喝道,以卓绝身法飘然掠出,顷刻间迫近车向,右手径直向对方的肩头拍去,口中道:“不敢劳朋友之手!”
其从容不迫不能不让人心惊,仿若他根本没有看到车向举手投足间很快挫败两名乘风宫侍卫,显得那么胸有成竹。
车向对贝总管顿时有些忌惮,不得不舍弃甲察,双斧刃芒暴闪,径劈贝总管,劲气汹涌如狂涛巨浪,声势骇人!看来车向欲一举迫退贝总管。
贝总管面对车向这等久历生死的高手也不敢过于托大,立即抽身而退,倒掠出丈许开外。
虽然仅是一进一退,并未真正出手,但贝总管的收发自如、游刃有余仍是让人深感其修为的深不可测。
未等车向有更多的反应,只听得“轰隆”一声,甲察在两名乘风宫侍卫的挟制掩护下,已及时退入黑木堂正堂一侧的重囚室中,并及时封闭了铁闸门。闸门开启闭合的机括灵敏异常,只需一触机括,厚重的铁门立时落下。
看来,坐忘城显然早有准备,所以能及时作出反应,而且彼此间配合无间,竟使车向无功而返!车向追随地司杀多年,奉他之命不知杀过多少人,罕有失手,不料今天却受此重挫,而且还受挫得有些不明不白,双方尚未有实质性的交战,坐忘城已凭借先人一筹的部署占有了主动权。
车向又惊又怒!
就在此时,他突然发现地司杀神色平静,并无怒色,不由心中一动,暗忖自己的主人一定有了万全之策,想到这一点时,他的心情才稍为平静。
地司杀环视贝总管、战传说等人一眼后,方悠然道:“本司杀已说过,对冥皇大不敬者,杀无赦!而至今日为止,本司杀想杀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命的,甲察当然也不例外!”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自信,以至于让人难以对他的说法有所怀疑。
虽然贝总管、伯颂、铁风、慎独对黑木堂的严密很有信心,既然甲察已被及时带入重囚室中,生死大权应当是牢牢地掌握在坐忘城的手中,但不知为何,地司杀的这一番话仍是让四人心头生出不安之情。
一时间,大堂中出现了短暂的相互僵持的局面,谁也没有出声。
倏地,刚刚封闭铁闸门的那间重囚室里面响起了铁链铁凿绞动的声音,本是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铁门下方出现了一道缝隙,并且铁门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仍在不断地上升,所洞开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无论是坐忘城的人,还是地司杀的属下,都因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而吃惊非小。
唯有地司杀对此丝毫不意外,他的眼中有着极度的自信与傲然,让人感到一切都已在他的运筹之中。
铁门在短暂的紧闭之后,再度豁然洞开,其中的情形一览无余:甲察赫然已无声无息地仆身倒在地上!
那两名乘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