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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民国纪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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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跑。
  闹到天将黑了,太阳袅袅地快降下去,才惦记要回家。
  进门沿着回廊走没多久,就听见一阵吹拉弹唱。方无隅差点笑出来,红拂传改成了花田错,自己几句戏言别人倒当了真。
  他为着把别人气到了而满心欢喜,心情大好之下,本该叫人眼不见心不烦地回去待着了,方无隅偏不。他走到戏台前的坐席里,要再去碍一碍他那爹和那几个娘的眼才罢休。
  戏台上快唱到尾声,台上花旦小生和丑角们嬉笑怒骂,好不喜庆。
  大家却没看戏,也没分出神来给方无隅,围着一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寒酸相士,见方家有喜,来讨顿饭和些赏钱的,反被围住了不让走,请他相命。
  方无隅没趣,大凡相士不过溜须拍马,拣好话说,尤其今天是方家的好日子,说得漂亮了,赏钱还能更多。
  没想到的是,今天邪性得很,不止方无隅犯邪,连这相士也乾坤错乱般,和别人反其道而行。
  他说七姨太的面相是福中带衰,福气在前,衰败在后,要提防自己的精神,后半辈子怕要靠人扶持才能活。他又说几位姨太太都有中落迹象,有些能躲过,有些躲不过。一番话下来,大家脸色青中透白,这人最后还放了个大招,说方老爷的面相是典型的花柳相,这辈子恐要耗在拈花惹草上,死在牡丹花裙下。
  这相当于是把几房姨太太全给贬了,明着暗着说她们是小妖精,是来对方老爷榨精取命的。
  方老爷气得脸都绿了,叫人把他赶出去。
  大概是没见过这么实诚的相士,方无隅笑得合不拢嘴,追上去拍拍那人肩膀,甩手撒了三枚大洋给他。
  他手忙脚乱地接了,道谢之后,又犯起职业病,盯着方无隅的脸不放。
  方无隅坦坦荡荡,任由他看,笑了笑,还问他:“看出什么来了?”
  那人径自就说,方少爷天庭饱满鼻梁纵深,却颧骨微高,一生大起大落,逃不过颠沛流离。
  方无隅笑着指指背后高大的雕梁画栋——
  用金丝楠木做装点的屋梁头顶琉璃瓦,富贵逼人,就是龙王来了也想坐一坐。即便方家这头骆驼真被糟践完了,光是这栋大屋,这屋里的好东西,随便一样都够一个穷人摇身一变衣着光鲜。再不济,他还能卖了他那笼子里的金丝雀,那宝贝鸟儿可值不少钱。方无隅思及此,笑容更烈。
  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还大起大落?颠沛流离?
  相士笑而不语,方无隅突然觉得这人笑得可恶,俊脸冷了下来,转念又想,自己信一个术士之言,岂不变得和他爹一样蠢笨?
  他放宽心情,笑道:“接下来是不是该轮到我向你讨教解救之法,你授予我这秘法后,我还得再赏你三块大洋?”
  这是正常要走的程序,方无隅从小混迹街头玩世不恭,还粘过胡子扮过铁口神断,特别清楚这类职业的生财门道。
  那人今天铁了心要倒行逆施,对方无隅摇了摇头。
  无解救之法,这便是你的命。我一介凡人,只算命,不是神仙,不改命。
  他一通神神道道地说完,方无隅已经怒火中烧,他历来藏不住脾气,更不知道谦虚收敛该怎么写,当即要把这人暴揍一顿给自己出气。拳头还没抡起来,方云深款步而来,态度恭谦,把这相士送出门,为他免去一顿打。
  那相士走前还是笑,其实他话没说完,命运命运,虽算出了命,但还有个运在。不过他看方无隅似乎是想打人,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走前拍拍口袋里方无隅赏的三块银洋,得了便宜还卖乖。
  方无隅邪火上头,没处撒气,照着花圃里的盆栽下毒脚,一路走一路踹,泥瓦盆罐满地乱滚,顺便毒手也一起下,薅秃了一大片花花草草。
  大闹天宫完还学孙猴子在他七娘最爱的一盆兰花草里贡献了一泡尿。尿毕,方二少爷十分洁癖地遵守如厕规则,不洗手不是人,寻到水龙头洗干净了他那双犯罪的爪子。
  身心通畅之后,他吹着哨子,面容熠熠,发现自己所站之地,头上悬了盏橘红发旧的灯笼,光线憧憧地浸润他一身。
  角儿们都在梳妆间里卸妆玩笑收拾行头,方无隅突然想起他哥说金大班新来个男旦长得好看,不由驻了下足。
  梳妆间里热热闹闹,都在夸孟希声唱得好,就是突然来个相士匀了大家的神,收尾冷清了些。方无隅隐约听见他们骂那臭相士,同仇敌忾地多听了会儿。
  方家来人领戏班出门。天已全黑,那些角儿们鱼贯而出,穿过长廊,一张张白嫩的面孔,素面朝天,每个都眉清目正。
  方无隅站在花叶缝隙间挨个欣赏一遍,好看是好看的,只不过都不拔尖。
  大约那什么新来的也在里边,既然不拔尖,过眼也就过眼了,懒得多加追寻。
  方无隅老大没趣,咕哝一句:“还没我的金丝雀好看。”
  就听一人警觉地问:“谁?”
  方无隅转身,戏班去得远了,单有一袭白褂子缀在最后,抱着班主遗忘的一件孔雀氅。他衣摆扫过长廊,听见方无隅的声音便跨了出来,一只手拂开拓弯的柳叶,穿过朦胧月影而来。
  方无隅为之定睛——来人乌沉沉的眸子,担一身月光,才卸了妆经过凉水浸润的面皮缺乏红润,像踩着厚雪从数九寒天里行来,白褂严丝合缝,瘦而不弱,无端清冷周正。
  方无隅直了眼。
  显而易见,这便是方二少爷审美里终于够得上拔尖二字的容颜。
  两人打上照面,方无隅笑问:“你是金大班的?你叫什么名字?”
  孟希声差点以为是贼。不过方无隅衣着体面,养尊处优,和贼沾不上边。
  时下流行的奶油包头梳得瓦亮,夜里能当盏灯用。一套合身的洋西装,内里衬衫白得一尘不染。外国名表、右手拇指上的一枚戒指,处处透着贵气。
  孟希声有眼力,在北平城的梨园行时经常能接触到富家子弟。
  方无隅有趣地盯着孟希声,神情戏谑。他知晓下九流的戏窝子里会有几只明艳的蝴蝶,却不知还能看到这样白云霜雪般的气质。
  孟希声没答,轻轻皱眉,方无隅眼神毫不遮饰,□□裸的,叫人不舒服。班主来找人时正好撞见这一幕,赶紧说:“这是方二少爷,小希,快叫人。”孟希声鹦鹉学舌地跟着叫了声,脸上表情冷淡。
  班主介绍:“他叫孟希声。”
  方无隅大笑:“牺牲,哈哈哈哈哈,还有人叫这个名。”
  这方二少爷长了张聪明脸,原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孟希声不解释,让方无隅笑个够去,他心里也笑,嘲笑这少爷没文化真可怕。
  班主尴尬地解释说不是牺牲,是希声,希望的希,声音的声,连起来的意思就是有希望的声音。
  孟希声嘴角抽搐,方无隅笑得前仰后合。
  方二少爷亲自护送戏班离开,本该走偏门的,方无隅自打生下来就没走过偏门,压根不知道偏门在哪儿,他即便在外面闯了滔天大祸也是堂而皇之地从大门进去,毫不心虚,一点儿不脸红。
  因此他习惯成自然地往大门走,领路的下人看二少爷这么走,也只能跟着走。
  戏班从偏门进来的,现在从正门出去了。
  门口的汽车大灯影影绰绰,一片璀璨。戏班这一大伙人这时候出来,自然而然要吸引旁人目光。他们手上拎着戏服头饰乐器,满满当当的行头被擦肩而过的洋西装花裙子衬得活像是逃难,心里不由自主地觉得别扭,似乎莫名其妙矮人一截。
  孟希声坦荡,就是一路尾随他的视线很烦。
  方无隅说:“今天先送到这儿吧。来日方长。”
  他笑着看向孟希声,孟希声假装没听懂。班主告辞。
  方无隅一腔阴霾突然云散天霁,目送金大班拐过转角,消失不见。
  他回到宅子里,嘴角含笑,用了唱戏一样的腔调说:“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大音希声,大音希声。”
  来来回回地念了几遭,末了含混地讽了一句:“大音希声,起这么个名,要是唱不好,丢人丢到姥姥家。”
  不过即便唱不好,长得的确是好的。
  单是这点也够了。


第3章 少年行
  方无隅随便动了动嘴皮子,便差人打听清楚了这孟希声的来历,一并连人家的生辰八字也搞到了手。
  方无隅误以为他是南方人,想入非非地把他嵌入苏杭一带秀丽温柔的江南水乡里,仿佛那里的山水才能灌养出如此清雅的风骨。不过孟希声是地地道道的北方人,据说是家乡饥荒,母亲饿死,一家流落到北平,在北平的四合院里长大,四四方方的院落设计就像孟希声端正的骨骼。
  前去打听的人还说了桩趣事:孟希声刚到云城的时候,和爷爷一起在城里找活计,他在云城无根无蒂,人生地不熟,没那个面子也没那个人脉能让人引荐他去最好的戏班,他只有自己一家家地去。好戏班都有定额,一般不收人,他从二三流的找起,看哪个戏班愿意收留他和爷爷。
  刚巧那天云城梨园行聚齐在大剧院里,挑拣一批被父母送来的幼童,父母苦口婆心,只求班主们赏口饭吃。孟希声知道这消息后便去了大剧院,颀长的身高混在一群只到他腰腹的孩子堆里。
  他虽只有十六岁,但个头窜得快,他爹和他爷爷为了这个问题忧心忡忡,生怕他长太高便唱不了花旦了,万一长到了一米八,有见过一米八的花旦吗?和他搭戏的小生得有多高才匹配?
  梨园有梨园的规矩,也有梨园一些非人道的手段,为了遏制孟希声长得太快,他爹和他爷爷费劲了心思,孟希声也在这上面吃足了苦头,算是有了点小小的成效,毕竟他天生一把绝美的花旦腔,不唱花旦着实可惜了。
  轮到孟希声时,他不顾周围窃笑——都长这么大了还想进戏班,混在孩子堆里脸不红心不跳,也不害臊。
  孟希声朗朗一开嗓,便把这些声音压得魂销骨灭,整个大剧院的人个个抻长了脖子看他。几句游园惊梦唱完,台下的班主们争了个头破血流,一言不合之下险些大打出手,最后金大班的班主以摔杯为号震慑全场,再经由孟希声自个儿的选择,便花落金大班。
  这引起了一场小小的轰动,久混梨园行的票友们听闻这桩趣事,都对孟希声将来的正式出场翘首以盼,要看看对方究竟何方神圣。孟希声免去奔波之苦,初来乍到就给自己赚了把小小的人气,可谓一箭双雕,灵慧聪敏。
  方无隅听得眉飞色舞,大赞一声:“好!”
  这样绝顶出彩的人不配他还能配谁?云城一大堆的脑满肠肥,一成群的纨绔子弟,有谁能配得起这样灵气天成,清傲无双的孟希声?
  也就只有他了。
  方二少爷自满地叹息一声,不要脸地把自知之明踩在了脚下,不止不知道谦虚该怎么写,更不知道厚颜无耻为何物。
  无风无雨,天气明媚,阳光徐徐打在方无隅身上。方无隅靠在他的藤木躺椅里不吭声,嘴角吊着个嚣张的弧度,懒洋洋的姿态,没骨头似的样子尽显纨绔习气。
  “少爷?”下人们看到他这幅模样,跟他久了,知道他又要作妖。
  就见方无隅噌地从躺椅里支起上半身。
  “我要追他。”
  方无隅案板一拍,让人掷地有声地放出风去:方二少爷看上了金大班里新来的角儿孟希声,不追到孟老板誓不罢休。
  云城热衷八卦的大家很快得到了这消息,乐不可支地准备看热闹。
  方无隅以前捧过一个戏子,还追过一个小明星,但他做事历来难以长久,追到手没几天,就不知人家姓甚名谁了。方无隅追人也是图新鲜,有趣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他喜怒无度,看上谁了,便要把所有的好都送到这人面前,恨谁了,就把人暴揍一顿,让他再也不敢和自己作对。
  因此云城公认方无隅是个花花公子,看上的人没有拿不下的。
  巧合的是,孟希声刚好和他背道而驰。
  孟希声其人,皮相清冷,暗藏火种,唱一口拿手的西皮慢板,最瞧不起的就是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孟希声来了虽没多久,可云城也公认,他是个拿架子的,但凡他看不上的,就算是神仙也拿不下。
  孟希声遇见方无隅的那晚,在回去的途中,就从同班的人那儿听说这方二少爷平常是如何地横行欺市,又说这方二少爷是如何地作天作地。从他们的话里,孟希声了解到方无隅的脾性,知道了这是位什么德行的人,压根不想和他有任何联系。
  可方无隅不管,他是肆无忌惮的人,做事历来只图自己开心,并不管别人死活,也不顾别人的意愿。
  于是大家便看到方无隅把从前追人的手段全施展一遍——天天送东西,写情书,上门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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