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契合[ABO]-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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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修获得自由,立马退后一大截,远离郑飞鸾的活动范围,以防再遭毒手。失去信息素慰藉的Alpha极其不安,像被丢弃在了荒莽无人的旷野里,既找不见失踪的Omega,又不敢擅自离开,只能坐在床上,死死盯着被褥边缘露出的一小绺黑发,急切地道:“早点回来。”
何岸合上了眼眸,迟迟没有应声。
程修原地等了几秒钟,见何岸不打算理睬郑飞鸾,拔脚就抱着人跑了出去。他下了楼梯,奔出单元门,一阵呼啸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白絮冰凉得耍彝戳烁稍锏牧臣铡�
隐约间,他在风中捕捉到了一个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
“不,飞鸾,我不会回来了。”
来的时候程修叫了一辆救护车,谁知救护车在高速公路来了个七连撞,满载一车新鲜出炉的伤员掉头回去了。急救中心说会尽快再派一辆,但直到程修抱着何岸站在单元门口,也没见着那一抹画着红十字的白影。
眼前停着两辆车,一辆是他的袖珍甲壳虫,另一辆是郑飞鸾的十二缸迈巴赫。
程修一秒也没犹豫,把何岸平放在迈巴赫后座上,系好安全带,自己跳进驾驶座,油门一踩到底,在引擎巨大的轰鸣声中绝尘而去,以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飚向了产科医院。
在去往医院的路途中,何岸的状况急转直下——Alpha信息素对于临产的Omega有显著的镇痛与止血效果,离开了自己的Alpha,Omega会变得极其脆弱。按理说,程修应该把郑飞鸾一并带上,但郑飞鸾目前这种状态拉去陪产,难度无异于拉一头发疯的哈士奇去参加高考。程修实在没精力一边照顾何岸一边训狗,两害取其轻,决定信赖医院。
十五分钟后,何岸被担架车推入了急诊大厅。
他早已陷入昏迷,整张脸枯白如瓷,不剩半点儿血色。遮身蔽体的被褥一掀开,远近都闻得到热烘烘的血腥气,浓烈得呛人口鼻。
程修被这一幕吓得魂飞天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跟着担架车一路狂奔到抢救室门口。头顶鲜红的指示灯亮起来,他盯着“手术中”三个字,呆立在门口,竟分不清这红艳艳晃动的是灯光还是血色。
慌张归慌张,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Alpha不在,所有担子都落到了程修肩头。
他去前台缴纳了抢救费、器械费、药物费和住院费,代替郑飞鸾签下了知情同意书,为何岸申请了人造Alpha信息素急救通道,甚至因为手术输血量超过标准,他还捋袖子去血站献了一袋血。车轮战似的忙完一圈,程修精疲力竭,赶回抢救室门口等待。
“手术中”三个字依然鲜艳地亮着,不知何时才能熄灭。
他在家属椅上昏昏沉沉坐到半夜十二点,有个Beta女医生过来推了推他的肩,告诉他,小宝宝已经出生了,是个可爱的Omega女孩。宝宝的健康没有太大问题,只是体质虚弱,肺里又呛了点羊水,需要在婴儿恒温箱里观察几天。
程修瞬间清醒,拍着大腿跳了起来:“孩子的爸爸呢?”
“孩子的爸爸……情况还不太稳定。”医生神色凝重,给程修打了一剂预防针,“病人失血过多,又遭受了虐待,Alpha也不在身边,信息素平衡指数非常差,给抢救增加了难度,暂时还没脱离生命危险。”
程修紧张不已:“那……抢救成功的希望大吗?”
“我们会尽力的。”医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然后扬起下巴,指了指新生儿监护室的方向,“去瞧瞧孩子吧。孩子都出生了,爸爸舍不得抛下她的。”
程修抬头看了一眼未灭的指示灯,揉了揉眉心,跟随护士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新生儿监护室外头。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窗,他看到了十几个粉嘟嘟的小婴儿。
护士将其中一个恒温箱指给他,程修睁大了眼睛,就见一个穿着纸尿裤的小女婴躺在里面,皮肤通红,五官有点儿皱,个头瘦瘦小小的,脑袋却圆圆大大的,头顶还长着稀疏而卷曲的胎毛。她的手腕与脚腕上各系着一环标签,正随着踢蹬的动作一颤一颤。小肚皮微微起伏,剪断的脐带处有一枚粉红的小脐夹。
今天是圣诞节,你迫不及待,连声招呼也不打,就这么掐着十二月二十五日的尾巴急匆匆来了。
程修鼻子一酸,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他伸出手,用指甲轻敲玻璃,向里头的宝宝打了个招呼。
“铃兰,你好啊。”
第十一章
何岸苏醒的那天,已经是新年的元月一日。
他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条宽而长的素白带子,无边无际向两侧延伸开去。目光稍一聚焦,头顶一盏裸露的日光灯管刺痛了他的双眸。
长久沉睡过后又遇亮光,大脑一阵一阵强烈晕眩着。何岸不知年月,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却没有变——他伸出手,摸了摸肚子。
那儿平平坦坦,不再有高隆的弧度。
铃兰?!
他心里一慌,瞬间只觉身体下坠,惊惧中五官皆醒,耳朵里突然涌入了大量杂音:交谈声、行走声、杯碗碰撞声、婴儿啼哭声……吵嚷而混乱,堪比大型农贸市场。紧接着,他的鼻子闻到了各种融合在一块儿的气味:奶香、饭菜香、消毒水的呛鼻味道,隐约还有Omega温和的信息素气息。
频频有人影在眼前闪过,何岸看不清楚,想坐起来问问情况,腰部刚一用力,小腹立即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
“啊!”
他失声呻吟,跌回了枕上。
“哎,你醒了啊?”旁边一个清亮活泼的嗓音说了话,“先别动,好好躺着,你肚子上还有刀口呢,小心别崩裂了。”
何岸忍着疼,急促地呼气吐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栗色头发小圆脸的Omega也坐在隔壁床上看着他,旁边陪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板寸头Alpha。Alpha身穿信息素隔离服,颈后贴了一块抑制信息素释放的透气封胶,肌肉发达,形象粗野狂放。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个娇小的婴儿,弯折的胳膊悠悠摇晃,仿佛一只钢铁摇篮。
越过他们,何岸看清了房间里的景象。
这是一间六张床位的病房,住的都是刚生完孩子的男性Omega。大约是价格低廉的缘故,病房面积不大,Omega、Alpha、新生的婴儿、前来探访的亲友共处一室,十七八个人挤得满满当当,气氛介于热闹和吵闹之间,没有一刻是称得上安静的。
廉价病房不保护隐私,每张床位悬挂三条横杆,把横杆上的挂帘放下来,就算搭出了一个临时小隔间。
小圆脸Omega床边有一张婴儿床,何岸回头一看,自己床边也有,铺着柔软的淡蓝色海绵垫子,只是里头空空的,不见铃兰。他揪心于孩子的安危,不免焦急起来,想找个医生问一问情况。
这时候,程修端着一份盒饭,叼着一根鸡毛菜从外面游荡进来了。
“何岸?”
看到他,程修双眼瞪大,惊喜地叫道:“你醒了?!”
话音刚落,那根鸡毛菜就像兔子嘴里的干草,一截一截飞快缩短。程修喉结一动,抹净嘴巴,闪现到何岸床边,关切地四处打量:“你怎么样了?晕不晕、疼不疼、需不需要叫医生?”
没等何岸答话,他已经自作主张,一巴掌拍下了呼叫铃。
何岸一颗心全系在孩子身上,撑着床边的扶手想坐起来:“铃兰呢?铃兰在哪儿?”
程修连忙给他摁了回去,比出一个OK的手势,说:“铃兰没事,在新生儿监护室待着呢,能吃能睡的,都快六斤了。你没醒的这几天我去瞧了她百来回,那儿的护士全认得我,个个跟我保证,说她和足月的孩子一样健康。”
何岸这才安心,又问:“那……铃兰是……”
“是个Omega女孩儿,和你一样,特漂亮!”程修一通夸赞,“大眼睛,黑头发,小胳膊小腿,软糯糯的,可喜欢死我了。”
何岸听着他的描述,眼前浮现出了女儿可爱的模样,唇角含笑,眼眶却湿润了。
“没事就好,没事……没事……”
他实在太开心,笑得肩膀一颤一颤,不当心牵动了腹部的刀口,疼得直抽凉气,却又忍不住想笑,于是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扬眉的,呼哧呼哧小口喘,看着有些滑稽。
隔壁床的小圆脸Omega被他逗乐了,开玩笑说:“您可千万悠着点,别待会儿见到孩子太激动,自个儿把自个儿崩回手术室去。”
管床医生受到召唤,带着护士来给何岸做了一系列检查,乍见他神采奕奕,思维灵活,完全不像昏睡了六天的样子,不禁啧啧称奇。然而表象虽好,血检与尿检的结果却不容乐观——贫血、营养不良、信息素严重失衡、伤口愈合速度堪忧,几样症状综合起来,充其量只能评个C级,还得住院观察半个月。
“你的Alpha不在身边,信息素平衡只能靠药物维持。这几天先用注射液,等状况缓和了,我再给你开低浓度喷雾,至少要用到出院为止。”管床医生抱着平板电脑,一边说话一边在屏幕上点按,“三餐也要注意,不能随便吃,护士会为你搭配营养餐,味道不如外头买的,但要尽量吃完,明白吗?”
何岸点头:“明白的。”
医生专注于开药,半句没提孩子。何岸迫不及待想见铃兰了,心口快要急出火来,微微倾身,仰头问:“我可以先见见孩子吗?”
医生一愣,转头见婴儿床空着,立刻笑容满面地说:“当然可以。”
他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护士,催促道:“把208床的孩子抱来吧,这位新爸爸要等急了。”
护士去抱小铃兰,何岸靠在床头翘首以盼,隔壁床的小圆脸Omega则揣着一只热水袋使劲盯着他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岸看出端倪,主动问:“怎么了?”
小圆脸吞吞吐吐:“医生……医生说你的Alpha不在,你自己一个人,生的时候该多疼啊。你怎么把孩子生下来的?”
旁边哄着孩子的壮汉奶爸笑了,露出宠溺的神情,还伸手揉了揉自家Omega的头发,向何岸解释道:“我家这位吧,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一个疼。他生那天我正好在高速公路上堵着,迟到了两小时,他在产房骂了我两小时不带喘的,我人到的时候,已经全产科知名了。”
“我是真的疼嘛!”
小圆脸Omega很不好意思,推搡了Alpha一把,有点儿委屈地对何岸说:“他们Alpha又不管生,根本不懂的!”
壮汉奶爸赶紧低头认错。
何岸挺喜欢这一对欢喜冤家,就笑着说:“我其实还好,只疼了那么一两个钟头,后来疼晕过去了,索性也就感觉不到什么了。”
“晕过去了?!”小圆脸Omega一脸惊恐,拽着Alpha的衣袖死命拉扯,“你看看,我就说会晕的吧,你那天再晚来几分钟,我也快疼晕了!”
他嘟囔完,又不解地问何岸:“你那个Alpha,生孩子也不来陪,生完了也不来看,让你一个人躺在这儿,他……他干嘛去了呀?”
“他……”想起郑飞鸾,何岸的目光一瞬黯淡了下去。
片刻后,他抬起头,平静地回答:
“他死了。”
“对……对对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小圆脸Omega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怀中的热水袋一下子落到地上。
何岸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笑道:“没事,我已经不难过了。”
他正说着话,忽然感觉病号服的袖子被人扯了两把,扭头看去,只见程修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竖起大拇指,无比敬佩地点了个赞。
“爽快,干脆,丧偶典范!”
何岸低头笑了:“以后我和铃兰会好好过的,就当没有郑飞鸾这个人。”
护士去了一刻钟,抱回来一只棉布襁褓。
小铃兰躺在襁褓里,憨态可掬。她咬着小粉拳头,红润的嘴唇上拉出了一丝黏糊的口水,咿咿呀呀发出些许含义不明的呢喃。一双眼眸乌黑明亮,天真而清澈,没有一丝杂质,就像缀着两粒无瑕的黑珍珠,能映出人的倒影。
何岸激动万分,心脏颤悠悠一阵狂抖,双手紧张地探到半空,却不知该怎么抱才能不硌着那柔嫩的小身体。护士手把手教他,他依样画葫芦地效仿,笨拙地折腾了好几分钟,终于把小铃兰稳妥地抱进了怀中。
“咕。”
甫一入怀,铃兰就发出了一个萌萌的短促音。
何岸没憋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刀口紧跟着传来一阵锐痛。然而孩子是最好的麻药,之前令他冒出一额头冷汗的疼痛,此刻皱一皱眉头,竟然也就熬过去了。
他用拇指蹭弄着孩子的脸颊:“铃兰,再‘咕’一声给爸爸听?”
铃兰滴溜溜转悠眼珠子,盯着何岸瞧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