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_连城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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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呼声越来越近,林亦霖第二个起跑了。
陈路站在原地还有点想不开,他忽然意识到这次比赛参加者可全是体育特招生,你不喜欢输管用吗你。
人身体的能量总是有限的,在林亦霖跑了半个小时的时候,他几乎晕厥的意识到这个真理。
不知道终点还有多远,不知道还有几个人观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迈出下一步。
呼吸已经清晰到如同重鼓,喉咙里蔓延着血腥的味道,汗水沾湿了头发,不停的流淌下来。
可是林亦霖从来没想过要停下,在他父亲去世母亲住院独自呆在小屋里的时候都没停下,在受尽小朋友的欺负被人打得满身伤口的时候都没停下,在口语不好老师失望每天对着大树模仿原声磁带直到嗓子彻底受损的时候都没停下……跑一次步怎么会想要停下来呢?
他不一定非得站在世界顶端,但他总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够走多远。
活得总是比别人努力总是比别人吃力的林亦霖大班长,天下无敌。
全然懵掉的林亦霖在最后一个交接口看到那个头发天然褐色的高个子时,反倒有些清醒。
他傻呆呆的伸出手去。
陈路愤愤地抢下接力棒,丢下个满是不解的眼神,扬长而去。
那天少爷跑了个全校第一,颜总在重庆特地打电话对儿子大为嘉奖。
不过陈路在占尽欧洲人体质优势健步如风的时候,还是很不解,那个傻子怎么能对个集体游戏这么认真。
当然,汗水湿透黑发的林亦霖看起来,比平日更要顺眼,像是能闪闪发光。
冲破终点线的刹那,林亦霖第一个冲过来又叫又跳,还激动的给了陈路一个哥们似的拥抱。
这已经足以使心怀鬼胎的陈路也跟着懵掉了,他很不厚道的强迫着反抱了片刻。
突然想起赵紫薇的话,喜欢的东西拥抱在怀里才叫拥有。
很会讲笑话的被挤掉参赛资格的杜威拍拍他的肩:“你丫骑车十公里还能狂跑十公里,真他妈火星人,快参加奥运去吧。”
我们也许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情,有很多很多争吵,牵手,拥抱,亲吻。
多到几乎有些滥清。
可是,人是恋旧的动物。
第一次,真的很难忘。
——2004年11月19日
自打陈路这个小表弟出生后,就没人为他省过心。
这要从肖言的小姨颜清薇活得很彪悍说起。
她早年留学,嫁了个法国老公,刚怀孕不久那男的就没把持住骨子里的罗曼蒂克搞了地下恋情。
非常自傲的颜清薇非常生气,挺着大肚子和他离了婚,不做贤妻良母转而利用家族势力投身房地产事业。
十年的拼搏换来投资公司在美国上市,俨然成了金融帝国的女皇帝,气质高贵,智慧充足,手腕辛辣。
颜清薇唯一很女性的行为是,特别宠那个像极了前夫的儿子。
幼年给陈路送到英国贵族学校,不料儿子觉得上层社会的礼仪让他很压抑,颜总二话不说便把陈路弄到自由之都纽约的私立学校呼风唤雨,陈路学好费劲,学坏可是颇有天赋,搞得最后泡女人,酗酒,打架,吸软性毒品样样擅长。
颜清薇觉得小孩子难免会对这些出格的事情好奇,陈路还小得时候真的是什么都不管,估计儿子杀了人她都肯笑着买单。
可是不要忘了颜清薇是个很懂得如何成功的家长。
在她家少爷十五岁生日的时候,颜总把肖言带回自家别墅,对陈路说:“这是你表哥,从今以后也是你的老师,明天你就和他回中国,我让你疯过了,现在你要开始照我的规划过上十年,十年以后,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要求是,我做主。”
在美国混够的陈路无牵无挂,闻言笑了笑,顺手摘下左耳的钻石耳钉扔给一表人材的表哥,说:“好啊。”
头痛的只有肖言一人。
这位小表弟在纽约到上海的飞机上就被人撞倒和陌生女孩在卫生间热吻,理由是时间太长很无聊,暑假结识了颜清薇给介绍的一群世家子弟,最后和最不靠谱的杜威成了一丘之貉招摇过市,开学就更恶心了,除了人在学校出现根本就不像个学生,想起自己十八岁脱离家庭到国外辛苦求学的日子,肖言实在为他的前途无比担忧。
所以……这次陈路在比赛中的良好表现简直让他大为激动。
如颜总语:我儿子能去参加正常人的集体活动,洗心革面不足以形容。
“我对咱们班在马拉松比赛中的表现十分满意,尤其是参赛的四位同学,让我们用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
肖言背着手在讲台上面带笑意,很有暗示的瞅了瞅陈路。
陈路扭过头看向窗外的银杏树和阳光。
哗啦啦的掌声一过,肖言又道:“现在让我们听听这四位同学的感受怎么样?”
林亦霖很乖巧:“多亏了同学们的鼓励我才能坚持下来,谢谢大家。”
两个体育生表达的笨嘴笨舌。
陈路根本不站起来,微笑道:“挺累的,今晚没课我请全班去吃日本自助餐好吧,自愿去,不用勉强。”
加起来不到十句,肖言的好心情在全班的欢呼下消失殆尽。
林亦霖默然的收拾起他的习题集。
陈路在旁边阴阴的说:“你敢不去。”
“我有事……”林亦霖很挂念自己的学习计划。
“你不去我还请他们干什么啊。”陈路瞅着他满是不愿的表情不禁脱口而出。
林亦霖愣了一下。
大少爷自知失言,愤愤地说:“你不是班长吗?”说完他猛然站起来用全班都听到的声音道:“大班长!”
安安静静的空气中,陈路顺手带上他的桔色太阳镜姿态优雅的出了教室。
肖言怒火中烧,但教养良好尚未表现。
反是吓了一跳的小林子忧郁的回头问:“他为什么和我生气了,我真的没强迫他跑步啊。”
在赵紫薇转学后重获自由的杜威困得稀里糊涂,随口嘟囔了句:“我老婆跑了,别烦我哟,林林。”
他从来没有怕过,好像什么事都可以拿得起放得下。
可是为什么一张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人总是能让自己很容易得几近愤怒与恐惧?
路仓促的用凉水洗了把脸,呆呆的看着镜子里湿淋淋的少年。
也许在林亦霖的世界里有种很稀少很少的东西,叫做自知,叫做认真,较做有目的。
开学的时候陈路是真的很瞧不起林亦霖,看不起他为了自己看都不惜看的一切活得那么虚伪疲惫。
他想过嘲弄他,伤害他,坏心眼的当个大好青年的绊脚石找点乐子。
现在什么都好像倒过来了,是他在不受控制的围着林亦霖转,而后者确实不屑一顾。
陈路开始明白其实林亦霖作追求的东西自己并不拥有,那是种为了改变命运不顾一切的努力——真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勇气。
很执着很单纯很打动人。
深吸了口气,一滴凉水顺着陈路的尖下巴滴了下去。
他忽然又笑出来。
还好,自己从来不怕做个异类,任何事情。
那晚陈路在班里的地位忽然达到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五星酒店的顶楼包场,无限量供应极品寿司,还有超级震撼的日本原装音响设备,几十个学生把场子闹得有声有色,尤其在得知肖言不来监督之后。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很开心,比如从开始就对着两个鳕鱼寿司没胃口的林亦霖。
他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太挥霍所以太恐怖了。
很怀念以前得了奖,母亲在家里煲甜汤的样子,多半是陈路说得对,属于自己的不过是那种穷人的味道。
“你不喜欢吃?”陈路一瓶日本酒在他眼前绕了过去,人转而坐到旁边。
林亦霖摇头:“没有啊。”
“哦……”陈路看了看,蓝眼睛顿时恍然大悟:“你是不是没吃过生鱼不习惯?那倒掉吧,吃熟的东西。”
说着随手把林亦霖的盘子扔到路过的服务生的托盘里。
白白的鳕鱼寿司被弄坏了,像是两个尸体,离自己越来越远。
林亦霖没来由的一阵不快,说:“我是没吃过,也不喜欢吃。”
“你今天怎么这么别扭?怎么了?”陈路一愣,倒是没发脾气。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小林子憋着鼓气站起来,微微笑得拿起校服外套,转身向门外走去。
陈路皱了皱眉头,哼了声把瓶子扔在桌上。
两秒后,实在没忍住,故作镇定地追了出去。
“林亦霖!”不管走廊边站得服务生诧异的眼光,陈路喊了句,大步走过去。
不得已停下来的班长回头,苍白的脸很客气:“还有事吗?”
“跟我回去。”陈路倾身拉住他的手腕。
“回去干什么,我不想吃。”林亦霖甩了两下没有他力气大,最后脾气也上来,骂道:“放开我,我今天不喜欢有钱人的味道行了吧。”
趁着陈路怔住的片刻,林亦霖抽出手疾步走到电梯口开门进去。
“你什么意思?”陈路冷冰冰的问。
林亦霖没回答,毫不犹豫地按了关门键。
看着他越来越小的身影,陈路一贯的霸道终于迸发出来,在最后一刻用手挡住正要关上的电梯门。
他进来后,很不怀好意的再次按住了关门键。
“你什么意思?”陈路又问。
密闭的空间让林亦霖很压抑,他低着头瞅着脚下的地毯,犹豫片刻决定说出来:“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让你不舒服,你也让我不舒服,陈路,我不知道你是想戏弄我还是真的愿意和我做朋友,那都不可能,我们唯一有的关系就是同学,同学而已。”
陈路精致的脸从诧异到说不清的不悦,转换极快。
林亦霖看着他有些抖动的长睫毛,差点就以为陈路又要打人了。
没想到少爷只是心平气和的发出了他的动听声音:“我今天想明白了,我们是不一样,非常不一样,所以我既没有兴趣戏弄你,也没有诚意和你做朋友。”
林亦霖呆呆的看着他。
陈路轻轻的一笑,继续说:“我想我是看上你了,我喜欢你,林亦霖。”
小林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被微暖的触觉附上。
那是一个属于少年的,带着虔诚和情欲的吻。
陈路自然而然的把那个纤细身体搂入怀中,柔软而清新的气息比他想得更能带来禁忌的快感。
蓝色的眼睛对着黑色的眼睛,带着半分戏谑,他向下滑,轻轻咬住了林亦霖纤细的脖颈。
我们误以为上帝总是不公平。
有的人兢兢业业一无所得,有的人漫无目的满是幸福
其实上帝是公平的,它不过站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偶尔动一动指尖,指点人生。
——11月23日
林亦霖不知道自己的初吻进行了多久。
那么陌生,柔软而不真实。
陈路高挑修长的身子几乎把自己包围,除了他宝石般的眼睛,全然看不到其他东西。
他只知道电梯从二十六层降到一层,悠扬的铃声响过,现实回归。
重重的一拳不受控制的打向那张英俊的混血脸庞,陈路竟然没有躲,闷声承受。
“你……你干什么?”林亦霖很吃惊,又有些底气不足。
陈路轻轻擦下嘴角的血迹,眯起眼睛浅笑:“亲你。”
只觉得天旋地转,林亦霖心里乱成一团,怒吼了声:“你变态。”然后拔腿就跑。
电梯里只剩下大少爷一个人,豪华的大厅空荡荡的,林亦霖长跑体力透支好几天都没什么精神,为了让这个傻小子安安静静吃顿好东西,处心积虑的让颜总的酒店停业整晚,结果却因为没把持住自己而把他气跑。
陈路伸手关上电梯门,躲开服务生好奇的眼光。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监视器的红灯一闪一闪。
他靠在墙上,对着镜头又露出个笑容,轻声说:“嗨,老妈,我玩真的。”
有些事,生来就注定没可能。
蹲在宿舍的黑暗里,林亦霖又往墙角靠了靠。
惨淡的呼吸,惨淡的回忆,还有擦得太用力而微痛的嘴角。
是不是天生同性恋和别人总会有不一样的气息,年纪这么小就三番两次的招来同类,让自己承受埋到骨子里的恐惧和痛苦。
打DNA里就和别人不一样是自己的错吗?林亦霖痛苦的把头埋进胳膊里,第无数次的发问,上帝,你为什么不让我选?这不公平,根本不公平。
“小霖,不要怕,爸爸很爱你,不会让你疼的,乖,不哭。”
男人阴森的声音和强大的力量又再黑暗里招摇过市。
就像被魔鬼控制在地狱了,让人只想往外爬,即使没有光明,也想死得干干净净。
幼小的身躯在男人的臂弯下意不可思议的倔强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