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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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夏启游不假思索地说了之后，又幽幽补上一句，“但是要看你表现。”
丘子明红了脸，俯身啄了一下他的唇。
……（略）
>>>一年后<<<
夜幕降临，狭长的街道两侧亮起了路灯，昏黄的光线似乎被绵密的雨水冲淡了几分。
一个衣着单薄、身形修长的男人低垂着头，缓慢地行走着。
他没有打伞，没有穿雨衣，整个人都被淋湿了。
镜头忽然拉近。他的瞳孔呈现出比常人浅淡的眸色，以及比常人怪异冷漠的失焦感，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像心里的所有秘密都被这双眼洞悉，嘲讽。
镜头稍微拉开。他的脸完整地呈现在画面里。
棱角分明的轮廓，精致立体的五官；眉宇间透着欲言又止的厌倦与疲惫。
雨越下越大。他依旧不紧不慢垂着头走着，像一具游魂。
画面突然变得一片漆黑。
雨声，风声，脚步声交织着响起；没有画面的声音让人困惑、不安、焦躁。
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忽然划破了这片黑暗。
画面回归到雨中的长街；男人倒在地上，双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他的双眼追随着那道突兀的声音——是一辆小型汽车；大雨的夜晚，看不清肇事车的车牌号。
镜头缓缓转向男人身后，焦距调远，一个朦胧的影子渐渐变得清晰。
他手里有一把伞，却没有撑开，就那么呆楞地站在雨里，皱着眉凝视被撞到的男人。
镜头慢慢放大他的双眼：深邃、干净、明亮，酝酿着复杂的情绪。
两人双眼的镜头特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画面再次消失，漆黑的屏幕上缓缓浮现一串被雨水冲刷得掉色的字：
“我想成为你的双眼。
——启明。”
…
短片落幕，展示厅的灯光亮起。台上依旧一片昏暗，只有正中央的演讲台被聚光灯照亮。
夏启游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打了蜡，梳得一丝不苟，和短片末尾的落魄男人判若两人。
他看到了贵宾座上表情平静的丘子明，锐利的眼里不自主揉进一丝柔软。他清了清嗓子，用流利的德语说道：
“这个世界上的盲人有一千多万，占的比例并不高，各位对于盲人的印象大概也很单一。
说来惭愧，我念大学之前就开始和盲人接触，但我对于他们的印象比各位更加刻板。
我遇到过许多乐观开朗、聪明善良的盲人，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地想要为他们做什么，更不想和他们成为朋友。
事实上，我总是想躲开他们，也尽力地避免和他们有太多交集。
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他们太不幸了，而我无法真正地帮到他们，我无法让他们理解光和暗的区别，无法让他们感受到大千世界五彩斑斓的美好。这种感觉很痛苦。
直到我遇到了那个人……”
夏启游顿了顿，看向丘子明的眼神变得更温柔。
“他身上有世上最美好的品质；他改变了我对盲人、对自己、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他改变了我的一生。
三年前的那个雨天，就像刚才的短片里那样，发生了一些很不幸的事——具体的原因我不方便告知，还请谅解。
总之，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一个盲人的痛苦。
他在大雨里走得那么慢，好像不是为了发泄自己的情绪，而是想要被大雨冲得魂飞魄散。
我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但是不敢靠近。我害怕他迁怒于我，我更害怕自己会迁怒于他。
看到他被撞倒的时候，我自己也被吓得掉了魂。
各位想知道刚才那个短片的结局么？那个结局让人失望透顶——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和他从那之后就分道扬镳了。
那时候的我很软弱、很无能，什么也做不了。为此我自责了很久，很久，很久。
之后的几年，我过得很不好；简单来说，我失去了一切，还被人诬陷，不得不逃到国外避难。
我去了许多地方，想要忘记痛苦的过去，想要逃避自己的内心。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
我终于认识到，如果我不做点什么，那场雨永远也不会停。
于是有了这款‘启明’。
一开始它没有名字，因为我不希望它被文字定义，只要实用就够了。
但是后来，我终于又遇到了他。我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个名字。
他是启发我设计这款手环的缪斯。
我想要成为他的双眼，从四年前的那个雨天开始，到生命的尽头也不会结束。
最后，分享一个小彩蛋吧。
‘启明’的中文含义是日出前东方最明亮的一颗星辰，寓意‘点亮黑暗的光明’。
我衷心地祝愿，每一位佩戴‘启明’的朋友，都可以遇到点亮生命的人，并且永远幸福地相伴相守。”
…
台下掌声雷动。夏启游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从容地步下演讲台。
他坐到丘子明身旁，握住他的手，低声笑道：“刚刚可真是紧张死了，差点犯了最低级的语法错误。”
丘子明缓缓眨了一下眼，“你说得挺好的。”顿了顿，“我一句都听不懂，但是听出来你的发音很……性感。”
夏启游忍不住想亲吻他，又听他认真地问：“要不要考虑在手环里加一道即时翻译的功能？”
“……那开发成本也太高了。而且，你有我这个随身翻译还不够么？机器的翻译有我这么……性感么？”
“那你告诉我，你演讲的内容是什么？我听到后面的女士好像哭了……”
夏启游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几位女士红着眼眶朝自己的方向看。
“说了很多，但是说来说去，其实都是一句话……”夏启游凑近丘子明耳畔，“我爱你。”
…
两个小时后，主持人公布大赛结果。
夏启游的手环“启明”获得最具创意奖、最炫黑科技奖、以及最佳品牌奖。
他是唯一一位拿到多项奖项的参赛者，也是唯一一位得在这届大赛上得奖的华人。
获得欧盟科技创新大赛认可的，无疑都是这一行业的领军人物。
夏启游不会止步于此。等融到足够的资金，他就会在国内设立第二家分部。
他要带丘子明回到故乡，落叶归根。
…
颁奖结束后，夏启游和丘子明来到市中心广场的许愿池。
夏启游兴致盎然地请路人为自己和丘子明拍合影照。
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怎么把手环取下来了？”
“我本来就不是很需要这个……”丘子明从口袋取出和手环配对的耳塞，“每走一段路就要提醒我周围的路况，有点吵。”
“哎……”夏启游无奈，“你的感官太发达了，一般的盲人要是都像你这样，我几天就得破产。”
“不是说这款手环就是专门为我设计的吗？”丘子明挑眉。
夏启游想了想，“我回去后帮你改进改进，给你一只独一无二的。”
“谢谢。”
“亲一下……”夏启游凑上前。
“礼尚往来，”丘子明看得见他的动作似的避开，“你送我手环，我也送你一个‘环’。”
“什么？”
丘子明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脸颊发红地取出一枚戒指：“手环叫‘启明’，这只环也叫‘启明’，准确来说，叫‘启明星’。你用手环绑住我，我用指环绑住你，挺公平的吧……”
“这不叫指环，”夏启游恶狠狠从他手里夺过戒指，“这叫戒指，而且是巴塞洛缪大师设计的唯一一款婚戒，不是什么环。”
“哦，原来你知道它啊……”
“我当然知道！”夏启游脸色变得难看，“这不是你和乔岱泠的……”
“？”丘子明露出困惑的神色，“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韩说……”
“和小泠没有关系，”丘子明语气郑重，“她一开始是看中了这款戒指，但是我听到它的设计思路时想到的就是……”他深呼吸了一下，“就是你。”
夏启游有点发怔。
“它叫‘启明星’，你知道的……”丘子明的声音变轻，“除了你，没有人配得上它。”
夏启游舔了下嘴唇，“你……在向我求婚？”
丘子明眨了眨眼，摇头，“不算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就可以了，结婚什么的也没必要。”
“但是我想和你办婚礼。”夏启游望着前方圣洁端庄的教堂，“我想要有一个仪式。”
丘子明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是在向我求婚？”
夏启游想了想，道：“是的。”
丘子明浅浅笑了，“我该说什么？我愿意？”
“不，你该说……”
“我知道了，”丘子明双手环住夏启游的腰，摸索着凑近他耳畔，“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