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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兔孩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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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糙汉站在门口,怒目瞪着我俩,丝毫不客气。
  反倒是彭彧,被怒斥过后,马上收起拳头,瑟瑟缩缩的跟糙汉又鞠躬又谢罪的,一看就知道谁是老大谁是小弟了。
  糙汉随意告诫几句,便消失在门扉处。
  彭彧目送他回去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无奈和茫然:“那家伙叫老博,算是莲香阁的领头吧。烟茗就是他捧红的,有他在,估计我这辈子也别想跟烟茗有什么关系了。”
  “也就是说,你那个梦在踏出第一步前就没戏了,收收心吧。”察觉到彭彧是想诉苦的我,依旧毫不留情的想把他拉回现实中。
  “不,我不会放弃的。”彭彧踩灭了刚刚弄丢的香菸,又重新点燃了一根,“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爱好是什么。我娈童。”
  彭彧说出这两个字时,眼睛不够直视我,看来他也会因自己的癖好而羞耻。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的,磨唧半天才说:“烟茗二十出头了,你懂我意思,我现在有变回正常人的机会。所以我才千方百计要加入戏班,即便我只是个打杂,只要我能留在烟茗身边我就有希望,你懂吗?”
  我盯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确实不娈童了是件好事,但他,是从一个坏的情况,转移到另一个坏的情况去,说到底,其实没什么分别。
  “可是烟茗是男的。”我说出了我的疑虑。
  “这…也算是一种进步,反正我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女人。你懂我吧?就好像你们喜欢女人的接受不了男人一样。哎!不过……”彭彧突然愣住,定定地看住我像在思考什么,“你…应该还是童子身吧?没有喜欢过女人?”
  恍如被捉到痛处,我挥起手往彭彧的肩膀就是一拍:“要你管啊。”说罢转身就走。
  “哎!等等,等等。”彭彧走到面前拦住我,“这不很奇怪吗?你都几岁了,没有那方面的需求?”
  我为他硬要抓住这问题不放感到气愤,按捺住火气轻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
  彭彧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也不知道哪里好笑,就这样不住的咧著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对女人根本没有兴趣?”
  我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来,”彭彧搭着我的肩膀,又把我转了回去,“继续听听戏,娱乐娱乐。”
  不情不愿的被彭彧推回了莲香阁,我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听我的。”
  光顾著跟他说话,回过神时已跨过莲香阁的门槛,彭彧也不知去向了。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台上有两个男伶唱戏,台下的票友也貌似是刚才那些。
  毕竟不清楚彭彧用意何在,我也没必要在此地逗留,正要背过身离开时,我蓦地愣了一下,扭过头,目光自然的移到戏台上,注意力不期然地集中到其中一个伶人身上。
  我走近几步,务求能看得更清晰。那个伶人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嗓子不算好,但胜在台步、身段皆够稳当,乍看之下没什么特别,但总有一种违和感扑面而来。
  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哈!”
  我幡然醒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那个人,那个在戏台唱戏的伶人,正是我一直寻觅的林摰。没有错,虽然他长高了不少,还上了妆,拍了粉,但他的容貌早已深深的刻在我脑海中,只要能再见他一面,我肯定马上能认出他来。
  林摰,在时隔多年后,再度出现在我眼前。只是,是以我意想不到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
  名词科普:
  兔子,又称兔儿爺,老北京对男妓的俗称。


第7章 第六章
  林挚,自从四年前从我家消失后,便杳无音讯。本以为我俩会从此天各一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林挚在戏台上摆手弄姿,尖起嗓子唱着一首我不熟悉的戏曲,为什么他会成了男伶?还是在莲香阁唱戏。。。等等,那他岂不是兔子?不,他怎么可能是兔子,绝对不可能。
  我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在台上献媚,不一会儿,他的目光也扫过了我,我们四目交接,纷纷愣住一动不动。要知道他还在台上,诧异得身体僵直,嘴巴也吐不出字时,就意味着表演出洋相了。台下的票友开始窃窃私语,跟他一同唱戏的男伶也不知所措的向他使眼色,而我,也只是目不转睛地和他对视著。
  林挚似乎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眨眨眼睛回到状态中,又接着唱戏。。。。。。
  曲终,全场静默无声,一两秒后,台下掌声雷动,两位男伶微微鞠躬后,迈起小碎步侧身往后台走去。
  我看时机一到,马上往戏台狂奔,已经顾不上其他人的目光了,我劈头就是一声呐喊:“林挚!!!”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我吸引而来,当然也包括林挚。我定睛看着林挚,期待他能给予些许回应,可他除了向我投来为难的眼神外,便再无反应,战战兢兢地离开了戏台。我的步伐始终没有停下,大步流星的想要追上他,但刚才的糙汉不知何时突然冒了出来,把我拦个正著。
  “看上哪个兔子就先给钱,你这样坏了咱们规矩。”这个叫老博的糙汉攥紧我的衣领,不慌不忙地警告着我。
  “林挚怎么可能是兔子!你让我见他!”
  老博一声不吭的盯住我,片刻间,他就突然拽着我的衣领扯了出门口。我多次试图叫停他,可他就是故意装聋子,把我扯得直呼救命。
  莲香阁外,老博松开了我的衣领,单刀直入,不讲半句废话:“你认识那个兔子?”
  “认识。”
  “怎么会认识,而且知道他本名?”老博语调越升越高,看来激动万分,“说!你是什么人!”他的手真的不能有一刻闲着,刚松开我衣领不久又攥了起来。
  “我不是坏人。”我解释道:“我只是想单独跟林挚说两句。”
  “不行。”他再次松开了手,正要一走了之,“我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来路不明的人跟咱们的兔子有任何接触。”
  “那要怎样才能相信我?”
  老博斜眼瞄向我,幽幽地说:“有钱使得鬼推磨。”
  见面的地方是一栋平房,装修老旧,墙壁上还有水泥脱落,我跟着一个腼腆的小伙子踏了进去,一阵闷热和霉臭味随之袭来,把我熏得直捂鼻子。我们顺着走廊经过一个个房间,大部分房间都掩著门,看不见里头,阴翳的气氛加上空间密封,让我不由得感觉每扇门后都是不可窥视的地方。
  小伙子领着我来到一扇门前,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打开了门,房间内的场景随之呈现在我眼前。一张简陋不堪的床,上面只覆蓋著一张粉色印花的薄棉被,被套看起来像有多个月没清洗过般,极为肮脏。房间的角落有一张没有摆放任何物品的方形小木桌,和一个矮木柜。当然,最让我注目的自然是那个坐在床边上的少年,林挚。
  小伙子摆手请我进去后,便从外关上了门,房间内霎时只剩我俩。
  和林挚多年不见,这些年来,总以为重逢时,我俩会有说不尽的话题,我有很多问题要问,也有很多事情想了解,然而真正见上面时,我却心乱如麻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注视眼前的林挚,时隔多年已出落成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多年过去,林挚应该十五六岁左右了,正值青葱岁月,稚气已完全褪去,让人不禁慨叹时间的流逝。
  我默不作声,思考着如何开口,却发现林挚也如我一般,很不自然,眼睛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敢正视我。
  我没有再多考虑,怎么也先打招呼再说:“林挚,好久不见。”
  “你走吧。”他没有注视我,却劈头就是一句绝情话。
  我焦躁得直蹬脚:“为什么?我好不容易才跟你见上面。”
  “我没面目见你。我对不住你。”我明白林挚的意思,只是没想到至今仍未释怀的,不是我,而是他。
  “钱财身外物,我早就不在乎了。”
  “我就是讨厌你这点。”
  我一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然而,林挚还是没有把眼睛抬起来,他皱起眉头激动地说:“你倒是给我在乎啊!我偷了你钱哎,你对我这么好,我还这么对你,你一点都不恨我?”
  我的胸腔产生了剧烈痛楚,“为什么。。。为什么你讨厌我的好意?我对你好让你觉得压力太大了?让你觉得难受了?总之,”林挚抬起头,一双眼睛水汪汪,泪眼朦胧,“无论你干了什么,我都没办法讨厌你,即便你怎么对不住我,我都可以原谅你。怎么著?更讨厌我了?”
  终于,在林挚眼眶中不断打转的泪水,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倾泻而下。他连哭也不敢放肆地哭,而是抽抽噎噎的,强忍着哭声,即便眼睛已通红,也只是在低声流泪,“我下海这些年来,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是个人,其他时候,我根本只是一只动物,一只为取悦人而活的兔子,所以。。。所以。。。”林挚最终还是忍受不了,放声痛哭起来,我心头一紧,走过去轻轻环抱他,如四年前,他躺在我怀里哭了一整夜,四年后,他在我臂弯里放肆地,把情绪发泄出来。
  “所以我觉得很害怕,你跟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有任何关联的,像你这么好的人把时间花在我身上只是白费,所以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越好我越愧疚。可是…你又为什么要说这番话,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
  我抹去林挚脸上的眼泪,心里难受得揪了起来,我哑口无言,吐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语,感觉再说一个字,一句话,也是徒劳,根本改变不了发生在林挚身上的既定事实。我没想到他是兔子,怎么也不会想到,我以为他身上的伤痕只是抛弃他的父母造成,我以为他只是有一对会虐待儿女的父母而已,可我又哪曾想过,他连父母的样子也不知道呢。
  待林挚冷静下来后,他给我说了自己的经历。就在那个阴冷的房间内,低声细语,媚媚道来。
  在林挚懂事前,他就被父母抛弃了,那个时候还只是个走路踉踉跄跄,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他在莲香阁附近的旧街老巷独自一人彷徨著,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也没有人上前帮助他,只是一双双冷漠无情的眼睛走到他身边,瞧着他,又走过他。当时的林挚即使少不更事,也感觉到无尽的无助和迷茫,当然,更多的是对陌生环境的恐惧,那些情感促使他在路中央大肆地痛哭起来。最终,哭声吸引了一个姓林的兔儿爷,那个兔儿爷抱起林挚一边哼著歌儿哄,一边抱了他回家。
  兔儿爷视林挚如亲生骨肉,林挚这个名字就是他取的。据说兔儿爷是莲香阁当时的当红伶人,很多好这口儿的达官贵人都专程来看他唱戏,而林挚总是躲在后台,看他“爹”唱得有板有眼,看票友为他鼓掌欢呼,耳濡目染之下,林挚也会唱上几句了。
  老博对兔儿爷收养林挚并不反对,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让林挚当兔子,他老是说不能让林挚白吃白住,终有一天要收回把他养大的钱,尽管兔儿爷多次反对,说人是他捡的,不允许老博自作主张。但那又如何?即使是兔儿爷,自己也只是老博的挣钱工具而已,试问莲香阁哪个兔子不是老博的人?兔子们哪有擅自作主可言?
  说起来果真讽刺,兔儿爷把林挚捡回去,当作亲生的养,能疼的疼,能给的给,却是间接把他推向深渊,走上跟自己一样的道路。不过林挚对兔儿爷没有一丁点儿恨,“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横尸街头了。”他这样说,甚至每次回想起来,也总是满怀感激,“确实是活得痛苦,但起码我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够了。”他总是可以淡然的说出这些话。
  跟林挚同在莲香阁的兔子,一半是阴沉又冷漠的年轻男子,另一半是内向怕生的小孩,他们有的是被父母卖到那里去,有的是从人贩子那里买过来,反正怎么也离不开一宗宗无情的买卖。但有一个孩子例外,他跟林挚一样是捡回来的,比林挚先来莲香阁,也比林挚高了一点点,是个开朗又爱笑的孩子。我见过他一两次,肤色在兔子中算得上黝黑,嘴巴和眼睛一样又大又显眼,对比起林挚清秀的长相来说,平庸两字便可概括。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我重遇林挚时,与林挚同台唱戏的男伶。林挚老是称他作柯子,是个被林挚认作兄弟的小伙。
  民国十七年以前,林挚还没开始接客时,一直在莲香阁当小侍,那时一般不会接触到客人,即使老博老是辱骂他、虐打他,他也不会觉得太难熬,因为自己好歹还有兔儿爷和柯子,两个被视之为亲人的同伴。然而三人相依为命的生活却只维持了四五年左右。
  大约是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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