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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兔孩子-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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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彧牵过小乙的手,在渺无人烟的荒地,踩在荒凉的雪地上,每踩一步,脚就会陷入雪中,这样的地面。。。很不踏实。
  “我们走远一点,才脱给你吧。”距集中营还只是数米的距离,彭彧也清楚了解到他们还没真正脱离危险,不便停下脚步换衣服,基于这强烈的危机意识,彭彧不由得拉着小乙加快了脚步。
  “君达、どこに行くの?”
  这句日语把彭彧和小乙吓得浑身僵直,彭彧斜眼回头瞟去,发现有两个士兵正途经此地,看来还没识破他的身分。
  彭彧低声向小乙问道:“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问我们去哪儿。”
  “那该怎么回答。”
  “不知道,我只会几句日语啊。”
  彭彧正心说死定了,后头又传来一句日语:“俺に答えて(回答我啊),君はどちらの小队ですか(你是哪个小队的)?”
  彭彧的手心渗透了汗水,慌乱无比的他还尝试在小乙面前强装镇定:“他、他又说什么了?”
  “我。。。听不懂。”小乙选择坦白从宽,他的日语水平其实只能应付一般日常对话。
  彭彧听罢,不由得颤抖起来,只得硬著头皮回过头憨笑起来:“すみません(不好意思),大丈夫(没问题)。”
  原来已心生怀疑的士兵,这下子更感觉不对劲了,他们连忙往门口方向跑去,同时大声叫嚷着什么,反正不是喊他们回来,就是在叫援军了。
  彭彧一看,惊慌得拖着小乙拔腿就跑,跑没两步,更是干脆抱起小乙,双脚为了逃命不断地加快速度。
  这下子就算不是中国人,也会被鬼子当作逃兵,何况他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中国难民呢!两个鬼子眼看他们快要逃掉,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械。
  呯———
  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心脏。
  呯———
  又一声枪响打中彭彧的右肩。
  他一个不稳失去重心,倒卧在小乙身上,当小乙回过神的时候,整个人已被彭彧压到在地上。
  子弹贯穿了彭彧的身体,温热的鲜血从弹孔流出,把小乙冻僵了的胸脯淹没暖和。小乙畏缩地把目光投向彭彧脸上,方才惊觉他双目已黯淡无光,彭彧他,死不瞑目。
  小乙吓呆了。
  雪地上,薄雪骤然落下,躺在茫白中的,是全身□□的少年,还有一具已然冷却尸体,鲜红的血格外耀眼,在两人身下沾满了一地,渗透在雪水中。
  这震撼的场面把小乙的魂魄吓跑到天边之外,即使在士兵赶来之际,依旧神情恍惚,表情呆滞。
  其实,在两声枪响发出之时,身处别地的我也被震慑得僵直无比。
  当时已有不祥预感的我,在第二天得到确认。就在焚尸场外,我亲眼看见彭彧的尸体。我凝视他的脸,伸出指尖把眼帘盖上,闭上眼睛的彭彧就像睡着了一样,沉睡在永不醒来的长眠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连更两章,更到大结局。


第34章 第三十三章
  这次逃跑带给小乙的伤害远比想像中大。他当天回去后,如约侍奉了军官,小乙回忆起那一晚,军官知道他逃跑后,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粗暴。可小乙什麽感受也没有,他说,无论军官怎麽四无忌惮地施虐,都比不过他心底的痛。
  我说不出当时听见这句话时的感觉,我的眼睛只是不断地放空。
  但是小乙活了下来,经历了六年的□□,在一下枪声响起后,我看到了十八岁的他,身材消瘦,面无血色,缓缓踏出了慰安所,和他同行的,全都是一群十来到四十多岁的女性,小乙走在她们之中,颇有讽刺的意味。
  当时,是1945年。
  时间在那六年裡,是不存在的,它只存在于生活中的人之间,不存在于苟延残喘的人当中。我在作为奴隶的日子裡,每天都提心吊胆地过活,死亡无数次和我擦肩而过,每次在焚尸炉外看见的破碎尸块,乳。房被切掉的女尸,甚至婴尸时,我的绝望就会添上一笔,这是集中营的常态,平常得,我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对尸体感到了麻木,再恶烂的尸体,我也感觉不到半点恶心,后来回想,我大概也被耳儒目染成无可救药的畜生了。那绝不是林挚所期待看见的我。
  重逢小乙那天,我被他瘦弱可见骨的身躯所吓到,殊不知,个子比他高的我,比他更纤弱。小乙说到,他当时盯著我很久,才把我认出来。长达六年的营养不良,造成了长达数十年的后遗症,导致至今的我,身体仍相当虚弱。
  1945年的夏天,日本正式宣布投降,日军退守集中营,幸存的奴隶们踏出被囚禁的牢房,真正夺回了自由。国民军开著一架一架坦克到埗,解救集中营的难民,士兵们悉数散落,搜索营中的幸存者和可能遗留的日本军官。面对著一个个匆忙在身旁跑过的士兵,我既焦急也无措,情急之下,随手抓住一个士兵的胳膊就问:“同志,认识一个叫林挚的壮丁吗?”
  士兵被我弄得一头雾水,半天才说出话来:“啊?谁?你别管了,赶快上军车去收容所吧,到时候就可以慢慢找了。”说罢,士兵呼啸跑去了。
  留下我一人迷茫之际,小乙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
  无亲无故的黄乙光和形单影只的我,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就像当初和彭彧一样,两个孤单的人视对方为可依靠的伴儿。
  我们在收容所住了一段时间。
  寻人的公告上贴满了寻亲的纸张,我顺著一张一张扫过,生怕错过任何有人找我的消息,同样地,我也在公告牆上贴上寻找父母、老哥,以及林挚的消息。然而三个月来也毫无音讯,几乎同一时间,从太原开往保定的列车再次开通,回家的道路畅通开来。
  我开始涌起对老家的思念,泛起了回家的念头。我把这个想法向黄乙光提出,他没说什麽,只是沉默地点点头,同意了这个决定。也对,毕竟他已经没有归属的地方了,今后何去何从,似乎也无所谓了。
  于是,我就顺理成章的,干脆认了黄乙光作干儿子。这不仅是为了赋文,也是为了彭彧,为了更名正言顺的,保护他们最疼爱的人,所以我把心一横,决定把黄乙光带回老家。
  那个时候,已临近晚秋。收容所的难民不断地离开,也在不断地增加,我在寻人的纸条上加上联络地址,让寻人启事隐匿在长达数十米的公告栏上。
  没有任何行李,只有一套破烂的衣服,一副衰弱的躯壳,还有一个刚认的干儿子,我们就这样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到达保定的时候已近黄昏,我环顾著这个生活了二十许年的城市,已被炮弹摧毁得失去原来的模样,如今看来,我竟感到陌生而疏远。
  离开保定的八年时间实在太长太长,长得让回忆的色彩通通褪去,那个市中心,那个转角的店铺,还有那条繁华边际的街道,通通都变成颓垣败瓦,要回到明溪村的老家,变得更有难度。
  没有人力车,没有其他交通工具,我们只好徒步回家。
  长途跋涉后,走到家门时,天已入黑。我怀著忐忑的心情推开家门,不晓得门后有没有人在,更不晓得这个家会不会早已倒塌,这种情况,简直是前途未卜。
  门推开,迎面看见的大宅还是如常屹立在那儿,站在那里的甚至还有一副熟悉的脸孔。
  “哥!”我脱口而出。
  老哥茫然地看著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的我,霎时顿了一顿,良久,才惊讶地叫道:“我的天啊!”老哥步伐不稳地向我走来,十三年不见,不但是我,老哥的面容也改变了不少,他明显老了。
  “末年,你还活著!你还活著!”老哥的眼眸渗出泪光,渐渐地化成泪珠骤然落下。
  被老哥情绪影响的我,却比他哭得更激动:“是的!我还活著呢!哥,爹娘呢?他们还好吗?”
  老哥喜极而泣的神情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徒留一张苍白的脸庞:“末年,爹娘已经不在了。”
  “啊?”我面色大变,“怎么回事儿?”
  “爹娘也老了,受不了这么折腾,他们。。。”老哥眉目紧绷,似是不忍说出口,“给活活饿死了。”
  我心头一紧,既伤痛也内疚,没想到十三年前那一别,竟然就是永别,多年来没尽过儿子责任的我也实在是个不孝子。我淌著泪,和老哥相拥痛哭,即便大家都是老爷儿们,可该发洩的情绪还是该发洩的。我擦干眼泪,松开了怀抱。
  突然,一把孩子的哭闹声从侧厅传出,我懵然瞧去,一位面熟的妇人抱著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蹒跚走来。我定睛一看,那个妇人竟是文怀。
  老哥吸一吸鼻子,待文怀走近之时,马上堆起笑容,热切地介绍道:“还记得吧?文怀,我老婆。”
  然后,就雀跃地指著文怀抱著的孩子说:“这是我小儿子,我第三个孩子。”
  伴随著一阵孩子的笑声,我看见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跑到大厅欢脱地追逐著,文怀抱著孩子,熟练地向孩子们训话:“别跑,有客人在呢,给叔叔打招呼。”
  侄子侄女马上停下脚步,立正身子听话的喊道:“叔叔好。”
  文怀看来还没认出我来,转过头就问老哥:“怎么有客人了?”
  老哥被逗笑了,连忙解释:“你认不出了?这是末年!”
  文怀似乎受到惊吓,她盯著瘦骨嶙峋且黑黝黝的我,一脸难以置信,彷彿从前的回忆涌上脑海,文怀悲伤得不能自已,她一边走近我,一边质问:“你当年一声不吭走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你都往哪儿去了?”文怀的眼泪徐徐流下,眼睛上下打量著我,“怎么变成这样?”
  我歉疚不已:“对不起。”
  一场久别重逢的团聚到这里为止,我身后的黄乙光还在作为突兀的外人,尴尬地看著我们痛哭。我想起了他,马上给老哥和已然是大嫂的文怀介绍:“给你们介绍,这是黄乙光,我干儿子。”
  不知何来的臆想,老哥忽然一拍大腿,激愤大吼:“我去!末年你不是吧?又来一个?”
  我感到不悦:“你想哪去了?他真的是我干儿子!他是孤儿,我好心接回来而已。”
  老哥恍然大悟,马上面露惭色转愤为喜:“哎哟,你早说嘛。”
  我苦笑一声,把这些年来的经历和盘托出,也正好解释了林挚不在的缘故。
  厕棚的范围遭到了空袭,连带爹娘的房间整道牆倒下了,家裡很多金银首饰带不走,都被鬼子抢掠一空了。
  现在家里没有钱,就算有钱,在这个时势都变成了废纸,想修葺好爹娘的房间,暂时是没门儿了。
  我让黄乙光住进了林挚的房间,他似乎对房间非常满意,瞪大眼睛看著我,嘴角还流露著笑意。
  “我们回来半个多月了,马桶都搬到最边的客房了,又没有木材店,想自己搭个厕棚也难啊。”老哥把我房间的被铺都拿去洗了,在我要帮忙的时候,却奋力阻止,“你的脚恶化了,将来老了会更严重的,就好好休息吧。”
  老哥踏出房间时,往远方大喝一声:“夏晓!徽元!帮你们叔叔清洁去!”
  一喝之下,两个侄子就呼哧呼哧的跑了过来,看见我的时候,还暗自害羞起来,声音又细又低:“叔叔,我们要怎麽帮你啊?”
  我指著旁边的水盆:“湿了毛巾擦一下家具就可以了。”
  两个孩子一听,马上动手干活,不得不说文怀的教育真是非常了得,这两个侄子长大后对父母,甚至是我,也非常孝顺。
  回家后第二天,我和老哥到了以前和林挚一起住的洋房那儿,洋房外的花草已然枯萎,放眼望去,只剩一片枯黄。
  我们踏进洋房裡,空空如也,没有一点人的气息。也是,林挚他已经回来的话,又怎么会不回老家找我呢?到这里来找人,当然是不会有结果了。
  “林挚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老哥面对著愁眉苦脸的我,也只得这样安慰。
  我们开始耕种。老实说,虽然我们刘家在村里有块田,但从爷爷辈开始就不耕作了,多年来都是租给其他村民耕种,现在没有租赁出去,自然就可以自用了。
  我们自那时候起开始以务农起家。战争结束后,内战马上一触即发,经济大幅倒退,货币更是大幅贬值,钱币已经粪土不如,食物才是当今最有价值的东西。再者文怀在这期间又生下一个小女儿,对食物的需求就更大了。
  内战四年,我们都靠自己种稻种菜养猪过活,这四年过得还算安稳。新中国成立后,经济开始复甦,工业发展起步,五十年代初,老哥开始提议让我和乙光外出打工挣钱,毕竟光是有食材提供生活所需已经不足够了,钱在这个年代开始变得重要。
  被说服之下,我们靠父亲的关系找到一份工厂的包装工作。毕竟我年纪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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