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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兔孩子-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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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停下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几句日语在车外响起,谈话间似是有说有笑,忽然,鬼子打开车门,一边招手一边把我们拖了出来。
  当手无寸铁的我踏出了车厢,注视附近的环境时,方才意识到我们到了集中营。
  那是一段我不曾提起过的时光,多么残酷,又让人惧怕。即便是我最亲的老哥,我也不敢在他面前细说这段经历。我在那里度过的六年,是人生最痛苦的六年,死亡几乎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对尸体感到麻木,对尸臭感到习惯,甚至身上都是腐烂的味道,我也全然不觉。
  这一切一切,一切的恶梦都在那一天开始。
  我们下车后,和其他人一起列著队,跟着士兵走到牢房。我们十几个人,有一半都挤进了一个狭小的监牢里,而那个监牢,本来就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
  牢房的四面墙都砌起了三层石板床,说是床,其实也不太像,因为那些地方只是用作“摆放”我们这些难民而已。何况是本来已经挤满了难民的地方,晚上的时候真可谓叠着人睡。
  每一天,我们都被迫做劳役,包括清洁下水道、烧砖、运煤,付出了庞大的劳力,可一天里,我们却只有一顿饭吃,一个红薯,一碗菜汤,就是一顿午饭了。在那里工作可谓日渐消瘦,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第一次看到尸体是到集中营后一个星期。一个幽深的夜晚,五个喝醉的鬼子找来了我们牢房,他们随意在下铺挑了一个瘦弱的男人,男人不敢反抗,只得跟了他们出去。
  那几个鬼子让男人躺平,在他的脖子和四肢绑了粗麻绳,模仿古人的五马分尸往外拼了命拉,在中间受苦的男人只得痛苦地连连呻。吟。没多久,男人的一只手就被活生生扯断了,他因痛苦而大声嘶吼的喊声,听得我直直发抖。
  扯断了手臂的鬼子兴奋地说著话,至于其余几个鬼子,则明显失落和不甘。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透过他们的反应能隐约猜到他们在比赛人体拔河,谁先扯断那个男人的肢体,谁就是赢家。
  他们乐呵过后,就像清理遗留下来的垃圾一样,把那个男人的头砍掉了。那些日本士兵,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个行为异常,没有一个人会产生同情心,杀人、施虐对他们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平常。
  那一晚,我悄悄躲在房间窥见了一切,每次回想起来,身体都颤栗不已。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
  在集中营被劳役了一个月,我和彭彧都消瘦不小,加上日晒雨淋,整天都被媒炭牎冢浅鱿衷诹种棵媲埃峙滤踩喜怀鑫依戳恕
  这天,在我们劳动的时候,一个穿着长衫,戴着圆框眼镜,个子矮小的中年男子笨重地向我们走来,还操著一口浓重的京腔:“哎!你们两个,去帮长官干活吧!”
  我和彭彧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动半分,说是说干活,可谁知道又是不是哪个鬼子心血来潮想杀个人呢?不然被抓去当实验品也很糟糕。
  矮个子往回走了半步,回头看见我俩还愣在原地,马上焦急地催促道:“干嘛呢?不会吃了你们的,快走吧!”
  我和彭彧相觑一眼,深深叹了口气,去是死,不去也是死,根本就没有选择。
  我们跟着矮个子绕过一栋栋基地建筑,直把我绕得头晕目眩,走了十分钟不到,我们就到了栏栅外的一侧———还是栏栅围起的一间平房。
  这个地方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一处不像是军事基地的地方,士兵却比任何地方都要多,而且他们在门外整齐地排著队,一个个兴致高昂的,好像平房里有什么天大的趣事似的。
  矮个子显然不是要带我们走进平房,那里只是途经而已,待我的注意力还集中在这个热闹的场景时,矮个子就指著远处一架手推车,一边走一边说:“你们跟着士兵小哥去把尸体埋了。”
  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矮个子这么一说,我才真正意识到手推车上堆满的,都是赤。裸裸的女尸。
  一堆女人尸体,加上平房外的热闹,我能断定这里就是慰安队的所在地。
  没想到慰安所和集中营竟如此相近。看到几具被肆意堆放的尸体,我既难受也害怕,男也好女也好,在鬼子的地方,最终都会落得死亡的下场,今天我们埋下几具女尸,之后又是谁来埋下我们呢?
  士兵以肢体语言指使我们,彭彧机灵地提起两把铲子,我则推着手推车,跟随士兵来到一片树林中。士兵操著日语指著一块泥地,我们马上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估计他是让我们在这里挖坑埋尸。
  真是简单粗暴。连一块裹尸布也没有,只是任由她们赤条条地埋入泥土中,不过也是,会把她们折磨至死的人,又怎么会顾及她们这具已经凉透的躯壳呢?
  我们什么也做不到,除了听话地跟随他们的指示工作外,别无他法。我和彭彧各拿着一个铲子,在泥地上挖坑,挖了大概有几个小时,全身都沾湿了汗水,看守的士兵也不耐烦了,连连向着我们叫嚣,我和彭彧只得战战兢兢地加快手脚。
  挖了大概有一米多深时,士兵摆着手叫停了我们,还指一指尸体表示可以埋了。彭彧听从指示爬上地面,抱起一具尸体递给我,我接过她,平整地放在坑里,不时双手合十以示尊重。尸体大概有六具,都是十来岁到二十多岁的姑娘,一些人死相惨烈我也不敢细看。
  到最后一具尸体时,彭彧像刚才那样下意识瞟过她的脸,可这次却使他脸色大变,我看见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表情,然后便彻底僵住了,蹲在原地一动不动,那一刻,我还留意到他那悲伤的神情。
  士兵焦躁地往彭彧踢了一脚,他这才回过神来,睁着意味深长的目光给我递过了尸体。我接过女尸,定睛一看,顿时感到身体一阵抽搐,像是受到冲击一样,身体不稳地向后退了两步。这具全身赤裸满是伤痕的尸体,是小堇。
  为什么?为什么小堇会在这里?还是在慰安队?为什么她会死掉?为什么我们偏要以这种方式再次相见?为什么?!
  忽然,感到身体被人粗暴地推开,我不慎失手,让小堇掉在几具女尸上面,那个士兵看我呆住了,又狠狠地踢了我一脚,嘴上吐著似是辱骂人的话。
  我心痛如绞,又挣扎着站起轻轻把小堇平铺放好。我紧紧盯着她的脸。双目紧闭,身体已经僵硬无比,双手抚去她脸庞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泪水骤然涌出,落在小堇的脸颊上,这是我难以言说的悲痛,与此同时,士兵再度强行把我拉开,嘴上叫骂着,□□似乎也在整装待发。
  而我,只是目光呆滞,神情恍惚,眼神始终在放空。士兵看来很气愤,在我注意到时,他已提枪对着我,可是。。。我还是反应不来,仿佛隔绝了所有信息。
  我。。。要死了吗?
  “醒醒!”彭彧的脸突然出现在面前,他慌张地大声叫唤我,把我一下子唤清醒了。
  还没等我给予任何回应,彭彧就按着我脑袋连连道歉,士兵不悦地瞪了我一眼,便提枪爬上了地面。
  我这才意识到彭彧刚才帮我捡回一条小命,我眨眨眼睛,强迫自己压抑著悲伤,便爬上地面继续埋尸的工作。
  我们提起铲子,把泥土送回坑里,看着小堇的身躯沾上泥泞,被泥土渐渐埋没,我又不争气地泛起了泪水,这是我跟小堇最后一次道别,从今以后,我和她便再也无法相见了。
  工作完毕,我们跟随士兵回到集中营,那一晚,我在牢房中悄声提起小堇,言词中充满了自责:“是我害死小堇的,如果我当初不自以为是,老实跟她说我们可能有危险,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彭彧不客气地反驳我:“瞎鸡巴谈!鬼子要来,神仙都拦不住,这是你能控制的吗?”
  “不,是我的错,至少我不能抛下他们,我说你违背了赋文的心愿,其实,我才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叛徒。”
  “兄弟,在小堇的死上自找罪责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不解,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活着还有什么重要事情?何况我们又能做得了什么?
  我把我的疑问向彭彧一一道出,而他只是有条不紊地给我分析了一遍:“你想想,既然小堇在这儿,那代表什么?代表小乙和奶奶也会在这儿。鬼子抓人可不会只抓一个,屠村也不会只宰一个,所以小乙和奶奶,要不就在集中营里,要不。。。就已经在菜园村丧生了。”
  我凝神注视眼前的彭彧,虽然我没忘记他对小乙的所作所为,但那一刻,我是深深感受到他对小乙的担忧,那是我曾经有过的心情。
  “所以呢?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已经在集中营一个月了,可我没发现过小乙的身影。别说小乙,这里几乎全是成年男人,我没看见有小乙这种年纪的孩子,奶奶就更不用说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彭彧的脸,但能听见他厚重的呼吸声,“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小乙他很可能不在这里。”
  小乙不在这儿,就意味着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所以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吗?”
  “不,你还漏了一个地方,小乙有可能在那里。”
  我好奇地问:“哪里?”
  “慰安所。”
  我苦笑:“怎么可能?小乙可是男的。”
  “那又如何?鬼子就没有票友吗?就没有我的同类吗?”
  我语窒,无从反驳。
  “可是你要怎么确认小乙在慰安所?”
  “实不相瞒,我今天干活的时候打听到了。”
  我不作声,静待他继续接下来的话语。
  “有一些慰安妇是不用整天接客的,她们白天会在慰安所附近替鬼子洗衣服,晚上才回去侍寝。”
  我恍然大悟:“你意思是,她们会在户外工作?”
  “没错,我只要找个借口走近慰安所,这样就不用进去也能看到那些慰安妇了。”
  “可是你怎么能肯定,小乙会负责洗衣服呢?”
  彭彧信心满满说:“你想想,我们这种人虽然无处不在,但也是异类。喜欢女人多还是喜欢小伙多?答案不用我说了吧?”
  我顺着彭彧的思路推测下去:“所以小乙根本接待不了这么多人,就只能让他去洗衣服了,对吧?”
  “没错。”
  “但如果小乙还是不在呢?你会放弃吗?”要是我们没有在洗衣队发现小乙,那小乙死亡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彭彧没有立刻回答我,他只是怔怔著沉默了好一阵子,不知道是无言以对还是说不出口,半天,他才吭出声:“不会,除非让我看见他的尸体,不然我不会放弃的。”
  我愕然地注视他,彭彧脸上的轮廓在窗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鲜明,我甚至能瞥见他那双坚定的目光,熠熠生辉,心里不由地感叹:“不愧是彭彧。”
  “那找到他又如何,让你知道小乙在慰安队又如何?”
  彭彧没有经过半点思考,他几乎在我话语刚落之时,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当然是救他出来了。”
  我嘲讽般冷笑一声,他在说著梦话!
  “救?你能怎么救!这里到处都有鬼子看守。”
  “这个就是之后的问题了,怎么救。。。我当然还没想到。”
  我深深感到无语,这家伙是认真的:“你有想过后果吗?你跟小乙都可能没命的。”
  “我当然有想过,可是,我不能忍受喜欢的人被这样折磨。兄弟,如果是你的话,肯定能懂我。”
  彭彧说得对,可他忽略了我俩之间所处于的巨大差别。我当年丢的是一条腿,但他现在丢的,可能是一条命!小乙真的值得他付出一条命吗?
  “彭彧,你疯了,你明知道这行不通。”
  “兄弟,我不在乎这通不通,我只是做我想做的事。”
  彭彧顿了顿,心底的哀怨表露无遗:“对,我是疯了,我一直都是个疯子,还是个变态,既然我是变态,那死了也没关系吧?这个世界不就少了祸害了?”
  彭彧淡然得可怕,他不是真的不怕死,他也不是爱小乙到这个地步,他只是想争取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罢了,以死亡来向伤害过的小男孩赎罪,到底,还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想法。
  彭彧没有跟我明说过自己真正的思想,这只是我作为他多年好友,所能看破的心思。
  当然,这个行动建立在小乙还活着的前提下,那一切还是未知数。
  清晨一早,我们又投入到营地的工作中。根据彭彧前一晚的计划,我们要在干活的时候偷溜出去。虽然看似不可能实现,但集中营平时只有军事基地和营地大门有士兵把守,要偷偷溜到慰安所外窥看也并不困难。
  我和彭彧把煤炭搬上手推车,运到新运作的焚尸炉旁,今天凌晨才刚送到的焚尸炉,这下就开始运作了。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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