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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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道理李过都懂,像现在的陕西,如果百姓不是无粮可食,怎么会出现这些盗贼?他们迟早会将朝廷的势力驱赶出陕西,但这些盗贼,如果不能善待境内的百姓,百姓又会生出新的盗贼,迟早将他们再赶出去,甚至消灭掉,“二叔,我明白了,要不我说二叔脑子好使,往后,我都听二叔的。”
李鸿基笑道:“只要我们叔侄一条心,还愁闯不出一条路来?双喜,别看我们现在穷,但富贵迟早是属于我们的。”他心暗笑,只要找到机会,将身的这些技术释放出来,何愁富贵不来招手?但现在不行,不但没有使用这些技术的银子、场地,也没有保护这些技术的能力,今晚的所见的事实证明,天地视万物如雏狗,在这乱世,别说富贵,能保住性命是万幸。
是他自己,要不是高立功拼着义气相救,都不知道能否吃到这个年夜饭,自己到底招谁惹谁了?
这样一想,去甘州从军,一步步建立自己的势力,这种意志更加坚定了,虽然暂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但这步路必须走下去。
这时,外面的官道又传过来声音,除了杂乱而密集的脚步声,是女人声嘶力竭后有气无力的呻吟,还有盗贼们得意洋洋的笑声和有些失望的叫骂声。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但盗贼有不少人点起了火把,李鸿基极目望去,三匹骏马打头,每匹马背不仅端坐着一为神情严肃的头领,还横放着一名女人,从她们清素的衣着来看,应该是年青的女子,女子趴在马背,下肢挂在两侧马腹,看不到脸面。
跟在后面的盗贼们,都是手执明晃晃的钢刀,一大半盗贼的肩还扛着一个屁股朝天的女人,女人们不知道是惊吓过度,还是已经丧失了反抗的力气,最多只是在盗贼的肩膀山稍稍蠕动,像是在给他们挠痒痒,被抓的壮丁们自成一队,他们耷拉着脑袋,偶尔偷眼打量着某个盗贼肩的女人一眼。
也许那是他们的女人,或者姐妹,但他们不但救不了他们的亲人,连愤怒的表情都不敢,所有的悲痛只能埋在心里。
李过一言不发,双手紧紧抓住身边的树干,树干原先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血水顺着手腕流进衣袖里,他都不知道。
“双喜,你怎么了?”李鸿基知道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巨大的阵痛,希望他不再羡慕这些盗贼的自在活法。
“真是盗贼眼光,”李过回过神来,小声说道:“他们如此对待附近的百姓,百姓们怎么肯给他们种植粮食?是这些被抓的青壮,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抢被杀,将来官兵来剿,难保不会反水!”
“双喜能这样想,我放心了,”眼看着这些百姓女子被抢,自己却不能施以援手,李鸿基的内心极其自责,虽然知道在明末,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亲眼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又是一回事,他没有“平天下”、“救民于水火”的愿望,但百姓如此被杀、被抢、被迫成为盗贼一伙,他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堵塞,好在李过经历了这场血淋淋的教训,已经不再渴望加入盗贼了,“这些盗贼,迟早会为官兵所灭!”
“嗯,”李过这才发现雪水流进袖口,他伸手甩了甩,又将袖口水渍挤了下,“二叔,我们现在怎么办?如果在树待一夜,怕是要被冻僵的。”
“先等等,等盗贼们去远了再说。”
淡淡的火龙渐渐西去,官道除了北风,再无声息,李鸿基与李过悄悄从大树溜下来,小心地来到官道,放眼望去,官道一片灰黑色,与道路两侧的白雪形成鲜明的对,李过虽然躬着身子,还是被地的一具尸体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小心问道:“二叔,这些百姓,还有活着的吗?”
“不知道,咱们问问看,如果有伤得轻的,看看能不能救活!”李鸿基不是菩萨心肠,但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他的眼皮底下,实在有些不忍。
“老乡……”
“老乡,盗贼已经去得远了,你们怎么样?”
……
两人一路东行,且走且问,但回答他们的只有呼呼的西北风,加浓烈的血腥味,李鸿基皱着眉头,“这些盗贼,真是赶尽杀绝呀!”
“二叔,我们怎办?”李过也是死心了,好不容易准备做点救死扶伤的事,天却不给他机会,现在最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处境。
如果继续西去,那是追着盗贼,万一遇他们巡夜,那是送死,回身向东也不现实,不但要走不少回头路,而且旅店也是相去甚远,等找到旅店住下,天怕是都要亮了。
第35章 落水
李鸿基抬头看了会天色,这还不到亥时,如果在雪地待大半夜,的确有可能冻僵,他一时拿不定主意,随意晃动了一下,希望让腿脚暖和些,不想一不留神,被脚下的尸体绊倒,重重地摔在雪地,右手搭在尸体的半身。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有了,”李鸿基在尸体捏了一把,“双喜,咱们从这些尸体多剥下一些棉袄,再去林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二叔,我明白了。”李过扶起李鸿基,不等他再次说话,迅速从尸体剥下七八件棉袄,抱在怀,随着李鸿基去了林深处,在一个山窝里停下,先将三四件棉袄铺在雪地,二人坐在棉袄,着积雪吃了些干粮。
李鸿基将剩余的棉袄取过来,盖在身,和衣躺下,见李过还在数着天看不见的星星,不觉惨笑了一下,道:“双喜,不要多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嗯。”李过也是和衣钻进棉袄,贴着李鸿基躺下,过了好久,才传来匀速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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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去,天气越发寒冷了,太阳虽然挂在当空,却似乎与月光一样清寒,地的积雪尚未消融,野外到处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层出不穷,如果是来旅游,倒是可以看到难得的梯形雪景。
前面是浩尾水,越过浩尾水,是兰州地界,这里已经是陕西的边缘地带,只要过了兰州,不用担心陕西的官府了。
浩尾水现在完全被积雪覆盖,河面完全可以行人,但河仍然有一座小石桥,这是为了方便行人在无冰期渡河的。
或许是阳光乍现,今天官道的人特别多,小石桥前排队的足有数十人。
“二叔,前面怎么了?”李过停下脚步,站到队尾,弯着腰向前张望着,不过队伍太长,只看到有官兵,却看不清他们到底在检查什么。
“好像在查路引,”李鸿基知道遇麻烦了,大明商人百姓出门在外,都要携带本地官府发放的路引,到了明末,这种制度名存实亡,但遇重大的事情,还是要查一查的,官府查路引,与法有据,谁也不能反对,他本来倒是有路引,但路引的标注的名字是“李鸿基”,现在当然不能用了,“双喜你且在次稍候,我去前面看看。”
“二叔……”李过担心李鸿基被官兵抓个现行,“还是我去吧!”
“放心,我心有数。”李鸿基沿着人群缓缓向前走去,来到队伍间的位置,见有人在叫骂,便前问道:“这条路以前并不查路引,为何今日要查?”
“谁说不是呢?”一名光头大汉骂骂咧咧,“听说是在查蒙古探子,这还不容易,让每人说一句话,如果汉话不顺溜,是蒙古探子了。”
李鸿基暗笑,这样能查到探子?不过查路引也不是办法,真要是探子,谁不会有个合法的身份?嘴里却是说道:“该死的蒙古探子!”
这时,李鸿基看到,正在检查过往行人的官兵,从一个包裹翻出一些碎银,毫不客气塞入自己的腰包,“这些银子当助军饷了!”
“军爷,这是小人全家一年的指望呀,你不能……”
“少啰嗦,现在蒙古人渗透进来了,不肯助军饷,难道你是那蒙古的探子?”官兵大笑,又拍了拍挂在腰间的钢刀,“要不是我们清水堡,蒙古人早打进来了,别说这点银子,连小命都保不住。”
“军爷,小人情愿助饷,求求军爷,给小人留下一半吧,小人全家还指望着这点银子活命呢……求求军爷了。”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官兵大怒,飞起一脚,正那人心窝,将他踢到在地,接着踩了一脚,方才解恨,又对后面的人道:“你到底过不过?你的路引呢?快拿出来!”
李鸿基摇了摇头,官兵猛如虎,可惜,他们的勇猛,不是在对决蒙古人的战场,而是面对养育自己的百姓,因为没有路引,他正要回头,又担心被官兵发现端倪,却发现后面驶过来一辆马车,车子跑得飞快,赶车的一边打马,一边高声大喝:“巡抚大人的专车,谁敢当道,误了差事,小心吃罪不起!”
行人纷纷闪避,给马车让出一条道路,官兵看了眼赶车的人,也不敢前,任由车辆急驶而过。
李鸿基闪向一闪,趁机退回去,拉着李过,隐伏到一个小丘的后面,“双喜,我们现在过不去了,只能等晚,官兵撤了,方能过桥!”
“也只能如此了!”李过在斜坡坐下来,掏出怀的炒小麦,“二叔,先吃饱肚子再说。”
炒小麦的时候,放了些盐巴,吃的时候不需要小菜,二人着山坡的积雪,吃饱喝足,又在雪地困了一觉。
天早已黑透了,大地仿佛被一张巨大的黑笼罩,因为是月底,根本见不到月光,只有路旁的积雪,反衬出一点点微光。
李鸿基翻身而起,与李过慢慢挨近小石桥。
呼呼的西北风掩盖了微弱的脚步声,到了小石桥近前,李鸿基蹲下身子,趴在积雪,借着微光一看,小石桥的路障还在,顿时吃了一惊:难道官兵晚也查路引?寻思片刻,他从地抓起一捧积雪,团成一团,向路障的前方扔过去。
“哧”的一声,雪团没入积雪,很快湮灭在呼呼的寒风。
“谁?”一声断喝,从路障后面响起,小石桥的西头出现两个模糊的人影,已经了冻的积雪被踩得“咕吱咕吱”直响。
李鸿基与李过伏在雪地,一动不敢动。
“大概是树枝的积雪落下,这么黑灯瞎火的,怎么会有行人?是鬼也不会光顾……”
“妈的,这大冷的天,还要在此守关,连个热被窝都找不到……行了行了,不要再说了,当心蒙古探子听去……”
小石桥恢复了平静,除了越来越烈的西北风和积雪表面结冰时发出的微弱断裂声。
前面是过不去了,二人只能沿着原路爬回去。
“二叔,白天在排队的时候,我看清了,这儿是一条小河,官兵在桥设了关卡,我们从河面过去。”
以现在的温度,河面不但是人,估计战马都能过去,李鸿基点点头,二人向北缓行了两里多路,然后下到河面,李鸿基在前面探路,河面的冰雪果然非常结实。
“双喜,快点,过了河好了。”李鸿基以前走过这条道,知道对岸有一片农田,越过农田,是两座狭长的小丘,夹在两座小丘之间的峡谷,约莫十余里,可以避开官兵设立的关卡。
突然,李鸿基“哎呀”一声,接着是裂帛般的一连串响声,最后是“噗通”一声,冰层出现一个大洞,李鸿基跌到水去了。
所幸河水不深,尚不及颈脖,李鸿基的双脚着地,趴在浮冰。
“二叔……”李过情知不妙,摸黑过来,想要拉起李鸿基。
“我没事,你别过来!”李鸿基急道,他似乎已经听到冰层断口再次传来碎裂声,如果李过贸然过来,不但救不了自己,而且免不了陪自己冰泳。
“二叔落水了吗?”黑暗看不清晰,李过估计李鸿基落水了,这么冷的天……
“嗯,冰层破裂了,马撇的,一定是有人凿冰取水或是冰钓,否则冰层不会突然变薄!”李鸿基冷的透心,但还是小声道:“你别过来,我自己能去!”
棉袄棉裤里灌了水,一下子增加百十斤,要想自己来,也是非常困难,只要一撞冰层,断口处立即碎裂,折腾了近半个时辰,李鸿基的手脚都失去知觉了,才在李过的协助下爬岸。
此时大约是子夜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里才能找到干爽的衣服?李鸿基一咬牙,“双喜,我们换个地方过河吧,过了河跑一会,身子暖和些。”
李过起初不同意,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找个避风的地方停下来,湿透的衣服很快会结冰,没奈何两人只得换个地方抹黑渡河,这一次是李过在前面探路。
他一步一步,小心地移动着脚步,试探着前面的冰层,幸好再没有出现断裂的现象,他们安然度过浩尾河。
李鸿基反复辨认路径,终于找到山谷的哪条小道,两人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