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行周-第116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高句丽军来势汹汹,大有席卷辽西之势,却被营州总管韦冲击退,高元眼见着占不到便宜便收兵东归,消息传到长安,引起不小的波澜。
朝臣们群情激奋,觉得高句丽撮尔小国居然敢入寇,即便皇朝没有太多损失,但对方这种行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果不加以惩罚,天朝上国的脸面往哪里放。
将领们纷纷请战,要求领兵出征,教训教训高句丽,攻下辽东,以示惩戒。
对于宇文温来说,高句丽入寇一事,就好像自己带着小弟在大街上大摇大摆走着,忽然一个泼皮往自己这边扔了一泡屎,虽然没砸中,这行为却是严重的挑衅。
高句丽必须受到惩罚,这是朝野共识,宇文温当然要借题发挥,但不打算倾尽全力,因为时机不到。
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作为君主,宇文温觉得这段话说得很有道理,高句丽他当然要打,但绝不会被对方带节奏,一切都要按着他的节奏来。
高句丽入寇,这件事必须有个说法,宇文温决定派庶长子宇文维翰去辽西,职务是“观军容宣慰使”,职责很简单,就是巡视驻军,检查军纪,然后犒军。
宇文维翰此去营州,是带着礼物慰问一下营州将士,鼓鼓气,顺便打打猎,办个烧烤大会什么的。
在营州走一圈后转去青州,吹吹海风,吃吃海鲜,体验一下航海,等到入冬,就打道回府,回长安过年。
至于高句丽,灭国之战还没准备好,宇文温要按着自己的步骤来收拾对方,但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对方。
今年,就让市舶司和北洋贸易公司去“调教”一下高句丽。
对方的“滴水之恩”,宇文温当“涌泉相报”。
“你要记住,此次观军容,就只是观军容,在营州是这样,在青州也是如此,若天气不错,真到了耽罗,也得恪守职责,要是敢乱来,父亲明年就打发你去南中!”
面对父亲的“恐吓”,宇文维翰老老实实:“父亲,孩儿自当恪守职责。。。。”
宇文温对儿子的态度很满意,继续话题:“方才说到倭国,说到百济,你明白东海诸国局势的棘手之处了么?”
“孩儿明白了,灭高句丽,急不得,不然就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仅徒耗钱粮,还为他人做了嫁衣。”
说着说着,宇文维翰问了个问题:“父亲,北洋贸易公司不止和倭国做买卖,还传授倭人农耕技术,销售大量铁制农具,这。。。这岂不是养虎为患么?”
宇文温闻言喝了口茶,反问:“怎么,今日政事堂又为此事吵起来了?”
“是的父亲。”
宇文维翰虽然还没到二十岁,但已不是懵懂少年,今日在政事堂旁听,听得诸位高官为了东海之事争论不休,直呼大开眼界。
他是第一次经历如此激烈的争吵。。。争论,见着诸公引经据典、长篇大论,宇文维翰只觉自己书读得太少,根本就听不懂所用何典。
“这种事,你现在还不明白。”宇文温笑道,“凡事有利有弊,最后结果如何,要看做事的人如何把握,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只要利大于弊就行了。”
见儿子听不懂,宇文温不打算多说,因为没必要。
饭要一口口吃,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培养儿子们,让儿子们能早日挑起大梁。
“你这次出远门,一去就是大半年,可得自己保重,毕竟耶娘不能在身边叮嘱。”
“要善用佐官,不要什么事都自己去做,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多听听佐官们的意见,但意见多了容易乱,你记住一点,那就是再坏的选择,也比没有选择好!”
“父亲让你带兵出行,不是让你去打仗,但却要当做是打仗,行军、扎营,都要多练习,多和士兵们接触,听听他们的心声。”
“你想要驰骋沙场,就得知兵,不要以为下兵棋下得不错,就以为自己是名将了,如此心态下,必然出事。”
“若只会纸上谈兵,上战场就是送人头!”
宇文温唠唠叨叨,不停地交代儿子各种注意事项,此次他让宇文维翰出去是要接受锻炼,而不是让儿子一路吃喝嫖赌。
他的儿子,不能变成只会吃喝玩乐的废物。
嫡长子宇文维城是太子,要锻炼,宇文温认为其他几个儿子也要锻炼,日后兄弟间会不会阋墙且不论,至少要成才,如果当猪养,日后搞不好就会被人当猪杀。
锻炼的方式有很多,按着惯例,皇子出镇是常态,但宇文温觉得儿子们年纪还小,自控能力差,出镇地方很容易“放飞自我”,所以他要换个方式来锻炼儿子。
让儿子们时不时领使职,去外地“出差”,见识民间疾苦,见识各地风情,知道民生不易,知道胥吏是如何的欺上瞒下。
“出差”数月后回来,依旧住在长安,过一段时间再“出差”,不断的增长见识,接受锻炼。
不会因为长期远离京城、远离父母,而导致心态变化,也不会因为长期住在京城,变成“何不食肉糜”的低能儿。
这是宇文温想出来的办法,算是两不误。
他调两千骑兵跟着宇文维翰出行,加上佐官,队伍人数不少,从长安去营州,两千多里路程,一路上均按“作战状态”做要求,不入城池,不住驿站,要自己扎营。
即便就在城边、驿站边,也要扎营。
除非遇到暴雨、洪水、地震、疾病等不可抗拒因素,平均每日行军距离不得低于一百里,必须在限定日期内抵达营州柳城。
为了锻炼儿子,宇文温设置了“观军容宣慰使”一职,这在历史上首先是宦官的职务,作为监军,监视各部兵马,而宇文温让儿子做观军容使,纯粹是为儿子“出差”而行方便。
“你要记住,这一路上,多注意山川河流形势,不要只会闷头赶路,回来之后,父亲可是要布置功课的。”
宇文维翰听着听着面露苦色:“父亲,那么远的路,一路上的情形,孩儿怕记不住清。。。。”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宇文温说完敲了敲书案,“又不是让你自己拿笔来记,不然佐官是用来做什么的?”
见着儿子颇为期待的表情,宇文温想了想,不忘交代:“记得与你母亲、阿姨辞行,还有,和弟弟妹妹说一声。”
“呃。。。。父亲,和弟妹说有何用?”
宇文维翰有些摸不着头脑,宇文温随后瞪了儿子一眼:“你这做兄长的出远门,不得给弟弟妹妹带礼物的?问问他们,想要什么礼物。”
“那。。。孩儿囊中羞涩,怕是买不起许多礼物。。。。”
“买?谁说让你带钱去买礼物?”
宇文维翰闻言大惊,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父。。。父亲!莫非要。。。要用抢的?”
“抢你个头!不会带点关中特产沿途转卖么?”宇文温说着说着来了兴致,“这一路上,转卖各地特产,慢慢的,钱不就多起来了?顺便还能了解一下当地物价,两不误。”
听得父亲这么说,宇文维翰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啊?”
第二十五章 亡羊补牢
“所以说慈母多败儿,棘郎又不是出征塞外,到秦州走一走,看一看,体察民情,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妾没。。没什么的。。。。”
“没什么?那明月怎么说你偷偷抹眼泪?”
“唉,妾就知道她藏不住话。。。“
寝殿,宇文温正和尉迟炽繁交谈,继前几日宇文维翰出远门去营州之后,昨日皇太子宇文维城也拜别父母,前往秦州总管府,巡视陇右。(全本小说网,https://www。taiuu。com)
皇太子离京出巡,非同小可,但宇文温不以为意,没让宇文维城摆出大排场,除了必要的仪仗队伍、佐官,随行人员基本上都是士兵,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他的儿子“出差”,是去做事,不是去花天酒地,无论是皇子还是皇太子,出行都要有军旅风范。
要知道,这年头想要坐稳位置,就得会掌兵,不止高官们要做到出将入相,皇族也要文武双全。
一般来说,太子应该常驻京城,不能轻易远离中枢,以防有变,宇文温如今把两个接近成年(以二十岁为标准)的儿子都派出去,按说不太合适。
万一他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局势很容易突变。
宇文温不怕,因为他已做了各种安排,万一太子不在长安时,自己崩了或者昏迷不醒,谁敢矫诏说“先帝遗命传位xx皇子”,就会被火炮轰成渣。
储君,不能做笼中鸟,要四处走走看看,尽可能看到真实的情况,而不是成日里听人说,毕竟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
他是不担心,但有两个女人担心,这几日茶饭不思的,甚至偷偷抹眼泪,让宇文温知道后十分无语。
尉迟炽繁听宇文温说她“慈母多败儿”,心里有些委屈,她觉得自己作为母亲,儿子出远门,心里难受很正常,怎么就“慈母多败儿”了?
想着想着,想到宇文温一直不给宇文维城立太子妃,又不让宇文维城搬去东宫住,尉迟炽繁只道宇文温对儿子不满意,有意换太子,眼眶一红,眼泪水马上就往外流。
宇文温见状心中叫苦,赶紧问:“你怎么又哭了。。”
“棘郎如今连个太子妃都没有。。。”
“哎。。这事急什么嘛。。”
宇文温有些无奈,坐在尉迟炽繁身边,抚背说道:“为夫不是说过了么,不急。。。。”
他和家人在非正式场合相处时,不会自称“朕”,见着皇后心病又犯了,除了“动之以情”,只能“晓之以理”。
宇文温让人拿来一本书,递给尉迟炽繁:“看看,看看儿子不成器的后果是什么。”
尉迟炽繁接过一看,只见封面写着《宋书》。
宇文温示意她翻到《文帝本纪》:“南朝刘宋,看看,宋文帝刘义隆的儿子们是什么德性。”
南朝宋,国祚不到一甲子,历八帝,武帝刘裕称帝两年后就去世,儿子刘义符继位,没多久就被废,刘裕的另一个儿子刘义隆继位,好不容易坐稳御座,励精图治,最后却被太子刘劭所弑。
刘劭弑父,让刘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刘宋宗室开始自相残杀,杀到最后,江山为人所夺。
而自刘劭起,刘宋诸帝行事毫无道德下限,让人看了只觉后背发凉。
尉迟炽繁仔细看了一会,有些不敢相信:“这。。这都是真的?”
“嗯,如何,精彩吧?”宇文温拿过书,随意翻了翻:“你看,刘义隆养的好儿子,太子刘劭弑父,皇子刘骏起兵讨逆戡乱,接着呢?”
“他做了皇帝,设典签欺凌宗室,自己奢侈无度,而太子刘子业,继位后是什么德性?”
“刘子业纳姑为妃,和同胞姊私通,又让左右侍臣奸淫叔叔建安王刘休仁的生母杨太妃,这种兽行,居然是一国之君做出来的,你敢信?”
“再看看,刘骏的女儿山阴公主,置面首三十人,啧啧。。。。”
“你想想,问题出在哪里?”
“呃。。。。”
面对宇文温的提问,尉迟炽繁哪里答得出来,她是第一次看到《宋书》,不太相信上面所写自刘义隆后刘宋诸帝的事迹。
“刘义隆还算是个好皇帝,结果养出来的儿子,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棘郎不会的。。。。”
“且不管他会不会,首先,我得亡羊补牢!”
宇文温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他一直都在担心儿子变成败家子,所以绞尽脑汁想办法预防。
儿子不争气,老子挣下多少家产都不够败的,为此宇文温要汲取“历史教训”,确保儿子们能健康成长。
他觉得刘宋的问题,就是家教不行:缺失了父亲这一关键环节。
出身微寒的刘裕,年轻时家徒四壁,到了四十出头才有儿子,而那时候是他拼事业的“关键期”,不可能有精力管儿子。
父爱的缺失,让刘裕的儿子们只能“自由生长”。
所幸其中之一的刘义隆,没有长歪,但他继位后,也许是因为自身经历,忽略了父亲在儿子成长之中的关键作用,觉得做父亲的没必要亲自管儿子。
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觉得只要给儿子锦衣玉食、安排“名师辅导”就好了。
于是缺乏父亲关爱的太子刘劭长歪了,宠幸小人,然后弄出巫蛊之祸,最后铤而走险弑父。
刘劭长歪了,刘骏也长歪了,然后刘骏养出来的子女,长得更歪。
宇文温觉得,这就是家教缺失了父亲这一环节后造成的恶果。
宋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