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绒花-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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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这么说,其实是没勇气。他从来不敢违逆程雄的意思,尤其这还不算家庭矛盾,而是涉及到公司前程的事。他不确定,在告诉云修之后,事情是否还能按照原来预想的方向发展。
云修说:“我一直很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只有在这件事上,一点都不在乎他们的看法。他们认为我无能还是愚蠢,都没关系。”
他眼里有泪光浮动,“他们把你叫过去商量,我能理解。但在知道计划之后,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我无法接受。你在怕什么?说了之后,怕我不愿意还是怕走漏风声?如果当时坦白,我都愿意承受这一切。
我从来不在乎什么继承权,也不想跟你抢什么。你们这样专心瞒我,让我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柏原急忙解释:“我跟爸爸提过,应该告诉你情况,免得你慌乱。但他不同意,怕你胡想。”
柏原没告诉他爸爸的原话,当时程雄回答他:“宰杀牛羊之前,你都要告诉它们做好死亡准备吗?云修还太年轻,告诉他,没准会因为害怕而让事情变得不可收场。”
如果这么说,云修更认为自己是颗棋子了。
“突然把我扔到那种境地,让我一个人承受媒体压力,就不怕我胡想了?”
他语气激动,双手微微颤抖,柏原去握他的手,声音哽咽:“对不起,云修。真的对不起。”
“我把你当作最亲的人。虽然不是一个妈妈生的,但我一直认为你是个好哥哥,虽然没当面说过。但这样一个我信任的哥哥,却眼睁开看着我卷入漩涡,站在边上无动于衷。
我从来不喜欢被放在显眼位置,哪怕是荣誉,也不想走到台前。但你,明明知道我讨厌这种感觉,还是义无反顾地把我推出去!”
这“义无反顾”用得柏原有些不舒服,好像他真成了居心叵测的坏蛋。
云修吸了一口气,抹了下眼睛:“我现在想明白了。你们不用顾忌我,现在就算叫我回公司,我也不会去。总有一天,会离你们远远的!”
柏原急了:“你以为我是看重权力才这样做的吗?我什么心思你还不明白?我是那种人么!你要不放心,那我也不要这继承权了!”
云修冷冷地说:“这又何必?我只是不喜欢斗争,争斗,无休无止。”
“你以为我喜欢?说来说去,你认定我就是这种人!”
“我累了。”
柏原陷入静默。
“回去了。”
“你原不原谅我?你不说,我不回去!”明知这种强求没任何意义,柏原还是想听他说。
云修叹着气:“不是说,扯平了吗?”
“就是原谅我的意思了?我语文不好,你说明白一点。”
云修闭上眼睛,往后一靠:“嗯。”
心想:马上就要形同陌路,柏原纠结于此实在没有意义。
☆、疑心初动
程雄站在沈道成背后,一直盯着屏幕。
他俩已经在办公室里看了整整一上午监控视频,才看到五天前的内容。
律师转动脖子,表情疲惫。因为老板强迫症发作,不放心让他拿回去或者找人来看,非要在这里把片子理完。
他取下眼镜,连眨了好几下眼睛,说:“这实在太多了!再找几个人来看吧?”
程雄看一眼屏幕,人的精力有限,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吧。但是,不能给我快进,必须一条一条看仔细了!”
沈道成疲惫地点头。
在走廊上等电梯时,想到原先这种设想并不合理。就算有内贼,不会胆大到进入董事长办公室行窃,而且门口有秘书在。如果选择夜晚进来,周围都是监控,很容易被抓到。
可是,其他股东都没有程雄手头上这份资料,本打算确定合同时再跟他们商量,况且泄露机密对股东们也没好处。
不是在办公室?难道在家里?他立刻认为不可能。
他知道程雄很谨慎,除了几个信任的,谁都不能轻易进入他的书房。除非,是在回去的途中,睡着了,被司机或其他人看见?
他想得脑壳疼。回过神来,发现到一楼了。年纪大了,工作起来不像小年轻,尤其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感觉全身都僵硬了。
昨天老婆还跟他吵,说她花钱买这买那,你作为男人,除了钱还给过我们什么啊!他有些触动。人老了,该开始为晚年生活打算了。
他也想多点时间,陪陪女儿,看着她嫁人生孩子。想到嫁人,又想起柏原。不由长叹一声,看来他注定跟程式脱不了干系。等女婿上位,他还得奉献余热。这都是命啊!
程雄在办公室里继续看了会视频,还是忍不住,把进度条往后拉了一点、一点、又一点。
他利用午饭时间,往后看了大概三小时的内容,虽然不确定自己是否漏掉了细节,但快进看到的内容,的确没什么可疑。
如果,没人进入这个房间,那究竟在哪拍到的呢?
他也想到会不会是在家里。但家里,除了家人和帮佣,没有陌生人。而且,一般人也不可能进得了自己的书房。
他一想:对啊,书房有监控,看一下不就明白了?这份资料放到家里才两天,查起来应该比这里简便。
两天后,程雄坐在书房的电脑屏幕前,眼睛都不眨一下,脸色铁青。几分钟前,他打电话给沈道成,让他不用看办公室视频了。
律师还有点惊讶。
“你过来一趟。”
等沈道成看到视频,也惊讶地张着嘴。
镜头里,云修正慌慌张张地用手机拍下文件上的每一页……
程雄盯着视频,半天没说话。律师不敢贸然开口,只等他恢复理智。
程雄一开始有点愤怒,想过云修是不是在借此表达对自己的不满。
沈道成迟疑着发表看法:“不管是报复心理还是故意,这事有点严重,还是应该叫过来问清楚。”
程雄想着有道理。再看屏幕时,被云修的手腕吸引了。
那晃动的手链,不时闪现光泽。生日时,他第一次看到,觉得很女气,对儿子戴这种东西有些抵触,但没说话。可却感到不安,总觉得在记忆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朝他窥望。
这次猛然一看,突然想起来:这不是苏悦的手链么!
犹如当头被雷击中,他浑身一冷,问:“当初抱孩子来的时候,身上没有别的东西吧?”
沈道成歪着头,想不起来:“当时夜黑风高的,哪注意这些?但孩子是在睡着时抱来的,除了一条小被子,只穿着内衣。好像没发现其他东西。”
程雄明白地点着头:是啊,这条手链是大人尺寸,当时就算戴在手上也戴不住。后来,从没在家里看到过这条手链。那么现在,这条手链怎会出现在孩子手上?
云修平时不喜欢首饰,不可能凑巧买了同一款项链,而且还是一条女式手链。
他想起来,在一次饭后,他问过柏原这条手链的来历。
柏原说,不清楚,好像有人送的。
他的心再次一紧,想起之前种种离奇的曝光事件:难道还有知情的第三人存在?
他立刻问沈道成:“当时叫你跟刘院长联系,可查到那个人了?”
“那老头说不清楚,只说是个中年男人,具体长相说不上来。”
“不是有监控嘛!你没查?”
“查了,但他办公室和楼道上的监控都是装装样子,只有大门的。我检查了那天下午的监控,有个男人戴鸭舌帽进来,故意装作咳嗽捂住脸。出门的监控里,没看见戴鸭舌帽的男人。而且当天下午,有一拨志愿者服务队过来,进出大门的人太多,不好确定。”
程雄紧张起来:“可能,还有一个人躲在我们背后。你再去查查苏悦和周涵的人际关系,一定要彻查!”
律师出去了。
程雄坐在那里,决定先不把云修叫过来。他要等到事情弄清楚之后,再做判断。
柏原回来时,看见一个女孩鬼鬼祟祟地朝自家门里张望。他按响喇叭,女孩回头躲避。柏原思忖:这不是长得像猴的那人么?
等他停好车出来,发现她还在门口。
“你找谁?”
可希看着这个俊朗颀长的男人,问:“云修在吗?”
柏原把她从头看到脚,看完心情复杂:“他不在家。有事么?”
可希被看得脸红心跳:“呃,那能不能等他回来,告诉他我来找过他?”
她转身慢慢离开,柏原叫住她:“等等,能不能跟你说几句话?”
可希背对他,早已明白这是云修的哥哥,那个可能会继承程式地产的人。
她转过来,尽量让脸上浮现懵懂的神色。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柏原跟她走在一起,发现还不到自己胸口,比佳琪还矮。
会所门口的院子里,现在设了露天咖啡座。柏原找到一个靠院墙的座位。
七八月时,从门口经过,能看到凌霄花爬满低矮的院墙,一朵朵钟状花儿,红剌剌血一般地流泻下来,煞是引人注目。如今西风渐起,凌霄花已变成枯枝,混乱的气生根挣扎般缠在红色砖缝里,全无往日的风采。
柏原问她喝什么,她腼腆地说随便。
阳光照在院子里,周围的一切都浸在金黄的光晕里。
她偷偷看一眼他,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赶紧低头,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柏原看着她,想起佳琪说过关于她的那些事。当时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今天是面对面。说实话,长相真不敢恭维,举止也不大方。
如果不知道性格,也许尚能理解她的羞赧,毕竟不像佳琪,到哪都挺自如。穷人家的孩子有她们独有的自尊。
但如果这种自尊是靠心计和尖酸来保证的话,未免有些让人害怕。
咖啡上来了,柏原等她小心喝过一口后,介绍说:“我是云修的哥哥。”
可希早已猜到,但她还是露出意外的表情:“哦。你好。”
柏原用勺子轻轻划拨着咖啡上的奶,问:“你跟云修,在谈恋爱?”
可希正要放下的杯子停在半空。此刻,她的脑子在飞速旋转,不知道该回答是还是不是。
如果承认,怕他们家急吼吼地反对,如此一来,就一点机会也没了。如果说不是,那自己来找云修干什么?等他发现自己说谎,那么她在他面前的形象就会打折扣。
她放下杯子,十分小声地简短回答:“是。”这么说,既能表现自己的不安,也算不上撒谎。
柏原咬住嘴唇,松开,又咬住,像是陷入了沉思。他的唇透出诱人的颜色,可希看呆了一下。
“我说话可能会伤害你。但是,”他坐直身子,看着她,“你跟云修真的不合适。”
可希愣住了,刚才对于他为什么找自己说话,心里已经有好几种说明。毕竟自己成功地吸引过云修,所以,她对柏原突然找自己说话产生了一种常理之外的期待。
但当听到这话时,好心情急剧跌到谷底。再看他时,她的眼里已经生出几分厌恶。
柏原说:“我知道,这事不该我来说。但是,恋爱婚姻跟买衣服一样,不一定贵才好,适合自己的才重要。”
可希一下抓住话头:“你的意思,我是看上他的钱?”
柏原被她的表情吓到,不觉辩解道:“我只是给你讲道理。”
可希想说:需要你来教我?
柏原看出她的反感,却不准备安抚她:“你俩的事,我爸还不知道。等他出面,你们只会更痛苦。恋爱中的人,总认为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但真正相处起来,就不得不考虑很多因素。与其耗尽精力弄得不欢而散,还不如及早分开,给彼此留个好印象。”
可希站起来:“如果你还要一直讲这种道理,对不起,我要走了!”
柏原想,这女孩果然有些厉害。不过,他没打算挽留,该说的都已经说了。
可希却又气呼呼地坐下来。她想甩给他一句话,说云修不久前已经提出同样的要求,不需要你操心!
但转念一想,反正都没戏了,我何必急着跟他们撇清呢?反正,纠结是他们的事,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赖到底!
这回,柏原站起身来:“我已经付过钱了,你在这里慢慢喝。”
可希觉得他的言语里满是侮辱:怎么,一杯破咖啡,她买不起吗?
“你知道云修认识这附近一个老头吗?”
柏原回过头:忽然说什么不着边际的话?
但他还是产生了好奇,停住脚步,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看来,你这个哥哥也不是很了解嘛。”她言语冷淡,表情讽刺。
“这四里八方,认识个老头有什么稀奇的?别说老头,就是女孩我也不稀奇。”
可希又觉得他在讥讽自己,她安稳地坐在椅子上,决定再刺激他一下:“他似乎有什么秘密?连我也没告诉,偷偷去了老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