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执行官-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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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门副本之后的那九年里,炼狱其实一直都在追踪着沦为叛徒的你父亲。但他选择了远离城市、离群索居的生活。凭借着极强的反侦察和自给自足的能力,生活在度假村的废墟里。为了躲避阿克夏系统对于梦境的监控,他甚至强行形成了分时、短暂睡眠的习惯。
“然而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九年后,你们一家还是被人间的执行部队找到了。系统决定进行最严厉的处罚——剥夺你父亲和母亲的生命权。”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背后的宋隐轻轻抽搐了一下。尽管后续再没有任何的声音传来,但他完全可以猜测出宋隐此刻的表情。
齐征南深吸了一口气,却不无残忍地继续说了下去。
“发生在度假村里的富少绑架案只是一个偶然,不过炼狱的确利用了这个偶然——齐家的孩子遭遇撕票死亡之后,同样来到了人间机场。在那里,阿克夏系统以优渥的转生条件为代价,获得了任意支配他留下的遗体的权利。在原本的计划里,系统想要派遣一位‘观察员’附身在齐家孩子的身上,以监督人间执行部队的抓捕行动。恰好,星门衰亡的消息传来,阿克夏系统选中了流浪九年后归来的我。”
与沦为炼狱叛徒的宋隐父亲不同,曾经是特选组执行官、又付出了九年时光封印星门的暮辉,成了炼狱的无名英雄。
九年前,他像一个木乃伊那样,被束缚地严严实实,在一群“白鸽人”的“护送”下,被送往收容所。而九年之后,依旧是那群“白鸽人”簇拥着他,将他恭恭敬敬地送回到了炼狱。
在炼狱里,他获得了系统的最高认可与器重,就像受到神只祝福的俄底修斯那样。
然而暮辉的身躯已经在九年前的收容事件中被毁,无法返回现实世界,于是系统便给予了他一具全新的肉体以及一个崭新的身份。
“六岁孩童的认知本来就非常有限,临行之前,系统为我灌输了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余下的则可以用脑损伤作为搪塞……总之,那天傍晚,你冒着雨将我背回到了你的家里。也就是在那里,我再一次见到了你的父亲——那个出卖了我的好兄弟。”
齐征南的回忆到此戛然而止,然而宋隐的脑袋里却嗡嗡作响,仿佛依旧藏留着可怕的回音。
“所以……那天晚上并不是劫匪闯进我家,杀害了我的爸妈。而是人间的执行部队……”
他咀嚼着这个可怕的真相:“可我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你被人间部队消除了一夜的记忆,”齐征南如此解释:“那是你父母最后的请求。他们不希望你也被卷入到那次的事件当中去。他们希望你能够一辈子平安顺遂、远离炼狱,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就这么被瞒了十多年,还不是一样到了这里。”
宋隐发出了一声长叹,吸溜了一下鼻子,又往齐征南的后背上蹭了蹭:“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也成了执行官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地担心和生气罢。”
“也许吧。”齐征南发出一声苦笑,“可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谁都挡不住。”
“挡不住吗……”
宋隐咀嚼着这三个字,猛地抬起头来:“所以当初……在执行官俱乐部的厕所里,你火冒三丈地说,如果早知道我命中注定属于这座炼狱,两年前你又何必为我舍弃性命——所以两年前,你替我挡了的那一枪,其实也是因为……”
“因为你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齐征南显然故意避开了这个话题,不过掩饰得实在有些拙劣。
宋隐当然没有被他敷衍过去,反而将问题变得更加直白一些:“南哥,阿克夏系统惩罚了我的爸妈,那它当时又准备怎么对待我?”
“把你交给你的亲戚。”齐征南回答。
“胡说,我长到六岁压根就没见过亲戚,就算真的有,他们打算怎么解释我妈失踪了九年、还有我爸的事?”
“那就把你转交给福利院。”
“福利院。”宋隐咬住了这三个字,“两个执行官的孩子,被选中成为career的可能性有多大?”
见他的心思清如明镜,齐征南也改变了继续敷衍搪塞的想法。
“的确……系统曾经考虑过,要将你训练成特选组执行官。一方面,是因为当时是在找不到你的其他亲人,二来,也希望你能够替你父亲赎罪。”
“不,我爸他不欠阿克夏任何事!”
宋隐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不是说人生而自由吗?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利为自己寻找生路。我爸妈他们只想活下去,因为不想死而遭受惩罚,我不能认同!”
说到这里,他愈发地箍紧了齐征南:“但是任何人都没有为了生存而将别人推入死亡的权利。所以他们亏欠的人是你,只有你才能审判他们,不是系统,不是炼狱!”
“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①。即便最正常的寿终正寝,也是向自然规律臣服的结果。”齐征南低声叹息,“愚神的西西弗斯永远都要推着重物上山,盗火的普罗米修斯被绑在悬崖上,惩罚从来都不是为了弥补受害者的亏欠,而是权力机器在巩固自己的统治。”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宋隐环绕在自己腰间的双手:“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走吧,离开这里。”
说着,屋子的另一面墙上出现了一扇小门。齐征南领着宋隐穿过去,倏忽间又回到了安全屋的走廊上。
“现在你后悔了吗?”将一切和盘托出的男人,回过头来。
“我很震惊,很沉重,但绝不后悔。”
宋隐给出的答案,一字一句,坚定而清晰:“恰恰相反,因为这份沉重,我感觉自己离你更近了。”
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朝着齐征南凑过去,仰头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主动进攻的吻,却是温柔而缠绵的。既安抚着对方,又寻求着抚慰。
宋隐明白自己这样的动作等同于发出邀请。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他自己和齐征南的下半身全都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反应。
这就有点尴尬了……
最后还是齐征南默默地按着他的肩,将他推开了一点:“以后吧,现在没这心情。”
“……今天好像还真不是做这事的黄道吉日。”
宋隐也跟着讪笑了几声,又吸了吸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①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卢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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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隐:我怕鬼的罪魁祸首原来是你这个鬼!!!!
齐征南:那还真是对不起了
宋隐:我看鬼片的时候你还睡觉!!!
齐征南:那以后陪你睡觉的时候看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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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为止,南哥身上的谜团基本上揭开了。
关于他和宋爸之间的恩怨,其实是一个伦理学困境的翻版,这个以后会提到。
我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对错判定。宋爸是害了他,但宋爸救了自己的爱人,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没错。建议大家可以回头去看赌船上的那几章,就可以看出南哥当初为啥这么讨厌被背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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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记得白鸽人吗?前面提到过南哥做的噩梦。那就是他和星门一起被收容时的情景。
第109章 胡思不乱想
与齐征南分开之后的第十五分钟,宋隐后悔了。
去他的尴尬、去他的没有心情、去他的软绵绵——天知道刚才他就应该死缠烂打,拽着齐征南把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这倒不是说明他这个人没心没肺——有关于爸妈的那段往事的确让宋隐很不好受。但说句老实话,在他过去十多年关于自己家庭的妄想里,至少有七八个版本的故事更加庸俗而灰暗。
比如黑道两派相争、雌雄大盗流亡隐居、欠下亿万巨债无力偿还……甚至还有德国骨科的版本。
与之相比,“父亲是噩梦执行官,为救退役的妻子而成为叛徒,逃亡隐居”的真相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悲伤的浪漫。
只是他们的浪漫,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人。
当然,也间接地把他们的亲儿子“赔”给了那个被伤害的人。
虽然口口声声地表示“事情真相绝对不会影响他对齐征南的感情”,但在与齐征南分开后的第十五分钟,宋隐推翻了这个结论——怎么可能会没有影响?影响实在是大了去了。
如果刚才卯着一股劲儿,把该做的事全都做了,那么他们的心灵还可以在肉体的强力拉拽下紧贴在一起,将过去的那一大堆烂事打个包、依旧锁在门后头。
毕竟没什么事是一发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
但是现在,他选择了理性、齐征南也选择了理性,那么依照理性的流程,他们就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地梳理清楚彼此的内心世界,该丢弃的丢弃、该理解的理解、该看开的尽量看开一点,然后再找个机会,让心灵为两具肉体做引荐。
很麻烦,很羞耻,很混乱——宋隐选择的这条路定下了三个关键词。
主要的混乱,其实集中在齐征南的身份上。
如果依照“暮辉”的出生年月来计算,齐征南虽然比宋隐的亲爹年轻不少,可好歹也是个四十啷当岁的中年了。而且按照辈分,亲爹的战友怎么着也得叫一声“叔”——这辈分,是不是有点混乱?
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四十多岁又怎么了?外表和身份证上还不都是二十出头的超级大帅哥。
再说了,特选组出身的执行官普遍严重缺乏生活常识,除了执行任务之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好像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过一辈子”。
况且齐征南还有九年的人生处于虚无可怕的域外流浪状态,完全不能和实打实在社会里摸爬滚打了四十多年的世故大叔们相提并论。
单纯纠结数字根本就是自寻烦恼。许仙不也娶了个大他1700多岁的老婆吗?
心中的一个坑似乎被很轻松地填平了。但是需要厘清的困扰还远远不止这一个。
十五年前,他从度假村废弃餐馆里背出来的那个男孩,并不是他眼下挚爱的这个齐征南。那么“齐征南”还能不能说是“齐征南”?
从齐征南在吐真兽面前做出的回答来看,这个问题其实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
宋隐承认,自己的这个牛角尖钻得有点矫情了,可他无法不去思考,就好像忍不住要去撕掉手上的倒刺。
而为了更加理性地解决这个问题,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绝对理性的聊天伙伴。
“很抱歉,但是我不能很好地理解你的这个困扰。”
绝对理性的聊天伙伴——辅佐官二狗再一次露出了“你们人类可真奇怪”的表情。
“作为辅佐官,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改变自己的外形外貌。因此对于我来说,外观根本就不重要,只要内在程序相同,就是同一个人。”
宋隐觉得他有取笑自己“以貌取人”的嫌疑,不满意地反驳:“那是因为你们本来就没有肉体啊。你眼里的肉体就和人类眼里的名字一样,我们不会纠结换过名字的人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因为名字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原生属性。”
“那么肉体就是你所谓的原生属性了吗?”
二狗的目光愈发地困惑了:“这话如果是个普通人类说的,我倒是不奇怪。但你是噩梦执行官,应该早就明白所谓的‘肉体’不过是通过人间机场之后,领到的一套生物制服而已。每个世界都有不同的制服,外观的小差异并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制服的功能性,是为了更好地适应那个世界的环境而存在的。”
“行了行了,别解释了。你都快把我说得看破红尘了。”
宋隐挠了挠头发,露出了一种极为难得的别扭表情:“话虽如此,但这样一来的话,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单纯当南哥的颜狗了?要夸还得夸他人美心更美?”
“你认为齐征南的脸并不属于他?”二狗忽然伸出手来指着宋隐的脸颊:“那你觉得,你的脸是你自己的么?”
宋隐张嘴欲答,却又有点彷徨:“我继承了我爸妈的遗传基因。从这点来看,这张脸并不是我自己制造的,但它的确属于我。”
“一样的道理,炼狱和系统就相当于是齐征南的再生父母,他们可以赋予他任何容貌。顺便再说一句,决定人类外貌的因素不仅仅是遗传,基因突变、生活环境、性格和后天的经历都有很大关系。就算当年的男孩活到现在,说不定也只是个含胸驼背、满口龋齿、没有下巴的小胖子。”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是这样的——毕竟,在健身和自我维护上面,齐征南的自律程度根本就不像是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有钱人家大少爷。
这样一套心路历程下来,又一个心结被成功地解开了。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