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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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珣检查了下刚才两个人你来我往间被撞到的手，红了一大片，试着活动了活动，还行，幸好没有大碍。
身后一点声响都没有。
他等了一会儿才记起来，况淮夜不能说话。
那双本来燃着火星的灰绿色眼睛，黯淡下来后居然是雾蒙蒙似的带着委屈的。
高珣见他被鼠标砸过的额头那一块破了点皮，再配上他这副神情，倒像是在无声地指控高珣对他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高珣又待说几句，他却忽然低下头在手机上打了行字抬起来给高珣看。
【你那天后来跟况怀谷做了什么？你以后还打算要跟况怀谷见面吗？】
高珣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他很想告诉这位同学，况怀谷是你哥，你现在归他管，只要你安安稳稳别出什么幺蛾子，除了家长会，他没必要跟况怀谷见面。
但回答这种问题本身就让高珣觉得诡异，所以他只是皱着眉不太耐烦地说：“这跟你没关系，不是你要管的事情。”
况淮夜脸色难看地瞪着他。
雾蒙蒙的委屈稍纵即逝，这会儿又像个狼崽子似的凶狠起来。
高珣瞧着他转过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几步，以为他就要摔门而出，他却在门前停下来，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东西来扔在了高珣的床上。
“明天准时来学校。”
摔门的声音那么大，也不知道这句话他听没听进去。
高珣捏着红了一大片的手背，爬上床去看他扔那儿的东西。
是支软的药膏。
高珣有点意外，仔细研究了说明书，犹豫半晌，才拧开盖子，挤了些出来，点在唇上。
凉凉的，很舒服。
贴了藏青色墙纸的书房里空调被开得很低，整面的黑胡桃木书架前面摆了同色的工作台，电脑屏幕上不断闪动着数据，有人打开门光着脚踩上地板走了进来。
“你那边是不是差不多收盘了？”他拿起搁在椅子上的毯子，盖在膝盖上，切换了屏幕的内容，和视讯电话那边一头金发的男子交谈起来。
“嗯差不多，你今天有交易吗？”
“没有，到家晚了。”
“你圣诞确定不过来了吗？我妹老问起你，问你什么时候才来，一副想死你了的样子，简直不把我这个正牌哥哥放在眼里。”
他听金发男子说起妹妹，眉眼温柔下来，原本绷紧的嘴角也扬起来。
“告诉她我也想她了。”
“真肉麻，上次你们腻在一起亲来抱去的还没够？这次新转的学校怎么样？”
他轻轻敲打着桌面的手指停住了。
“好像还可以，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
“不带你这么吊别人胃口的啊况淮夜！”
“先这样吧，我明天还要上学，挂了。”
“喂！你把而且后面的话先说完啊，喂！阿夜…………”
况淮夜抽出一个暗格，拿出了安睡在里头，用塑料袋封好的那包东西。
而且，我最近重新见到了一个，我想见了很久的人啊。
高珣把头发吹得半干后在已经恢复原貌了的书桌前坐下开始备第二天的课。
一切收拾妥当，十一点半准时摘了眼镜上床。
他今天心情很不怎么样，没有可以多余培养的情绪。直接摸出枕头下这个只有在此时才会使用的手机，翻出收藏夹里他最常用的那些老朋友，开始了今天份的睡前作业。
然而不知是怎么搞的，总归是心浮气躁，手上做了千百回的动作也不那么自如。
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亮着的光，盯久了就很刺眼，高珣无奈地闭上了酸涩的眼睛，待要休息会儿再继续。
可是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了某个深邃的轮廓，极为好看的腰背线条，修长有力的腿，还有形状看来让人很想吻一吻的嘴角，他知道它吻起来感觉很好，因为……
高珣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快进入了状态。
甚至在手指搭上最敏感那处的一刻，低低地呻吟起来。
他抿着嘴上还残留着的，刚才抹过的药膏带来的清凉，好舒服……还想更舒服……
高潮来临前，高珣又看见了那双眼睛。
灰绿色的，一会儿是带着燃起点点火星的，一会儿是雾蒙蒙受了委屈的。
一动不动地，带着深意地，打量着他，审视着他。
那眼神又危险，又迷人。
啊……
高珣轻呼一声，尽数射了出来。
见鬼了。
液体射出完毕，理智立刻归位。
高珣被高潮前脑海里闪过的性幻想吓着了。一定是受了白天被亲了的影响。
他权衡了几秒马上抓过手机，他要正常地用平时自己喜欢的那些收藏，再来一次压压惊。
10。我的考试成绩一般都年级前十，不知道阁下是
黄主任从事教育工作已有小二十年了，每天坚持在早自习时巡视一遍教学楼是他多年以来的习惯。
今天他也早早地来到了学校。
离早自习开始还有半个来钟头，他背着手在走廊里慢慢走着，打算先去办公室放好包，泡杯茶，啜上两口，和着窗外那棵粗壮的香樟树上叽喳的鸟叫哼上几句戏词，然后再去各个班溜达溜达，看看同学们今天的精神状态是否饱满，学习态度是否端正。
路过三年七班的教室时，意外地瞅见靠窗那排人头攒动，聚拢着不少同学。黄主任赶紧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没错啊，这才六点三十，怎么就这么多同学都到了？难道是他表坏了？
“快点快点，都拿出来，我一样都没写……”
“阿方我以为你只有数学卷子没做啊！”
“我也以为是啊！结果理书包的时候发现怎么多出这么多作业来……”
“顾鑫！你别说人家了，你英语写了吗？”
“有位女神曾经说过，英语就ABCD，抄抄是最快的，所以我这不都捡抄起来最快的不写嘛！快，借我看一下……”
“语文作业有谁写了吗？”
“语文作业你都要抄啊！找悠然去！她肯定写了。”
“你们说话声音轻一点好不好？”
“没事啦，这么早学校除了我们抄作业小分队还会有谁啊。”
“那可说不好啊，我知道黄主任就每天都特早来学校，还是当心点！”
哦，抄作业小分队。
这是还取上名字了。
组织挺正式啊？
黄主任当了二十年老师，抓了二十年抄作业，对抄作业这个行为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他当一天老师就要抓一天抄作业。
时代在进步，当老师的当然也要与时俱进。前两年他还跟信息办的老师一起捣毁过几个同学们暗暗成立地用来抄作业的留言板啊聊天群什么的，没想到七班这帮兔崽子们倒是返璞归真，他好久没见过有大早上来班里集体抄作业的了。
里头还混着他楼下的小邻居，老顾他们家的顾鑫，明知道他会特早来学校还敢这样顶风作案，真正的一帮熊孩子。
与时俱进的黄主任扒在后门的窗户上，一边心中嘀咕，一边掏出手机把这个大型抄作业现场的照片小视频都拍了个全。
“小高，东西我就都传给你了，你第一次带班，又是半路接手的，要多上点心，给这帮家伙立立规矩。都高三了，还这么胡闹。”
高珣一张张往下翻黄主任传给自己的照片，点开中间夹着的小视频前还耐心地插好耳机，听听里头都说了点什么。
周五这天早上高珣提前从宿舍去了教学楼。
整条走廊的高三教室，除了他们班外，空无一人。而走到他们班后门时，就能听到里头各种热闹的报告作业情况和催促抄写进度的繁忙声音。
高珣通过门上的那块玻璃朝里望去，小孩儿们正挤成一团，亲亲热热的头挨着头，热火朝天地奋笔疾书呢。
他没想要立即进去来个人赃并获，瞧他们那样儿，感情不错还挺团结。高珣不由浅笑着摇摇头，看了会儿还是先回了办公室。
第二节下课要做课间操时，他从队伍里叫住了陈艾。
“陈艾。”
“高老师。”
这个做了他三年课代表的小姑娘，留着一头齐耳的短发，看着清清爽爽的，不但成绩优异，说话办事也一直都很利索靠谱。
“高老师，我今天不用去做课间操了吗？”小姑娘长得挺高，有个一米七三七四吧，只需要稍稍抬头，就能平视着高珣的眼睛问。
高珣指了指窗外头，已经快要抵达操场的他们班级的队伍说。
“陈艾，你希望你这些朋友一年后能和你一样，念一所好的学校吗？”
陈艾的表情有点不解，显然不知道他这无缘无故地是在唱哪一出。
高珣滑开手机的锁屏，给她滑了几张前两天收到的照片。
“黄主任发给我的。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如果你真心替他们着想的话。”
小姑娘呆了两秒，脸霎时红起来，点点头跑开了。
高珣站在原地，一张张的删掉了手机里的那些照片。
再抬头时，视线正好撞上连个书包都没有背的，这个点了才来上学的况淮夜。
这家伙坚持准时来学校有满三天吗？
“星瀚迟到早退累计五次会被退学，你下学期还想转校吗？”
况淮夜单手插着口袋耐着性子听他说话，另只手里还忙活着打字。
【药膏用了？】
他的眼神落在高珣的嘴唇上时，高珣已经结好了的伤口似乎又痒起来，差点要伸舌去舔。
况淮夜见他不回答，兀自靠近几步，他一靠近高珣就忍不住进入警备状态。况淮夜发现了，为表清白自己只是想看看高珣受伤的那个地方没打算干别的，专门抬起双手给高珣展示了一眼就背到身后去了。
“以后不要迟到早退，准时来学校。”
况淮夜的表情无奈中又有些委屈。前几次那种逼人的压迫感松懈下来，眨着他浓密的睫毛，懒懒散散的，好像高珣那晚的警告起了作用，退回到一个只是十八九岁的，英俊并且漫不经心的男孩子在面对着自己的班主任的模样。
有攻击性的况淮夜固然让高珣头痛，但现在这样的，平和地，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况淮夜又让高珣觉得困惑，他不太相信况淮夜是这种被自己教育几句就会变得乖顺服帖的男生，他不好判断他的收敛是有后招还是怎么样。但高珣暂时也不想再深究。
【但是学校太无聊了】况淮夜这么写。
“我同意。”高珣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我上学的时候也觉得学校很无聊，不过我的考试成绩一般都年级前十，不知道阁下是？”
况淮夜脸上的表情生动起来，仿佛有几百句话等着要争辩，一起动起来了的还有他飞速在手机上按动的手指。
“别按了。马上就要第一次月考了，到时候用成绩来反驳我吧。”
晚自习高珣走进班里的时候感觉到教室的气氛安静得不似往常。
料想可能是上午他找陈艾的事情班里已经都知道了。
正好，原本他也是想再说一下这件事情，否则“因为老师找过她，她就不给我们抄作业了”这样的解释可能会陷小姑娘于一个“不讲义气”的局面。
“把笔放一放，我说点事情。”
讲台下面四十几双眼睛望了过来。
“你们觉得现在的作业多吗？”
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谨慎地给了几声稀稀拉拉的“还好吧”之类的回应。
“如果有觉得作业多并且认为里面的内容自己已经都会了的同学，以后可以提前跟我申请，不写作业，任课老师那里我会去打招呼。作业是为了巩固你们学到的知识，要是你的确掌握了，那么重复性机械巩固，我个人认为，不是很必要。”
这些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上，试探的，怀疑的，不安的神情，直直白白地挂在那里，接受着高珣的一一阅览。
他很少在学生面前说那么多，可是这番话确实是出自于真诚。
“我不希望你们去抄作业。抄作业无非是为了敷衍老师，这种敷衍对你们自身是一种浪费。毕竟高三是很累的一年，把时间和精力消耗在敷衍老师身上，那还不如多睡一个小时。”
片刻的沉默后角落里有小小的声音问。
“真的可以不写吗？”
“真的可以。只要你确定自己掌握了这个部分……或者你已经想好了，要放弃这个部分。当然，如果这两者都不是，抄作业的原因单纯是这里还不会，那也不需要去把已经会了的人的答案挪过来。就大方的空着，空着是最直接的反馈，老师看到自然就会明白哪些地方哪些人还需要查漏补缺。”
“那，那要是空的地方很多呢？”
“空的很多也不要紧。高三这一年就是为了帮你们把这些空着的地方填起来。”
高珣停了一下，以一种更为平和的语气继续说：“你们在这一年当中付出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都是为你们之后能有更多不同的选择提供筹码。我不想骗你们，考上好的学校也不代表你们的生活会就此一帆风顺，但是至少，你们渡过困难的河流时，所乘坐的工具会更坚固一些。能够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也不代表就万事大吉，但是至少，你们在面对埋伏着的艰辛时，会更心甘心情愿一点。所以，努力一些，坦白一些，把握住现在吧。”
况淮夜在最后一排的位置上看着这个跟自己隔了整个教室的人。
干净的，缓慢的，没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过来人姿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