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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身有隐疾-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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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珣?你在这里捞什么啊?”
高珣蹲在水池边上向和他说话的那人看了一眼。
对方和善地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显得怪朝气蓬勃欣欣向荣的。
高珣于是认出来,是况怀谷。

况怀谷等了会儿也不见他回答,干脆过去蹲在他旁边又问了遍。
“找什么呢你?”
通过这些天两个人在美术教室里“相处”的午饭时光,别的了解虽然还说不上,但高珣对况怀谷此人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性多少是知道一点的,所以他在况怀谷准备要问第三遍之前简单地打发了钥匙俩字。
“钥匙?什么钥匙?家里钥匙?啊,不是美术教室的钥匙吧?”
况怀谷说着也有些着急了的模样,撸起袖子把手往水池里放。
高珣没来得及阻止。
他火急火燎地一边在水里捞着一边小声念叨,哎你这人,那我们明天不是没地方吃饭了啊。
全然是打算在美术教室长期吃下去了的架势。
高珣手上的动作一慢,然后不知自己怎么的,竟觉得有些久违了地想笑。
“你是不是停下来了?继续找啊!”况怀谷听边上没了水的声音,赶紧督促。
高珣擦了擦脸上被对方大开大合的找寻动作溅着了的水:“是自行车钥匙,我自己找就行了。”
况怀谷停顿了有零点几秒吧,随即没有理会高珣,手仍旧在水里翻着。
“刚还没问你,你钥匙怎么会掉到水池里的?”
高珣沉默以对。
况怀谷早猜到他不会乖乖配合着一问就说了,故意撩起水拍了他几下:“说不说?不说我可哪吒闹海了啊。”
这下高珣真的笑了。
“幼稚。”
“你要不说我还有更幼稚的呢,告诉我嘛。”
“没什么。就是无聊的人做的无聊的事情罢了。”
况怀谷把这话来回念叨了几下,明白过来:“你们班有人欺负你?”
“欺负?不算吧。”
“大冷天把你钥匙扔水池里还不算欺负吗?”
“要我感觉到难受才算是欺负吧。这种顶多是……”
况怀谷服了他这副无所谓的淡定态度,没什么好气地问:“顶多是什么?”
高珣想了想,微微扬起嘴角说。
“顶多是无聊的人做的无聊的事情罢了。”


钥匙最后是找着了,况怀谷找着的,高珣一天内对他笑了两次,况怀谷有些飘飘然,耍着赖说自己累死了骑不动车了要高珣载他回去。
高珣比了比自己没座位的自行车问况怀谷介意坐车兜吗?
况怀谷只好偃旗息鼓。
此次事件过后,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一些积极的变化。
最明显的在于吃午饭时况怀谷终于不再是高珣眼里的一团空气而已了,他说十句话,高珣也会视内容回上三五句。
甚至在况怀谷不无得寸进尺地叫他‘小珣’时,高珣也只是缓了片刻便简单的回了个带着疑问的嗯?
至少不是当清风过耳没有听到,况怀谷就挺满意了。


况怀谷班里的男生知道他在美术教室吃饭,偶尔会来敲窗户,催他吃快点好去和他们打球。
高珣和他认识的时间久了,渐渐也听过自己班上的女生谈论他,她们恪守着小小淑女的那一点矜持,并不会去做什么惹人注意的大胆举动,不过是在况怀谷经过班级门口,冲着里头笑一笑时红着脸低头把这青春期悸动的心烦意乱排解到一张张卷子里去。然后课间和自己要好的女朋友一起,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况怀谷的笑,互相打趣,揣测着,接收那笑容的主人究竟是她们其中的谁。
接收那笑容的真正主人眼皮都没朝被敲响的窗户抬一下,四平八稳地对坐在面前大口吃饭的人说:“你可以回你们班去吃。”
况怀谷嘴里还塞着饭呢,抬起手来跟外头那几个男孩子猛挥了两下,让他们赶紧撤。
“这样不吵了吧?”
高珣已经装好了自己的饭盒。
“……我是说真的,你没必要一直来这里吃饭吧。”
“那你不是要一个人吃饭了?”
高珣扶了扶眼镜,有点玩味地问:“所以你是在同情我?”
况怀谷慌忙咽下嘴里的饭,同情?可能有一点吧?毕竟高珣应该是被班里的同学欺负了才会躲到美术教室里来吃饭的吧,但直接这样回答高珣是不是会生气啊……
“不是,我就是,哎我有权力选择跟哪个朋友在哪儿吃饭的吧?”

扔钥匙究竟算不算欺负这件事前几天况怀谷又拿出来和高珣讨论过。
况怀谷主张,高珣受到了校园霸凌,一定要及时和老师或者家长沟通,如果放任不管,听之任之,那对方的举动可能会变本加厉。
他不明白高珣为什么像完全不在乎似的。
今天人家扔你钥匙,明天就会烧你的书包。
暴力行为会日渐升级,最终毁掉你的高中生活,或者更多。
高珣听完后却轻飘飘地说了句,因为太可怜了。
他这话说的没有主语,况怀谷一时不好分辨他是在说谁可怜。
“因为觉得,用这样幼稚的行为去增强自己存在感的这些人,实在太可怜了。又可怜,又无聊,还很蠢。所以我想我没有必要去击垮他们脆弱的心里防线,那样倒可能会更麻烦。至于毁掉高中生活什么的,他们对我产生不了这么大的影响。”
况怀谷听得哑口无言。
高珣这人,可真是奇怪。


思及此,况怀谷没法对一派置身事外的高珣说出同情两个字来。
他对高珣的做法有很多的不理解,但他想,这总不妨碍他们做朋友。


况怀谷偶尔会邀请高珣去看他们比赛,或者叫他一起去打球。
当然高珣大部分时间都是不参加的。
况怀谷暗自猜过,高珣家应该是家规甚严的那种,别人放学后都有各自的社团活动,高珣却是优秀的回家社社员,铃声一打就是背起书包一门心思回家,这大概也是那些人挑他下手来欺负的原因吧?
况怀谷热情洋溢,有心想要拯救这位他认为有社交障碍的朋友。
多和同学们相处相处又没有什么损失,虽然你成绩优秀长得也不错但老高高在上端着瞧不起别人的样子是挺欠揍的啊,脱离群众是不好的。

烦的次数多了,高珣极其偶尔地也会在吃完饭后和他及他班上的男生一起在操场打打球。
倒不是觉得况怀谷说的多有道理,只是看他那副苦口婆心的样儿总归不想一再拂了他的面子。
况怀谷看着球传到手上就浑水摸鱼似的趟几步上个篮,球不在手上就偷偷懒既不跑也不动的高珣,勉勉强强给自己这点成就感打个八折。
要求不能太高了,至少他能给高珣拖出来晒晒太阳打打球了。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慢慢来呗。


“哟高珣,我说怎么最近中午在班里都见不着你呢,原来忙着和别的班的同学打得火热呐?也带我们玩玩啊。”
高珣面无表情地转过去看了眼关耀和他的俩跟班。
况怀谷听到这边的动静,手上传球的动作停了下来。
应该就是这几个吧?
欺负小珣的。
“好啊,想怎么玩儿?斗牛还是五对五啊?”
关耀笑了一下,高珣挺能的啊,几天不注意都有哥们儿出头了,这人是六班那什么况怀谷吧?他听自己老子说过,况家的公子,跟自己同个学校,不过人家是压着分数线考进来的,不像他,是撒着粉红色的纸片飞进来的。
“斗牛呗,我们这刚好三个人。怎么样高珣,你上不上啊?还是全交给你哥们儿啊?”
关耀活甩了甩手腕问高珣。
那副模样况怀谷看着挺不顺眼的,但跟高珣打过的仅有几场球里,他知道高珣体力跟耐力都很一般,打着玩玩无所谓,正经要比赛的话可能就不太吃得消了。
他走到高珣身边用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问他。
“怎么样?你打吗?”
高珣有些没好气地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扔在球框的栏杆上。
“你下次赶鸭子上架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
况怀谷接受批评,立正认错:“下次一定注意,那今天要不你不上了?”
高珣拍了把篮球:“随便打打吧就。”






5。高老师,十六岁(下)

高珣说到做到,打得真的很随便。
跑动不积极,也根本不抢断,只是闲闲散散地在外圈活动,况怀谷和他同班的同学被关耀他们盯得很死,几分钟过后原本应该防高珣的人也干脆放着他不管,一起去防况怀谷了。
高珣跑了两三步,确定况怀谷能看到自己后,拉出一个空档来,做了个要球的动作。
况怀谷正是被盯得没有太好的出手机会,匆忙间只好把球传给高珣,本打算靠高珣做个掩护再把球要回来然后突进去……
结果高珣拿到球之后原地起跳直接投射了。
三分球。
关耀在这边震惊之余,看看况怀谷,也和自己一样,满脸的不可置信。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高珣五次出手,投中了三个三分球,命中率惊人。手那么热,谁有闲心去在乎他没有跑动,不会抢断。
最后的一点时间,两边的得分相同,球又到了高珣这儿,高珣看着挡在他面前严防死守的两位,一个假动作晃了过去,分秒之间将球传给了况怀谷,况怀谷运球到篮下后又把球交到了他们这边无人看守的第三位同学手上,那位同学趁身前没人,赶忙带球上篮,球进了。
他们最终以两分的优势结束比赛,赢得了胜利。

高珣都来不及长出一口气,就被冲过来的况怀谷一把搂住。
“我们赢了!!小珣真厉害!!”
高珣马上感觉到况怀谷运动完的热气隔着衣服爬到了自己身上,耳根被迫地一阵发烫,下意识推了推他的肩膀。
关耀他们那头摔摔骂骂地踢了脚落在地上无辜的篮球,午休的时间差不多了,随即也懒得再看高珣一眼就回教室去了。
“高珣,你投三分很准啊,以前专门练过吗?”况怀谷他们班刚才一起打球的同学问道。
比赛之前尽管他也看怀谷带高珣来玩过几次,但高珣这人有种天生自带的不好亲近气场,总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和他搭话,认真算来这还是第一次和高珣说话呢。
“嗯,自己玩着投过一段时间。”
况怀谷把各自的衣服从篮筐那儿拽下来抛给另两人,自己穿完后又去闹还在穿的高珣。
“二中三井寿,你想不想和教练打篮球?哎你要是平时肯多过来和大家一起打打球多好。”虽然高珣体力一般,也不怎么能跑,但就凭他这个手感,肯定会有很多同学愿意带他一起玩的,朋友多了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霸凌的事情了,况怀谷觉得高珣简直是在浪费资源。

高珣有点不自在地把况怀谷放在自己头上乱揉的手挥开了。



当天晚上高珣做了一个短暂的春梦。
这不是他进入青春期后做的第一个与性有关的梦。
但往常这样子的梦里,场景大多是模模糊糊的,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节或者另一个主角,有时他甚至是只有第二天早晨醒来感觉到自己内裤里的黏腻,才会意识到昨晚可能是梦遗了。
可这天晚上,不久前从打完球的况怀谷那里爬身过他身体的热气,在梦里又一次袭击了他。
高珣不得不从梦里惊醒过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下半身肿胀硬挺,在片刻犹豫之后他的左手相当自觉地握住了此时状态正佳的地方。他不敢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想象力在黑暗中肆意发挥,只能睁着眼把空闲的右手臂压在汗湿了的额头上,机械性地快速抚慰着自己。
高潮的那个瞬间高珣觉得自己像突发性癔症似的,听见有人贴着他耳朵,声音暧昧地叫着他小珣。

高珣抽过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叠纸巾,把喷溅到小腹上的白色液体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起来披了件衣服打开窗户散味道,又把用过的纸巾叠好放进塑料袋装进书包,这东西可不能扔在家里的垃圾桶里。
最后高珣从书包的夹层里摸出一盒烟。
他并不抽烟,只在心烦的时候拿出一支含在嘴里玩儿,或者是把外套那层裹着的纸剥了,露出里头的烟丝,细细地嗅一嗅味道。
他妈长久以来的千防万防,不让他继续画画,不让他与同性交往过密,不许他放学后逗留学校,不许他放假出门去玩,设立了各种严格的家法家规,到头来还是防不住她最怕的事情——沈珒的“同性恋毛病”一点不差地遗传给高珣了。
其实在他妈多次的“同性恋是一种毛病”的教育下,高珣很早就查过,遗不遗传的先不说,但性向这东西是不可逆的。而他现在,自慰时能联想到的是一个同性,那么估计他对女孩子是不太会感兴趣了。
想到这里不免觉得他妈一片苦心,到头来又是白费。
高珣光着脚踩在窗台上,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同性恋呀。
高珣一笔一划地在空气里写着这三个字,这三个字他可真不陌生。
既不陌生,也不算害怕。像是在考虑一件别人的事一样,迅速把自己的精神抽离出去,飘在边上冷眼旁观。
无所谓的吧。
即使他对况怀谷或者其他同性产生了生理性的冲动,也是无所谓的吧。
反正这事从开始到结束都只会存在他自己心里,不会有第二个知情者。
不过他既然察觉了自己的性向,以后便绝不会通过交个女朋友甚至结个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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