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型包养-第1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关上酒店的灯,穿好西装离开了房间。
酒店的走廊里悬挂着一排的水晶吊灯,奢华而耀眼。沈妄秋拿手遮住一些光,太晃眼了。
他按下底楼的电梯去退房,显示楼层的数字由大变小,最后停止不动,电梯门打开,沈妄秋迈出一步,然后没有办法迈出第二步。
酒店底层的门口,那个笨拙的狗熊人偶摘下了头套在用手里的传单给自己扇风。
沈妄秋清楚地记得,进门的时候,那只穿了比基尼的海滩度假风狗熊搔首弄姿地朝他凑过来,拼了命地去吸引他的注意力,把手里的传单塞过去,而当时他搂着怀里的新欢将他推开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时候,他未曾出现;斩断相思后蓦然回首,他却偏在灯火阑珊处。
沈妄秋觉得喉头苦极了,上辈子大概罪大恶极才会遭此报应。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叶澜?”
熊头被迅速地带上,沈妄秋第一次看到一只熊能跑得如此灵活迅速,如同逃离洪水猛兽一般。
沈妄秋追过去,几个箭步便将人拦了下来。
这是一场两个人都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发现了彼此的不期而遇,却又无可避免。
叶澜把头套摘下来,跑得急了,脸都红了,他有些尴尬,有些无措,也有些无话可讲。
“巧啊,沈先生……”
“你跑什么?”
“我没有。”
沈妄秋在心里头说,你撒谎。
而叶澜在心里想,你凭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但下一句,他们依旧保持了如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再见时的客气,尽管心底都想胜人一筹。
沈妄秋把手插进了口袋,这是他后来才有的一个习惯,以前的时候总能牵着另一只手,后来不能了,空手赤裸在外面,总显得有点寂寞。
而叶澜的手藏在厚重的道具服中,沈妄秋看不见他用指甲拼命地刺进掌心,用疼痛来逼迫自己维持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我去找过你。”沈妄秋从口袋里挖出一根烟点上,他很少吸烟,吸进去第一口的时候呛得他咳嗽了好几声,但烟草的味道起码可以让他此刻放松些许,因而他没有停下。
叶澜讷讷点头,“我住学校去了。”
“在哪儿读书?”
叶澜犹豫了一秒,说出了答案,如果沈妄秋一定要知道,他瞒不住。
“城北的师范学院。”
“噢——那一所,学费……负担得起么?”
叶澜疏离道:“负担得起,谢谢关心。”
沈妄秋用力吸了一口烟,唇舌之间尽是苦涩,“今天……也是兼职?”
叶澜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最蹩脚的谎话——“嗯,刚好看到您和那一位进去,你们……很配。”
沈妄秋握着烟的手有些抖,烟灰落到他的手背上,烫出一个红印,他疼得一哆嗦,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叶澜的话。
“澜澜……”他掐灭了烟,烟头掉在地上,零星的火星也被他一脚踩灭,“你真这么想的?”
叶澜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他不清楚自己在门口努力去阻拦沈妄秋时用了多大的勇气,却知道此刻他所花费的努力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是。”
沈妄秋笑了,笑得眼角都快有泪要流下,他从来不屑用那种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试探双方在彼此心中的位置,但叶澜并没有给他留有丝毫的余地甚至是逼迫着他使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更加清楚。
“没错,我们……我是说我和他,很好。”
叶澜点头,他转过身,背着那身厚重的道具服,走得缓慢又无比笨拙。
沈妄秋的头胀得天旋地转,令他几乎没有办法站立。
他回到酒店的大厅,呼吸着里头中央空调释放出来的冷空气,带点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到令人鼻酸。
沈妄秋慢慢走到柜台上去退房,刚才那个青年还未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见他来便小跑了过去。
“真的对不起,沈先生……我、我家里缺钱,但是我和我男朋友都还是学生……很抱歉,您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吗?”
沈妄秋退了房,“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青年便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您是个很好的人。”
沈妄秋往门外走了几步的步子一顿,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我不是。”
过不久,青年却又追了上去,他极其认真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吗?我……我很怕我男朋友会知道。”
“你怕他知道不爱你吗?”
青年摇头,“我怕他难过。”
噢,是怕他难过。
沈妄秋想,那叶澜为什么不难过呢?
“沈先生的那一位……”青年斟酌着自己的言辞,“肯定也很难过……”
“会吗?”
青年笑了,“沈先生看不出吗?你刚才往里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你好几次。”
于人虚情假意时,他如鱼得水,而一旦情真意切,沈妄秋却发现自己愚蠢得可怕。
他推开青年冲了出去,马路上车水马龙,闹市区总是越晚越热闹,他站在路口,四处张望——这么多的人,哪一个会是他要找的那个呢?
街口的红绿灯一次又一次转变着色彩,无数人从沈妄秋身边路过,他如同一头困兽四处寻找着出口,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出现。
他站在十字路口,想着,若是现在自己闭着眼走过去可以毫发无损,那么既然如此幸运,会不会一抬头叶澜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又一个红灯过去,他走过人行横道,又拐过一个转弯口,抬头,叶澜穿着那身可笑的人偶衣服,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哭得浑身抽搐,看起来滑稽又狼狈。
他察觉到有人过来了,抱着怀里笨重的人偶头套站起来又想要逃,可身上穿的衣服实在不方便,站了一半又摔了回去。
沈妄秋的声音在微微发颤,“叶澜……”
他未曾如此欣喜过,说是绝处逢生都不为过;
却亦未曾如此慌乱畏惧过,摆在心尖上的人在哭,因为自己。
叶澜的动作忽然静止了,他不确定般地朝他望一眼,眨眼的时候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外流,发出的第一个字音犹是带着哭腔的。
“你不要过来……”太难堪了,费尽心力去隐瞒却还是被发现了。
叶澜努力很久,却始终不能装出一种若无其事的状态,他努力地去遏制自己的哭声,不让自己看起来过分的可怜。
怕一个人难过是什么感觉呢,大概是他哭一次,自己的一颗心便如坠冰窖,生不如死。
沈妄秋走过去,靠着水泥墙慢慢地坐在叶澜身边,身后的水泥墙很粗糙,磨得背疼,空气里也是扬尘四起,他舔了舔上唇,有咸涩的味道。
“澜澜……”
只是这一声,叶澜的哭声便再也止不住了,他用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之间,捂得严严实实,不让沈妄秋看见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但沈妄秋依旧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因为太过用力的哭泣在不住地颤抖。
沈妄秋不敢伸手去拥抱叶澜,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可心上人在身边,却不能触是一种令人痛苦地折磨。他盯着叶澜蜷缩着的身影,最后偷偷地揪住了他背后的“熊尾巴”,便觉得心满意足却又更加言辞无措。
“不要哭了。对不起。”他想了很久,却只有这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
叶澜愣了愣,这是沈妄秋第一次同他道歉,他哭得大脑缺氧,想不清楚沈妄秋是为了什么要同他道歉,只是觉得心里头很难过,难过得他无法控制自己,眼泪吧嗒吧嗒地往地上掉。
这并不是一个告白的好地点,可沈妄秋觉得,再不说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说了。
“澜澜……没有别人,只有你。”
“很抱歉,我没有真的喜欢……我是说,没有爱过别人。第一次这样,犯了很多的错误,我以为……”
沈妄秋快被自己颠三倒四的话逗笑了,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一句话说出口,甚至连每个地方的停顿都要瞻前顾后,可最后说出来的,却仍旧狗屁不通。自作自受应当如是。
他捏了捏手里的熊尾巴,圆滚滚的一颗,贴在掌心上据说刻画着人一生命运的脉络里。
“叶澜……我很想你,这是你和我分开之后我学会的第一件事。对不起,竟然这么久才学会,还有一件事我花了很长的时间,刚刚才学会,大概算是你教我的第二件事。”
“叶澜,我爱你。”
沈妄秋终于明白为什么叶澜对他的爱总是卑微的。
因为当他爱上的叶澜的时候也只想将世间一切最好的都献给他。
就算要他抛头颅洒热血,捧出的一颗心也要是温热,不然怕会冷落了他。
叶澜的情绪在这一刻忽然崩溃,他手脚并用地将身边沈妄秋推开,推嚷间沈妄秋哭喊着质问:“所以……所以你为什么刚才不解释呢?”
于此之前纵有千般怨言,叶澜终究是不敢怨、不能恨、不可说,既无瓜葛,那无论沈妄秋如何风流,也与叶澜无丝毫关系。
然而他却说“我爱你。”
他的哭声再也忍耐不住,话也说不清楚,吐出几个字就打一个哭嗝:“我等你好久,一直在转弯口偷偷地看,看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找我……我想第三次、第三次绿灯的时候你不过来找我,我就走了,后来我又想,第五次……可你就是不过来……”
叶澜把手里的传单往他身上砸去,“你为什么不过来解释呢,只要你说,就算是假的,我也会信的,我会的啊……是不是只要我不先认输,你就永远不会先让步……”
夜风之中,彩色的传单四散飘落,叶澜的模样狼狈极了,然而眼神却倔强无比,他盯着沈妄秋,等他的一个回答。
“我不知道你会等我。”沈妄秋的头胀得发疼,耳边是一阵刺耳的杂音。
他有一种预感,自己捧出的这颗心,也许叶澜不会要了。
“我以为……我以为你早就放弃这样的我了。”
叶澜的喉头仍在忍不住地哽咽,但他屏着呼吸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
那是一种比嚎啕大哭更加痛苦的状态,所有的眼泪都要忍回去,哭嗝打得甚至难以呼吸。
叶澜拍干净身上的尘土,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灰头土脸的沈妄秋。
“不要偷偷碰我的尾巴。”叶澜吸了吸鼻子,他的眼眸低垂着,看不清里头的情绪,“等你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只能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你的话,那么即便永远都是包养关系也可以。可是既然你也爱我,那么爱应当是互相尊重,也是互相信任。”
“很感谢你可以爱我,可是我拒绝。沈先生,我等你了那么长的时间,是你没有过来找我的,你不应该这样低估我。”
叶澜把地上的狗熊头套捡起来,带上去,就又成了一只滑稽搞笑的大笨熊,眯着眼冲沈妄秋笑,脸上还有两个害羞的红晕。
可沈妄秋晓得,里面的他还在哭。
他扶着墙站起来,因为头疼所以刚站起来时几乎站立不稳,手死死地扣着水泥墙,指甲里都渗了血。
沈妄秋的怀里空荡荡的,不久前叶澜还在他的怀里,他以为只要承认了自己的心意,相爱的人总会在一起。却未曾想过叶澜从来都不屑于他的爱。
“可是既然我已经一错再错,那么叶澜……你凭什么觉得现在的我还会再一次放你走呢?”
“我在半年前给你买过一份礼物,我一直想有一天可以送给你,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我,但是那份礼物只能是你的。”
叶澜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沈先生,你总是这个样子。”
半年前就找好的退路,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拿出来力挽狂澜。
不是雪中送炭,而是将炭火藏起,等对方奄奄一息时,再“慷慨”地施舍,接受对方死心塌地的赞美与忠诚。
“离开你会让我很难过,可是爱你会让我更加难过。”
就像失去你的拥抱我会不习惯,但我也总会学会多穿两件衣服来抵御霜雪。
他转过身,慢慢吞吞地走了,背后的熊尾巴一晃一晃的,在沈妄秋的眼里显得稚拙又可爱,但是这样的叶澜却好像不要他了。
“叶澜,是戒指……我买了一对戒指……”最后一个字吞进了喉头,沈妄秋觉得自己无耻极了,他一直想着可以保留住这个秘密,若多年后叶澜发现,或许回想曾经,自己留给他不会仅有一段不愿回首的记忆,而如今他却只能拿着这一份美好去当做牵制叶澜的工具。
叶澜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似乎想要回身确认一遍这个回答,然而最后他还是走了。
一局棋走得每一步都费尽心机,以为总能将叶澜围困其中,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沈妄秋总以为自己会是最后的操盘手,置身局外,翻云覆雨。但或许当叶澜第一次怯怯地又满含欣喜地喊他一声“沈先生”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沈妄秋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天,脑袋越来越昏沉,然而心底却越来越清楚,他同叶澜正在往两条逆向而行的路上渐行渐远。
第二天一早,沈妄秋驱车去了叶澜的学校。他想不出任何的办法去让叶澜回心转意,从前运筹帷幄,可遇到叶澜却成了举步维艰。
沈妄秋习惯了被他人追逐的感觉,却是第一次去追逐别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