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之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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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齐恩静而言，这是个注定会成功的表白仪式。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蒋祐看起来是个机灵人，自己把话一说，说不定蒋祐连嫂子都叫上了。
　　现实和理想到底谁胖的问题已有太多人强调过，只不过齐恩静没有预料到自己要面对的骨感的现实几乎就是具骷髅架子。
　　“沈深说，只要你点头，他就愿意和我在一起。”
　　蒋祐心下大石落地，释然一笑，“他真的这么说了？”
　　齐恩静不明所以，见蒋祐笑，也跟着笑，“对啊，所以还需要你帮帮忙……”
　　然后她就看到蒋祐大幅度摇头。
　　“他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
　　“他有喜欢的人了。”
　　“谁啊？”
　　“我。”
　　于齐恩静而言，这是个遭遇了少年戏耍的昏暗的一天。虽然沈深和蒋祐一番话皆语出真心，天可明鉴。
　　一路笑眯眯地回到203寝室，寝室里的人都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蒋祐，“你怎么了？”
　　“我高兴。”


　　第11章

　　一堂物理课总算结束。
　　“后天上午第三节，单元测试。难度不大，主要用于检验你们对知识点的掌握程度。”
　　下面登时怨声载道，老师笑了笑，“相信你们可以完成。”
　　每次一听考试蒋祐就觉得糟心，更别提是每时每刻都在侮辱自己智商的物理考试。即便是当了老师，自己也是宁愿上课也不想考完试坐在办公室里改卷子。
　　他恹恹地回头，道光和沈深正谈笑风生，好似刚才老师宣布要考试只是个幻象。
　　理科生道光不用担心物理考试，全科王沈深更是心平气和古井无波。
　　像是察觉到蒋祐投来的怨念光波，沈深推开挡住视线的道光，望向他，“怎么了？”
　　“后天物理考试啊。”
　　道光回过头，“后天才考。今朝有酒今朝醉啊，玩了再说。”
　　蒋祐无奈。
　　物理就像是容嬷嬷，过三岔五就拿针扎自己，道光和容嬷嬷关系好，当然觉得这根针不吓人。
　　沈深适时安慰，“老师说了难度不大，明天晚上翻翻作业本，没什么问题。”
　　墨鱼一直没作声，直到沈深开口，才扭头，“沈深，你的作业本能借我看看吗？”
　　道光纳罕，“你自己的呢？”
　　“我作业本上这单元是空白的……”
　　蒋祐闻言心间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沈深抽出作业本，刚想递过去，余光扫到道光，笑着缩回手，“你找道光借，他的答案很细。”
　　道光无声地冲沈深竖起大拇指，从桌筒里翻找半天，一本皱皱巴巴的物理作业本以凶猛的姿态进入视野。
　　柴莫俞错愕，“你把它怎么了？”
　　“没怎么啊，旧了而已。”
　　很多男高中生的桌筒里养了只揉书的怪兽，每次塞书就像把书扔到小怪兽的爪子边，找书时又像和小怪兽经历了一番搏斗。
　　归根究底，不过是糙汉子不爱惜书，乱塞一气后翻找不着，久而久之没放平整的书在挤压下严重形变，成了皱皱巴巴缺页少封面的鬼样子。
　　道光的抽屉可谓大多数男高中生抽屉的写照。里面的书，试卷，复习资料，胡乱堆叠着，抽屉两边还塞着两只0。5mm的黑色水笔。试卷绝望地从抽屉一端探出一角，边缘被道光的校服摩擦出了纤维，又旧又脏，就像回收的厕纸。
　　柴莫俞犹豫着接过来，“我抄完就还你。”
　　“只管拿去，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问！”
　　蒋祐看了眼道光作业本上密密麻麻的推算过程，羡慕不已，“我可以问你吗？我也想搞特殊啊。”
　　“你问沈深，问我干什么。”
　　后排的沈深听得分明，似笑非笑对着蒋祐，“你和墨鱼抢什么，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
　　道光义愤填膺，“就是，你和她抢什么？”
　　蒋祐：“……”
　　沈深：“何况我又不嫌你烦。”
　　道光补刀：“更何况我又嫌你烦。”
　　物理老师展现出了超高的改卷效率，放学时分就下发了卷子。她站在讲台上，微微一笑，“成绩出来了，没及格的同学明天晚自到办公室再考一次……对了，沈深，你过来一下。”
　　虽然蒋祐信心满满，听到后难免心头发虚，当卷子发到前桌手里时，蒋祐的心都怦怦地跳了起来。
　　卷子近了，卷子近了。
　　蒋祐刚想接过，一只黑手伸出，一把夺过所有卷子。
　　“我看看沈深多少分，这次我一定要超过他！”
　　蒋祐扭头，急了，“你是不是有病？”
　　道光快速瞄了一眼蒋祐的卷子，递给他，“慌什么，八十多分，挺好的啊。”
　　八十多分？
　　蒋祐接过卷子一看，果不其然，蒋祐的姓名边上，物理老师用大大的红笔在上面勾画出８６，边上还有一句话和笑脸。
　　有进步，继续努力。
　　蒋祐忽然热血沸腾，浑身都像是被注入了奋进的力量，恨不能站起来脱光了衣服到操场上跑两圈。刚想找人分享喜悦，一回头，就看见道光苦哈哈捧着脑袋，脸上阴云惨淡。
　　沈深从讲台上回来，瞄了眼成绩后云淡风轻地收好卷子，端着水杯走到教室前倒水。
　　蒋祐小心翼翼地扫了一眼道光压在手肘底下的卷子，上面是两个鲜红的阿拉伯数字，九十八。
　　分数是逆天的高，只不过看他现在这个反应，估计沈深的分数要更加可怕。
　　沈深倒水归来，路过时看了眼蒋祐，“多少？”
　　蒋祐恨不得班上每一个人都来问自己的成绩，本想大声告诉沈深自己的分数，但转念一想墨鱼此刻正趴在桌子上生死未卜，还是不捅刀了，只是得意地冲沈深扬了扬卷子，让他能看清上面的分数。
　　沈深莞尔，“不错。”
　　“你呢？”
　　“九十九点五。”
　　蒋祐纳罕，“那零点五怎么扣的？”
　　沈深耸肩，“我忘了写名字。”
　　这么说来，就知识点而言，沈深是妥妥的一百分。
　　分数是沈深考的，骄傲的却是蒋祐。沈深神色如常，蒋祐却激动万分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牛Ｘ啊。”
　　道光嘀嘀咕咕地，“妈的，这也太逆天了……”
　　沈深一本正经：“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好老的段子，蒋祐却忍不住笑了，九年前的流行语啊，真的好怀念。
　　道光也笑，“那就我世界第一，蒋祐世界第二，你第三。”
　　沈深摇头，“老二这么重大的职务给你当吧，蒋祐当第一，我当第三，你是我们的老二。”
　　道光反应过来的时候，蒋祐已经笑到捶桌了，就连一直出于郁闷状态的墨鱼也扑哧一声笑了，道光虽然生气，但也忍俊不禁，“你能不能往男人别的部位想想？”
　　沈深一本正经，“什么部位？我只是在说你是老二而已。”
　　“我才不要当你们的老二！”
　　“那你当蒋祐的小兄弟吧。”沈深依旧一本正经，“老婆，恭喜你多了个小弟弟。”
　　班上不少人听到了，哄笑声四起，蒋祐刚想喝口水缓缓，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喷出去。
　　也不知是不是前世的因果报应，这两个小伙子每次拌嘴，战火一定会燃到自己身上。
　　向来在口舌之争上斗不过沈深的道光就在此时忽然福至心灵，灵光一闪，“我是老二，你是老三，我假如是蒋祐的小兄弟，那你就既是我的小弟弟，也是蒋祐的小弟弟。”
　　沈深好整以暇地把水杯放在桌上，“你哪有我这么大的小弟弟？”
　　班上一时被欢笑声淹没，道光憋红了脸，“我怎么没你这么大的小弟弟？我，我……”他说不下去了。
　　沈深胜。
　　蒋祐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默默地转过头去。


　　第12章

　　临近期末，同学们心浮气躁，纪律问题渐趋严重，讨论声嗡嗡嗡，像群苍蝇在班级上空盘旋。
　　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墨鱼面色凝重，手攥纸笔，如约赶赴办公室补考。
　　墨鱼此番离去，对蒋祐而言无异于杀鸡儆猴。完成其他作业的他，牛默默地掏出物理作业本，埋头苦做。
　　在感兴趣时，物理的难度也会成为一种乐趣。蒋祐谜一般忽然被物理吊住了胃口，写起题来没完没了，直至值班老师的怒喝让他不得不在恍惚里抬起头来。
　　“别的班级都在安安静静学习，你们班怎么回事？！你们班主任是谁？”
　　前排的女孩子怯怯地，“卓老师。”
　　“我马上打电话给她，让她处理情况！”
　　无人敢开口，值班老师瞪着圆眼，在班级里绕了一圈，从后门离开。
　　值班老师的出现就像个冰块丢进嘟嘟作响的水壶，须臾，就压下滚滚涌动的沸水，剩下一片静悄悄。
　　当时的蒋祐不知道，值班老师的来袭会像扇动翅膀的蝴蝶，在他生活里掀起一场改变命运的飓风。
　　第二天早自习，卓老师走近教室，直直走到蒋祐桌边，敲了敲桌面，“你出来。”
　　沈深抬头，目送蒋祐起身出教室，道光表情有点疑虑，“小卓怎么成天叫蒋祐出去？”
　　两人站在教室门口，对视良久，卓老师才开口，“昨天是不是你在吵闹？”
　　蒋祐摇头。
　　卓老师扬高了声音，“不是？昨天值班老师都和我说你昨天很吵！”
　　蒋祐被噎，哑然片刻，缓缓皱眉，“我昨天在写作业。”
　　卓老师咄咄逼人，追问不休，“第三节课呢？第三节也在写？”
　　蒋祐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很多人可以证明。”
　　卓老师瞪着眼，片刻沉默后，冷笑一声，“你昨天晚上没讲话，难道你平时都不讲话？”
　　蒋祐蓦地攥住衣袖，咬唇不语，卓老师像找到最好的反击机会，连珠炮似的教训起来。
　　“你能不能管好你的嘴巴？你身边都是爱学习的人，不要因为你影响别人的前程！”
　　蒋祐动了动嘴，却什么也没说。
　　“你自己不学，可以！别总拉着班里成绩好的同学，耽误了别人的前程，你赔得起吗？”
　　蒋祐面色铁青，卓老师的一腔怒火像撞在一堵闷墙上，愈发高涨，“你为什么不说话？觉得自己没错？”
　　“是。”
　　卓老师气得几乎要背过气去，“你觉得自己没有错？别的同学不好意思提醒你，你自己就一点都不知道吗？快成年了，成熟一点行不行？”
　　蒋祐既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也不屑于与卓老师争辩，蒋爸的话忽然在脑海中浮现。
　　你自己知道怎么做就行，在学校里好好表现，不要得罪老师。
　　透过教室玻璃窗，蒋祐看到沈深在观察自己。两人对视间，沈深站了起来。
　　即便上次被公然忤逆，沈深依旧是卓老师心头的好学生，现在他出来，卓老师心中对他叛逆的印象就算坐实了。
　　沈深不在乎别人如何看待自己，但蒋祐在乎。他不想任何人把沈深当作老鼠屎。
　　蒋祐转回视线，耷拉着眼皮，“我错了。”
　　卓老师抱着手臂，余怒未消，“错哪儿了？”
　　“我不该晚自习讲话，也不该顶嘴。”
　　“还有呢？”
　　还有？！
　　蒋祐哑然，卓老师冷笑，“是不是觉得站在这儿没面子？有羞耻心，你就不该在晚自习吵闹，这不仅仅是个人素养问题，更能体现一个人的家教！”
　　蒋祐忍了又忍，在听到家教两个字时，怒火就像剧烈摇晃的汽水瓶一样骤然喷发，“老师你可以说我的不好，不可以说我父母！”
　　卓老师冷哼一声，“你要别人尊敬你，就要做出点样子来！”
　　卓老师说的涉及家教的一番话，被窗边的同学听了去，此刻正窃窃私语，蒋祐抬头，不远处别班的班主任尴尬地别过眼去。
　　卓老师也觉察到了教训地点的不当，继续教训的心思渐渐打消，她上下打量着蒋祐，“你先回去，中午我到班里再处理你的事情。”
　　蒋祐进教师时，沈深就站在门边。
　　“她和你说了什么？”
　　蒋祐有气无力地，“她让我好好学习。”
　　“我不信。”
　　沈深在这个问题上很执着，蒋祐却以此事为耻，不愿意多谈。不论是被卓老师指着鼻子骂家教不好，还是自己被教训时遭到围观，蒋祐都不想谈。
　　“背书去吧。”
　　拥有多年教学经验的卓老师果然言出必行。午休时到了班级，扬声宣布了座位调换的事宜。
　　“接下来我调换一下座位，午休结束后马上换，明白没有？”
　　蒋祐沉默地坐在反对声中，静静低头写作业，所有人都在反对，包括道光，包括柴莫俞，也包括从来对班级事务不上心的沈深。
　　“蒋祐和柴莫俞，从第三组换到第一组去，第一组倒数第二排，换到第三组蒋祐的位置上来……”
　　部署完了座位调整事宜，班里不满的声音几乎掀翻屋顶，卓老师皱眉，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