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舟之木-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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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与义都在,也没有外力阻隔,两个人却走得远了,当时的分开是因为怄气与争吵,现在呢?
蒋祐不知道沈深在想什么,只是心里越想越苦涩,想说出示好的话,自尊又出来作祟。
无情的话还在耳边,绝情信上的笔迹历历在目,被他捆绑虐待,捏着下巴受辱……
蒋祐抓紧了沈深背上的校服,沈深动作一顿,偏过头来,“怎么了?”
“没什么。”
沉默地下了楼,沈深让蒋祐从自己校服兜里摸出请假单递给保安,蒋祐打开了伞,两人沉默地走在街上。
“蒋祐。”
“嗯?”
“你还恨我吗?”
“……”
“蒋祐。”
蒋祐压低了声音,“不恨了。”
“我想了很多,觉得你说的对。我有时候很幼稚……”沈深的力气有些不够用了,他弓下身去,用力把蒋祐往上托了托,“很多事情你不说,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我之前觉得你世俗,什么都要坚持,太愚蠢。却没看到我把事在人为的冲劲丢了,只剩下居高临下的傲慢,对你予取予求。我没有资格谴责你,蒋祐,你是对的。”
蒋祐扶着沈深的肩膀没有说话,沈深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他低沉的声音让蒋祐恍然如在梦中,语带无奈。
“但我想问你,你明知道我那么幼稚,就不能教教我么?我那么喜欢你,你的铁石心肠就不能被我打动一次?”
蒋祐紧紧地抓住沈深的肩膀,像被抽掉力气般趴在他的肩头,沈深偏过头来看蒋祐,却什么也看不着,隔了一会儿,竟听见了一阵抽鼻子的动静。
沈深慌了神,紧了紧搭在蒋祐大腿上的手,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忖了又忖,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个纯爷们儿,我给你赔个不是,你原谅我吧。”
“那你也原谅我吧,沈深。”
沈深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情绪般深深吸了口气,把背后的蒋祐往上托了托,“错不在你。”
蒋祐摇了摇头,很多话哽在喉咙出不出来。
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却要付诸争吵与拳脚,一句道歉就能化解的仇怨,偏偏冷战了将近一年。相爱的困境有那么多出路,他们偏偏选择了用分离来句读。
蒋祐吸了吸鼻子,“是我太犟。”
“和好吧。”
蒋祐动了动嘴唇,哽咽着没发出“好”音,沈深却从他的鼻息里感受到了。
沈深清了清嗓,稍稍扬高了一点声音,“蒋祐。”
“你说。”
“我还爱你。”
沈深的后半句没说出口,将近一年来,被冷战凝固的心被夜雨浇湿,松软地塌陷下去,他口中的爱字像根禾苗,从他心头破土。
“我也是。”
夜深,路漫长,星光黯淡,灯下树影斑驳。
沈深背着蒋祐,蒋祐撑着伞,两人水汽朦胧的眼前都是氤氲开来的路灯昏黄。
蒋祐是在蒋爸的一路数落下从医院返家的。
蒋爸以毛手毛脚为中心,不及时通知家里人为主要矛盾,不采取及时合理有效的治疗措施为问题所在,絮叨了半个钟头。
“你脚伤成这样,上学来回怎么走?要不然你先住学校,好了再出来。”
“不用了,有人帮我。”
“班主任啊?”
“我兄弟背我上下学,”蒋祐顿了顿,“我最好的兄弟。”
蒋妈哎了一声,“那他读书怎么办?你多耽误他啊。”
“我在他背上背英语单词给他听。”
“rapid;rapid……是什么意思?”
沈深轻声,“快速的。”
“obviously;什么意思?”
“显然地。”
蒋祐想了想,“ntent;有哪两个意思?”
“内容,满足。”沈深微微喘着气,“……吃了不动弹,你真的越来越重了。”
蒋祐笑眯眯地,“听到你这么说,我妈一定高兴。”
背了十来天,蒋祐足足胖了六斤,沈深倒是瘦了下去。
蒋祐的脚恢复了些,总算赶在把沈深压成骨瘦如柴又驼背的道光二号前开始恢复行走。沈深虽然嘴上不说,但眼神里满满感激,看着蒋祐的眼神愈发显得真挚。
回想起自己和沈深的哲学友谊险些就被自己的体重压垮,蒋祐也有几分哭笑不得。
十二月转眼就到了,秋季校服扛不住寒风,毛衣大衣羽绒服纷纷上阵。
平安夜恰恰在周六,沈深和蒋祐收到了不少苹果,道光看得心生羡慕,从两人手里抢到不少。
林珊珊一直不在教室,班长问了一圈也没人拿到请假条,了解到情况的风老师刚走到教室,沉着脸刚要问,走廊响起一阵飞快的脚步声,林珊珊推开门,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蒋祐面前,在他微微讶异的眼神里掏出苹果和巧克力,还有个小信封。
“佟落雁给你的。”她说。
蒋祐怔怔与她对视,脑子一片空白,风老师敲了敲桌子,“林珊珊,跟我到办公室。”
直到林珊珊出了教室,蒋祐才在王军一的推搡中回过神来。
“你刚才听见了没有?林珊珊说是佟落雁给你的。”
蒋祐缓缓地扭头看王军一,“现在是几几年了?”
“2010年啊,明年高考,傻逼。”
2010年12月25日,19:53分,蒋祐呆呆地攥紧了巧克力,眼泪顺着他的脸往下淌,多少人回过头来惊异地看他,他都不管不顾了。
2010年,12月25日,佟落雁还在。
——恭喜您,完成隐藏任务【拯救病中少女】,运气+100
原来蒋祐以为,虎视眈眈的命运像把利刃朝下悬而未落的刀子,又像从地平线那头涌起的滔天白浪,却不知不知不觉里,刀子已被卸下,白浪到了眼前,成了刚濡湿脚背就褪去的潮水。
注定要来临的命运并不可惧,它只是每天清晨挨家逐户送到门口的一杯热牛奶。
沈深很快得到消息,看着因震惊而失神的蒋祐有点哭笑不得,“走,送你到校门口。”
两人在校门口即将分离之际,蒋祐扭头看着沈深,像是鼓起勇气一般,“沈深。”
沈深回头,“嗯?”
“谢谢你啊。”
沈深笑了,“关我什么事,谢你自己吧。”
“……圣诞快乐。”
“好,也祝你圣诞快乐。”
“好人一生平安。”蒋祐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沈深困惑地嗯了一声,旋即回道,“那你一定一生平安。”
蒋祐对他对视着,抿着唇笑,眼泪涌在眼眶里,让沈深的背影都模糊了,“你才是。下次去牛排馆叫上我。”
沈深笑了,“好啊。”
蒋祐出了校门,回望沈深融入黑暗里的背影,攥紧了手里的纸条。
蒋祐,圣诞快乐,这里的冬天比W市暖和,你在W市多穿点。
PS:让沈深别再给我寄钱了,我欠你们俩的已经够多了。
第50章
一模开始。
所有同学都在诚惶诚恐中再三确认准考证号和考场,在赴刑场前无声地动着嘴唇背着最后一条知识点。
考完时,大家默默走出考场,脸上带着看透生死般的波澜不惊。说不崩溃是不可能的,如此高负荷的学习与早起晚睡的作息几乎榨干高三党的最后一滴血汗。
曾有人说,我们最常见的美德之一就是对自己的不幸逆来顺受。
高三学生是不幸的,坐在地狱里,伸出手去触摸没有温度与形状的美好未来。所有的期许与愿望都是虚幻,只有辛苦与困倦是那样真实。
一模结束,成绩出来后,寒假到了。
蒋祐带沈深回家住了几天,蒋妈喜欢沈深喜欢得不得了,在知道沈深是理科第一名后,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蒋斑荳也很喜欢沈深,好几次趁沈深没起床,偷偷问蒋祐沈深的信息,当她问到沈深有没有女朋友时,蒋祐面无表情把眉头一挑,“你要和我抢?”
蒋斑荳愕然,“……我不敢。”
沈深吃住都在蒋家,起初不习惯,怕给蒋家添麻烦。但后来见蒋爸话少心软,蒋妈热情热心,蒋斑荳又呆又好哄,回头看了眼在一边咬笔头的蠢蒋祐后渐渐定下心来。
这一家子挺像的。
蒋祐和蒋斑荳的房间紧贴着,一点动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两人虽然情投意合,但在家也不敢造次,好几次擦枪走火,全凭两只翻云覆雨手解决。忍得辛苦,却乐在其中。
年边,沈深自知留在蒋家不合适,推托家里有事回了家,蒋祐打电话再三确认了他不是单独在家后才放下心来。
沈深的家庭情况蒋祐在之前就和蒋爸蒋妈说过,蒋祐带他回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正月初,在蒋祐的再三邀请下,沈深又来蒋家登门。
沈深这一待就待到了正月初六,临行回家准备开学时,蒋妈提着一大袋子的零食和两只熏鸭,让沈深带走,沈深客气地推托一阵,最终拗不过盛情,在蒋祐的陪同下到了车站。
“后天见了。”
沈深看着左手与右手从蒋家带出来的东西,颇难为情,“阿姨太客气了,我家里还有……”
“在家记得吃饱饭,一个人不想烧,就到我家来蹭。”蒋祐犹豫片刻,低头摸了摸鼻子,含含糊糊地,“缺钱的话,只管向我开口,家里多养个儿子还是养得起的……”
明明是主动开口借钱,蒋祐却像个欠钱的人似的小心翼翼,沈深怔怔看着他,忽然一笑,“好。”
开学后,又要面对教室里昏天暗地的考卷雨,王军一疲于背书做练习,发了烧,回家打了一天点滴,第二天回来时桌上的卷子多得骇人,蒋祐帮他收拾起来放在桌上。他走过来,表情麻木地指着卷子,“我们这一组的?”
蒋祐摇头,“你一个人的。11月文综卷下午校对,数学卷和英语卷早上校对。”
学霸王军一见过大世面,没被这阵仗吓倒,点了点头,就坐回位置持笔开始赶进度。
蒋祐把自己的英语答卷递给他,“昨天晚自习校对了英语卷子,我的范文你要不要看?”
王军一抬头看了蒋祐一眼,笑着接过来,“谢谢。”
第51章
道光对蒋祐和沈深的复合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三人恢复铁三角这件事让他颇高兴了好几天。对他而言,蒋祐和沈深就好比康熙身边的三德子和法印,鹿丸身边的丁次和井野,哆啦A梦剧场版里大雄身边的胖虎和小夫。
虽然相爱相杀,但关系坚如磐石,谁也动摇不了。
三人又开始勾肩搭背地在食堂和教学楼出入,蒋祐和沈深贴着走,道光站在一米外两手插着口袋,和他们边聊边笑。
他对自己成了电灯泡这件事毫不自觉,很多女同学开玩笑时提及此事,他一脸“你们不懂”,“你们知道个屁,我怎么就电灯泡了,我是润滑剂才对。”
很多女同学窃笑着转过头去,道光得意洋洋地回望沈深,“你说对不对?”
沈深沉浸在理综练习里没听见,道光敲了敲桌子,他才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你和蒋祐之间的润滑剂!”
沈深神色微妙,“你想当我和蒋祐的润滑剂?”
“什么我想当,我就是啊!”
女同学在前面笑得前仰后合,沈深清了清嗓,垂着眼皮笑了,“不用了,他还挺滑的。”
开学后,蒋祐的腿伤彻底痊愈,养伤和过年长胖的那几斤也慢慢消了下去,下巴露出原先尖瘦的形状,颜值重新占领高地,每天窝在出租房里背书,枯燥出了惯性。
这天夜里,蒋祐睡不安稳,翻过身开灯,座机的光在黑暗里散发出莹莹的绿,他伸手看了眼屏幕,上面显示有条新短信。
02:20爸爸:祐,市场拆了。
踏着夕阳余晖的蒋祐望着残垣,怔怔地站着。
不远处,巨大的挖掘机正在铲除房屋,一片废墟里烟土飞扬,原先人声喧嚣车来车往的繁华市场转眼成了空空的半壁残垣,蒋爸蒋妈灰头土脸地弓着身在店和大货车之间来来往往,皱着眉头带着手套和口罩费劲地往外搬东西。
蒋斑荳原本坐在一大块水泥钢筋上戴着口罩背书,见到蒋祐靠近了,从大石块上跳下,遥遥朝他跑来。
蒋斑荳见到蒋祐,还来不及笑就嘴角向下一撇就哭了出来,“我们店被拆了!”
蒋祐拍了拍她的肩膀,“大家店都被拆了,走,去帮忙。”
蒋斑荳跟着蒋祐回到店门口,放下书包和书,挽起袖子干起活来,蒋爸隔空扔过来两双手套,蒋祐接过,给蒋斑荳递了一双,一趟趟搬运起货物。
蒋妈怕蒋祐蒋斑荳弄脏校服,到邻居哪儿弄了两件工作服让两人换上,从落日时分一直搬到天边一轮下弦月,一家四口连水也没能喝上,累得双眼失神,四肢发软。
得知消息的亲戚朋友陆陆续续赶到,送菜的送菜,帮忙的帮忙,速度渐渐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