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安托万-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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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傅诞只是随口一说，听的人却真的开始焦虑起来。
　　路思齐那边一直没给确切答复，按顾甯的说法，他在选角上极有主见，全凭喜好，想捧谁捧谁，想晾着谁晾着谁，完全不按套路。常常拖着演员，甚至直到进组前一个礼拜才通知换角色。可就是有人买账，制片方也得供着，以至于那么多人排队等着分一个角色。
　　门路广泛论顾甯都没能从制片方那里提前撬出主演的名单，林喻抱着自己腾出来的三个月空档期，心里七上八下的。
　　自从录节目之后，郑沛阳手上，各种奇奇怪怪的工作都跟着冒了出来，让他攒着没写的文章一拖再拖，忙完回房间的时候，林喻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
　　虽然药罐子身体差，但平时吃好喝好睡好的，又不喜欢抱怨，心态不知道多健康。而且记性又不好，即使受了委屈，第二天睡醒也差不多忘个干净，别人还在记仇的时候，他连仇人是哪位都想不起来了。就像上次eli那件事一样。即使周围都在勾心斗角，只有他每天开开心心，傻人有傻福。
　　郑沛阳轻手轻脚地躺到另一边床上，熟睡中的人突然翻了个身，手搭上他，紧紧抱住了，才嘟囔道：“晚安…林林…”
　　郑沛阳揽住他的背，轻声说：“晚安，亲爱的。”
　　后半夜，郑沛阳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边的被子塌了一半，手臂探过去果然没摸到人。深夜的空气冰凉，他转开卧室的灯，听到对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坐起来看见林喻光着腿坐在地上。
　　林喻刚想说话，床上的人伸手一扯，整床被子铺头盖脸就罩到了脸上。嘴巴张太大，尝了一口棉被的味道。
　　“你大半夜光着腿坐地上，是嫌自己生病还不够，病死之前顺便先要气死我么？”
　　林喻罩在被子里，抖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角，钻出脑袋：“不是！我也没想坐这儿！我是从床上掉下来的！”
　　郑沛阳一耸眉毛：“你光着屁股摔下来的？”
　　“……”林喻恍然觉得自己后臀冰凉。他原先在床上等郑沛阳回房间，为了等下做事能节省时间，就先把睡裤脱了。
　　这解释不如不解释，郑沛阳更生气了。
　　林喻趁机爬回床上，躲在被窝里忍不住鹅鹅鹅的笑。郑沛阳踹了他一脚，被林喻一把抱住，兴奋道：“你知道么！我接到路思齐的角色了，还是男主角！”
　　林喻缩在袖子里的手机掉了出来：“刚才顾甯打电话和我说的！啊啊啊！我一定要好好演！”
　　郑沛阳从枕头下面摸出了那条睡裤，递给他：“你们公司通知工作都是这个时间点？”
　　林喻乖乖躺回去穿裤子。
　　是很晚了，但这是顾甯才把他们灌醉，撬开牙关挖到的消息。他用厚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林林，我好开心呀，终于可以好好演戏了。虽然现在和你一起录节目也很开心，但还是演戏最最最开心！路思齐的男主角，想想都好兴奋，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不让你们失望了！”
　　郑沛阳的手伸进棉被：“你从来没让我失望啊。”
　　林喻忽然起身，把他拽进被窝，问：“那这时候，你要不要再鼓励下我啊？”
　　郑沛阳：“不要。”
　　林喻：“…就亲一口嘛。”
　　郑沛阳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好了，睡觉吧，我的男主角。”
　　《寰宇信号》第四期节目播出的晚上，林喻的名字忽然跟在郑沛阳后面上了热搜，因为一个之前谁都没注意到的镜头。
　　节目里最后一个环节，所有评委站到台上公布晋级名单，最后的成队时刻，舞台上喷出各色彩带，场面绚烂闪耀，其中几条彩带飘啊飘的，正好落在了林喻的背上。站在他身侧的郑沛阳瞥见，就顺手拾起彩带，再掸了掸他的西装，完全是下意识的小动作。但是这被剪辑在了最重要的一幕里，又发生在前三期从未有交集甚至在第一期差点吵起来的两个人身上，看着特别违和，特别引人遐想。
　　林喻茫然地点进自己的热搜，第一条的转发数量就让他吃惊。
　　博主截了节目第三期预告里郑沛阳捡气球的那个片段，配文：这是什么偶像剧片段！！！
　　跟着几个娱乐营销号转发了同样的内容，飞快传遍了众多首页。
　　这几张截图再加上那个掸肩膀的镜头，在刻意引导下，怎么看都像不是两个陌生人的程度。热心观众马上挖掘出来前面几期节目里这两个人之间所有小动作——比如林喻总是若有似无地瞥郑沛阳的方向，比如郑沛阳的笔不下水就顺手拿走了林喻抠在手心里的圆珠笔，比如林喻越过孟萧呈也要亲自给郑沛阳传话筒，等等等。
　　不说有什么，还看不出有什么，但只要一觉得有点什么，就发现完全不止一点什么。不用多心机的编排，多复杂的揣摩，仅仅下意识的小动作就出卖了他。
　　因为喜欢怎么藏得住。
　　马上有机智的粉丝在后面安利：“不捆绑不炒作！请大家关注一下我们林喻弟弟！即将出演路导演新电影！官宣男一号！新生代实力演员！敬请期待！”
　　忽然被家属带着蹭了个免费热搜，林喻一点也不惊喜，反而做贼心虚。都说炒作男男CP容易爆，但直的装弯容易，弯的装弯…他也没试过啊。
　　幸好还有一个冷静的顾甯：“本来你私生活怎样我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但现在郑沛阳毕竟不是素人了，那么多人认识他，你们做什么都要比之前更小心。我们的新剧刚官宣，这个时候炒CP不合适，而且这个话题敏感，尺度很难把握，容易走歪，所以现在最好什么话都不要说，默默接受吧。”
　　林喻惊讶：“啊？那些发微博营销号的不是你买的啊？”
　　顾甯更惊讶：“我钱是大风刮来的么？”
　　“哇！那接受的意思，是默认我以后上班时间也能谈恋爱了么！”
　　顾甯翻了个白眼：“你以前上班没给我谈恋爱？”
　　林喻：“嘿嘿。”
　　——可营销号是谁买的呢？小林揪着头发想了好久也没有答案。
　　在瑞孚顶楼，刚刚完成股权交易，成为瑞孚股东之一的郑枚，放下签字笔。她拿起手机，黛色指甲划过热搜榜上的两个名字，红唇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
　　新上任的郑董事给手下发消息：以后给林喻安排的工作都先给我过目，那些奇奇怪怪的代言也不要再签了，我的小孩是想好好演戏的，别瞎糟蹋。
　　顾甯看着手机，吁了一口闷气——孩子资源老不好，多半是惯的。


第十九章　
　　眼看路思齐的电影还有几个礼拜就要进组了，另外一个主角的选角迟迟没有下来。
　　路思齐第一次拍摄年代长篇，原著构建了一位飞行员的传奇一生。林喻在其中分饰两角，饰演男主青年时期和后期出现的男主最小的外孙。按照路思齐原本的计划，还有一位老演员会来出演男主角后半时期的戏份。
　　但眼下孙子都准备好了，爷爷还不知道在哪儿。
　　顾甯去打听了好几次，制片方那边都和他说：“不急，不急。”
　　回来把情况一讲，林喻也和他说：“不急，不急。”
　　顾甯无语了，行，就他急。
　　“老佛爷，我回来了。”林喻一走进自己家的门，就开始对着屋里嚎。
　　何铭珺从厨房里走出来，用围裙擦干了手，对着儿子额头反手一个爆栗：“瞎喊什么呢？你妈要是老佛爷了那你爸是个什么东西啊！这么大人了说话还不动脑子！”
　　林喻嘿嘿地抱住他妈妈：“妈你问问我爸，他打下的江山都安排给我了么？”
　　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林尧，坐在诊室里打江山，对病人打了一串喷嚏。
　　何铭珺抬头问儿子：“上次打电话忘了问你，搬家之后住哪儿去了啊？我上次去你老房子里面搬东西，看见阳台上的窗户都没关。”
　　那当然和郑林林住一起啊。林喻在心里抢答。
　　林妈妈对于儿子和郑沛阳的恋爱关系一无所知：“你别偷偷摸摸地谈恋爱啊，有男朋友了就带回来，我又不会打他。”
　　自从林喻发现自己喜欢郑沛阳之后，就开始研究出柜的方法论，钻研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在十八岁某一天和爸妈出了柜。
　　何铭君消化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但问儿子的对象是谁，又支支吾吾的没个下文。在她看来，林喻出柜了也不让人放心，连男朋友是谁都说不上来，绝对是在乱搞男男关系。
　　就算儿子是同性恋这件事在何铭君眼里勉强能接受，但要是林喻和妈妈坦白了自己的对象就是她最好朋友的儿子，还是她看着长大的郑林林，何铭珺说不准能把头都能给他敲掉。
　　——所以小林同学到现在，还只是个郑教授家里没名没份的暖床小卒。
　　何铭珺把韭菜码到碟子里，说：“我得提醒你，你们娱乐圈里的人不靠谱的多，你昏头昏脑的时候也擦擦眼睛，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林喻反驳她：“妈你这话说的，我不就很好么，又帅又靠谱的。”
　　何铭珺抬头瞥他一眼：“就你最不靠谱。”
　　忙了半天，何铭珺手上的活儿没停过，看他不顺眼起来：“你别在这儿杵着没事干，去楼底接一下林林啊，我喊他等会儿来我们家吃晚饭，现在应该快到了。”
　　林喻刚才就坐着郑沛阳的车过来，惊讶地“啊”了一声。
　　何铭珺没搭理他的一惊一乍：“唉，读书的时候你们关系多好啊，现在林林都多久没来我们家了，我连他在忙什么都不知道，挺想的。”
　　林喻嘴上说能有什么好想的，心里猛点头。快五分钟没见了，他也怪想的。
　　何铭珺问：“你多久没见过他了啊？”
　　林喻抬头抱怨：“妈，你偶尔也关心一下儿子好不好。我最近那个节目就是和郑林林一起录的啊，电视上都放了。”
　　“什么节目啊，怎么还请天文教授的？”
　　“电视台那个脑力节目，选脑子构造和别人不一样的天才。”
　　“噢，那让林林去也挺合适的，他就是脑子好。”何铭珺搓搓围裙，困惑道，“不过动脑子的节目，为什么请你啊？”
　　林喻：“　……”
　　在林喻爸妈心里，郑沛阳是隔壁家小孩级别的小天才，尤其是和自己家的傻儿子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智商档次的生物。林喻高考那段时间几乎二十四小时黏着郑沛阳，林尧拦都拦不住，内疚得不行，生怕儿子拖累人家的智商，耽误人家前途，害人不浅。
　　不过幸好，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智商缺陷暂时不会通过接触传播。
　　林喻哒哒哒地跑到一楼，正好牵到了郑沛阳的手。
　　郑沛阳把车停进车库，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手被寒风冻得冰凉。林喻心疼地朝他手心里哈了一口暖气：“你怎么不早和我讲妈也喊你来吃饭了啊，刚才和我一起上去就好了嘛。”
　　郑沛阳由他牵着：“我们错开时间到才比较符合常理。”
　　林喻想想也有道理，不过马上又点头：“什么时候到都一样，反正等下我们是一起回家的，嘿嘿。”
　　趁着电梯里没人，林喻靠到郑沛阳的颈窝里，狠狠地嗅了一口：“我怎么觉得我们老在偷情一样，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什么时候才能见家长啊。”
　　郑沛阳受不了他蹭来蹭去，提醒道：“你妈就在楼上。”
　　林喻勾着他的手指嘟囔：“我天天都想你拉到我妈面前，和全世界炫耀一下我家郑沛阳有多么靠谱。“
　　林喻絮絮叨叨个没完，郑沛阳看他就像看一台整天只会笃笃笃的缝纫机，忍不住想笑。这一笑让他眉目都染上层颜色，看得林喻心思一愣。
　　电梯到了顶楼，即将开门的那一刻，郑沛阳反手握紧林喻的手，温声说：“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找个地方把你藏起来，只有我能看得到。”
　　进了家门，何铭珺拉着郑沛阳进厨房，展示自己买的如脸盆一般大的鲫鱼，一边不忘吩咐林喻：“你去阳台把你爸那两盆铁树搬进来，都不知道多大年纪的人了，搞个比自己都重的东西回来，老腰都被它们拖垮了。”
　　受了冷落的林喻一个人去阳台上搬铁树。
　　阳台的角落里摆着一张老式的五斗柜，上边的相框里是林喻高中时候照片——他一只手对着镜头傻呵呵地比耶，另一只手牢牢拉着旁边那个人的手腕，另一个人没有出镜，但想想也知道是谁。
　　这还是郑沛阳生物竞赛第一名的那天，林妈妈给他们两个拍的照片，结果第一名自己没有入镜。
　　郑沛阳高中竞赛那段时间，刚搬回到郑家住。
　　林喻小时候电视剧看太多，郑沛阳什么都没说，他自己脑补了后妈虐待亲爹不爱的悲惨情节，越想越担心。于是每天吃完饭，他溜达到郑沛阳家附近，东转转西转转，绕着小区走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