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起而戏-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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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老虎有这种奇怪的举动,我最先想到的便是同类间的地盘之争。
或许这争斗中,老虎输了,被赶到这里。但附近一带是猎人常来的地方,其它动物都有所避及,能捕到的猎物便非常少。
这或许是一头饿虎。那样就非常棘手,在这直接的弱肉强食里,一旦冲突起来,九死一生。
我揪住张老爹不由分说跳下去,喝道:
“跑!”
张老爹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刚落到地上,也没做多想,拔腿跑起来。
我们一刻未停,凭着我模糊的印象和张老爹的指引,很快就见到其他村民,然后才慢慢心安。
红玉见到她爹爹,笑得开怀,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女子。
我习惯性地将手探向怀里,惊然发现那件随身携带的东西不见了。
是那根骨簪。
离开军营去到小河边,我们在那里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离开时,林文扬终于发现骨簪不见,坚决要回头去找。
我问那是什么东西,他却支吾不肯开口,只说非常重要。那个笨拙的样子,让我在心里暗暗偷笑。
没给他去徒劳无功的机会,我直接将他扛起就走,他为此和我闹了几天小别扭。
落定在村子后,一日,他突然想起这件事,便说出实情,他道:
“胭脂,你把骨簪给我时,我气极了,明知这是你故意的,却无可奈何,只好咬牙收下。”
“然后。。。便是舍不得仍了,带着它,总感觉你在身边。”
“那是你唯一一次送东西给我,我便自私地认为这是你送的定情信物,慢慢地,也成了心灵的寄托。”
“所以,当时我才会那么着急,可惜。。。”
我还是笑,开心地笑。
因为他这番话,我更不愿意将骨簪归还了。
也因为他说的那四个字:定情信物。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好像两个人真的有了什么扯不断,分不开的联系。
将它随时带在身上,确实有一种对方陪在身边的错觉。
在村子这些懒而宁静的日子里,竟成了习惯。
不明白为何如此,在不知不觉间,记住了他的每一句话,那些关于他的很多东西,在脑子里,在心里生根,成长。
我收回放空的思绪,轻叹一口。应该是在跳下树的时候滑出去了。
向来不是信奉鬼神的人,现下我却觉得骨簪丢了会否是上天给我的暗示,暗示我不该继续这段违逆伦常的情感。
抑或是给我的劫难,若过了,便得到承认,过不了,便是惩罚。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仅能用鬼使神差来形容,对村民道:
“我有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必须要寻回来。”我沉了一下,”嗯。。。如果我回不来,大家不用来找我。”
张老爹似乎还有些后怕,听到我这样说,便怒吼:
“重要?难道比你命还重要?”
我轻轻一笑。
“嗯,比命重要。”
第21章 犹未尽
我运气而动,以最快的速度向刚才的地方跑去。
一路无碍,又到了那棵树下,骨簪果然安静地躺在浅草里,拾起小心地放到怀里,我又用极快地速度离开。
突然,几十步开外的地方,一个黑影从侧面扑来,我甚至嗅到它口中熏人的腥臭。
侧身一避,却仍被硬生生撞出些许,左手手臂划出三道血痕。
我赶忙滚地而起,半蹲着身子看过去。
猜测的没错,确实是一只饿虎,痕削的身子,污脏的皮毛,仅有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在面对猎物时射出犀利的光。
我们互相瞪着对方,没有动,体内那张无形的弓被拉满。一旦对方出现破绽,便给予致力地一击。
这一刻,没有情,没有怨,只有最本性的法则,一定要活下去。
四周静得诡异,只有树叶之间的沙沙声。
老虎开始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眼睛却丝毫不泄杀气地盯着我。
跑不过,咬不过,力量的话,没把握。
这时我却感谢起师父,感谢他教我如何将十几种随附于身的□□变换为上百种。
对动物下毒,定要下到它的血肉里,所以,我只有殊死一搏。
抽出脚后的小刀抹上毒,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去。
贴身而过的利爪,擦过耳边的尖齿,肩膀一阵剧痛,我将最后一刀刺入。。。
。。。
整个身上都是湿的,从来不知道我可以流这么多血。
饿虎的尸体在远处躺着,还未变冷,姿态如睡着了一般。
我用最温柔却也最快最烈的毒。
山林之王,它对生的执着几乎让我膜拜,哪怕是最后,眼睛已经因毒变得涣散,它也拼尽了所有的力气,狠狠咬在我的肩膀上,如同战场上的忠将,就是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以前,我没有生死的概念,只有强弱,有时候甚至觉得死或许是一种解脱。但真的要被杀死时,又拼了命地想活下去,那与生存无关,只是无法接受如此轻易地死。
如今,我想活着,想活很久很久。
心里有了牵系,不再飘浮,这种踏实让我舍不得放手。
久未杀戮,身上的痛始终没有麻木,疯狂地叫嚣着。
我不能休息,一旦停下,便再也不会有起来的力气。
来时片刻不到,回去却如履万里。
上天终是可怜了我,没有再予以其它的试炼。
我去的并不久,天还未黑。
看到村民,走了几步便再也支持不住,未喊出声就倒了下去。
村民们发现我,匆匆赶过来,我摸了摸怀里,骨簪好好地躺着。
我笑了笑,该是被血浸红了。
很快,便失去意识。
。。。
我做了一个梦。
拂池绿柳,小亭耸立,一壶清酒,阳光微熏。
我望向池里的小舟,碧水与风戏。
有人自身后而来,我不用回头,便知他是谁。
会心地扬起微笑,他抱着我,唤:
“胭脂。。。胭脂。。。胭脂。。。”
。。。
“胭脂。。。你醒醒。。。”
“。。。胭脂。。。我再不生你气了。。。你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生你气了。。。”
“我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你一定没吃过。。。”
手上有温热的东西滑过,我在心里偷笑,这男子,第一次见他哭。
“胭脂。。。胭脂。。。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倒不如杀了我。”
我闭着眼,轻笑,有气无力地说:
“你的命本来就是我的。”
声音涩哑得很是陌生,不知过了几日。
缓缓睁开眼,是林文扬错愣的表情。
他红肿着双眼瞪大,似乎一眨我就会消失不见。
我乐出声来。
他瘦了。。。很憔悴。
“。。。大。。。大夫。。。大夫!!!”
林文扬回过神来扭头向外面喊,声嘶力竭般。
这时,身体才渐渐恢复知觉,铺天盖的痛席卷而来,每一处都在鼓动地疼,好像被噬骨一般,冷汗一阵接一阵地下。
我敛起笑,皱眉。
“胭脂。。。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我尽量平住呼吸,吐道:
“疼。。。”
此话一出,他似乎激动起来,像是要发怒,又死死忍着,几近咬牙切齿地说:
“怎会不疼。。。若是稍再用力些,你骨头便碎了。”
“前几日。。。大夫说,你失血过多,还受这么重的伤。。。怕。。。怕是。。。”
“我这不是好好的。过虑了。”
“胭脂!你是不是要弄死我你才开心!”
林文扬暴躁地冲我大吼。
“哎哎哎。。。病人刚醒来,喊什么呢!”
一位老头斥责着走近。
林文扬乖乖退到一边。
“还不做饭去?这都几天没吃东西了。”大夫把了脉,松口气,如是说。
他又只好不情不愿地挪出门去。
“你还真是命大,若是一般人早就归西了。”
大夫语重心长地看着我,脸色复杂。
“你要是再不醒,可就该那小子躺下了。”
“几天?”
“今日是第八天,大半夜的被那小子揪到这里。真是!”
“。。。”
“能醒过来就好,按你的体质,再躺个十天左右就能走能动了。百脸毒王。”
我顿时冷下眼,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抖,脸上的表情不自然,又道:
“有哪个人身上会随随便便带那么多剧毒之物的。放心吧,我与你无怨无仇,而且我若杀了你这个武林公敌,那小子还不得将我碎尸万段,我可还不想那么早死呢。”
我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好吧好吧,我出去了,有事我再进来,我要是真想动手,就不会救你了。”
大夫说罢,便出门去。
我稍微放松下来,身上的疼痛更是翻了倍地将我折腾,神志有些迷糊。
林文扬做了清粥,在我的执拗和威胁下,才吃了些东西。
之后,他帮我清理身子,换药,忙了很久,入夜,才又重新在床边坐下。
他一直盯着我看,我也看着他,两人都没说话。
许久,他吻了吻我的手背。
“胭脂,不要离开我。”
“嗯。”
“不要再做傻事。”
“傻事?”
林文扬无奈地笑笑,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
骨簪,变成了浅红色的骨簪。
我戏谑:
“这是我的东西。”
“才不是,这是我的,永远都是我。你也一样,你也是我的。”
“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霸道。”
“你只是没发现,以后我会让你明白,我霸道起来是很可怕的。”
“呵,我拭目以待。”
“嗯。。。你睡吧,我一直在这。”
我摇头,叹了一口,正色道:
“你可以选择是在这里睡还是去你的床上睡,若是不听,我便陪你。”
“胭脂。。。我看着你一点都不觉得累,你定也知道,我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
我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看着他,无声地表露我的坚持。
良久。
“哎,好吧,我在你床边趴着,若是有事,你就叫我。”
“嗯。”
说罢,林文扬便拉着我的手靠在床边。
他累坏了,很快就睡着。
看着他消瘦的容颜,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安心和宁静。
我怎会没有把这当家呢,或者更确切地说,有他的地方便是家。
有些痛恨自己那些愚蠢的不安,这样的他,我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去怀疑。
那么,就在一起吧,永远在一起。我轻轻笑着,小声说:
“文扬,你做到了,我再也无法离开你。”
睡梦中的人露出淡淡的笑颜,似乎听到一般。
。。。
月余后,我终于能行动自如,恢复的良好,仅是重伤处还需调养一些时间。 林文扬说,他要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做一间小屋子,只有我们两人,慢慢终老。
我笑着说好。
我们是同大夫一起离开的,村民对我们有些不舍,但见我们决意如此,也便没有多说。
临行前,红玉来了,她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最后是释然。
她说,保重。
我们还是一路游山玩水,终在一片小林里落定。
生活恬淡,一派幽然。
无笔墨,我们便在竹子或红土上写,无琴瑟,我们便和流水而唱。
我清了一身的毒物,做闲云雅士。林文扬始终相伴左右,十年不变的笑颜,看不烦,看不厌。
人生如戏,我做足了所有角。
幼少时,我搬布戏台,置齐所有准备。
弱冠时,我倾身而上,煞尽所有戏者。
少年时,我成了看戏的客,任一干人等唱我作的本。
直到林文扬登台,他独自一人表演,拙劣却认真。
我不由得再次挑缨戴帔,眉点红妆,与他唱上一曲。
这一唱,便是一辈子。
终了,还意犹未尽。【 http://。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