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雨寒-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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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初,犯行贿罪、故意杀人罪、贩卖毒品罪、参加黑社会性质组织罪、非法经营罪,数罪并罚,被依法判处死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第134章 究竟涅槃(一)
陆上清曾无数次心潮澎湃地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在真正宣判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相反,他的心里静的可怕。
宣判声在高大的法庭中荡起回音,亦在陆上清的心中,一层层地蔓延开来,随着法锤最终的敲击,陆上清累极了。
好似他已拼尽了全力,完成了目的,可完成这个目的之后,他却不知该做什么了。
他觉得自己似乎该放松一下,可何敏那歇斯底里的哀嚎声,竟教他无所适从。
“我爸爸是冤枉的!”何敏企图冲到法官面前,可疯狂的她却被镇静的特警押在了一旁,在高大的男人的对比下,她显得渺小而凄凉。
可人群已经渐渐散去,麻木而颇感烦躁地抵触着何敏的哀嚎——该看的热闹已经看完了,法庭也就空旷了起来。面对渐行渐远的人群,何敏兀自嘶喊着:“我爸爸是冤枉的!冤枉的!你们屈打成招!他不会那么做的!他不会!你们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待何初收监,人群散尽,押着她的两位特警才终于松了手,他们把浑身湿透了的何敏搀扶到座位上,敬了个礼便离开了。
关门声清冷而决绝,何敏终于安静了下来。她不相信,那个曾带给她无数温暖与欢笑的男人,竟是如此不堪,她不相信——她也不能相信。
可不相信又如何?无助感犹如熄了灯的法庭一般,漆黑而冰冷地吞噬了她。
“小敏,”陆上清终于还是让父亲把自己推到了何敏的面前,他思虑再三地开了口,“这是真的吗?”
何敏一惊,仿佛在洪流之中抓到了救命的稻草,她再顾不得什么其他,更来不及细想,就立刻跪在了陆上清的面前,抓住人放在轮椅上的手,惊慌无措地摇头哭道:“不是的!不是的!陆上清,你相信我,我爸爸不会那么做的!他还说想收你当干儿子,他不是!他不是杀人凶手!”她的声音沙哑地像是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凄凉而孤寂。
“我知道了,”陆上清反握住何敏的手,轻声安慰道,“我会想办法的。”
何敏看着人温柔的样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她最终扑在了人的怀里,崩溃地哭了起来。
“我无意害你,”陆上清心想,“若是伤到了你,便让我用余生去还吧。”他缓缓地抚摸着人汗湿的背,眼底的温柔却掩不住他无尽的落寞。
复仇,究竟能如何?逝者已矣,往不可追;存者如斯,究竟涅槃。陆上清思绪飘忽,忽然就记起了他多年前与银狐的对话,当年的他是多么坚定,才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我想留在这里,只要能让我亲手杀了何初,别说几年,就是几十年我也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会等下去。”
而银狐的回答则显得意味深长:“何初是死有余辜,可何敏虽然是他女儿,如果她是清白……”
“呵……年轻啊。”
当时陆上清年幼,他想不透这句“年轻啊”是什么意思,如今想来,竟是句历尽沧桑的规劝。陆上清忍不住想,当年师父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自己抢了,那句“如果她是清白……”的后半句,究竟是什么呢?
按照陆上清当年的理解,是师父教他冤有头债有主,就算要杀了何初,也不能伤及无辜。可如今想来,真是那么简单吗?
何初死有余辜,可他对何敏而言,却是唯一的依靠,杀了他,便无所谓什么复仇,陆上清就注定是何敏的杀父仇人——既已是杀父仇人,又谈什么伤不伤无辜者呢?
冤冤相报,孽缘已成。陆上清心想,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不会沉住气地听师父把话说完,又会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坚定地对银狐说出同样的话呢?这大抵就是那“无知者无畏”吧。念及此处,陆上清便忍不住叹了声气:“呵……年轻啊……”
“什么?”陆之义忽然出声,“小清,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问倒是把陆上清拉回了现实,他自觉失神,便摇了摇头:“没什么。爸,你让小敏住在老院吧,也好有个照应。”
由于事发突然,何初没能给女儿留些财产,而他的个人财产也被全部没收,所以现在的何敏,当真是孤苦无依了。可陆上清这么一说,倒是难住了陆之义。
陆之义不是小气之人,若说单纯地收留孩子,他倒没什么问题,苏云舸白吃白住了那么久,他连个眉头都不曾皱过。可老院是他的亲弟弟陆之信的旧宅,若是让仇人的女儿住进去,陆之义就觉得,天理难容。可如果不这么做,那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何敏住进陆家,要么就任其漂泊。
阿信是陆之义唯一的弟弟,陆上清又是夏春秋与阿静舍命相保的孩子,可何初却心狠手辣到要赶尽杀绝。陆之义虽说不会为难孩子,可若是真的收养了何敏,以后每天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陆之义就觉得,自己迟早会疯。
见父亲迟迟不语,陆上清心下了然——对自己来说,现在是大仇得报,一切皆已放下,可对父亲来说,却是过于突然的残忍——父亲有情也有恨,他需要时间。
过了半晌,陆之义终于决定道:“小清,爸在城南有套公寓,还没怎么住过,虽然说是小产权,房子有些小,是个一居室,离学校也远了些,可环境还算不错,我等下派人,把何敏送过去吧。至于她的学费和住宿费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
见父亲在这种情形下都能处事得当,陆上清便愈发地对人敬佩了几分:“好的,爸,谢谢您。”
“有什么好谢的,”陆之义心疼地揉了揉儿子的头发,忍不住叹息道,“都过去了。”
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陆上清勉强笑了笑:“嗯。”
一直沉默的陆上修伸手把何敏扶了起来,言简意赅地对人说道:“等下让人接你。”然后拿纸巾擦净了弟弟身上的泪湿,随手扔在何敏身旁的椅子上,便再不多说地推着弟弟离开了。
陆之义给司机打了电话,便对何敏吩咐道:“司机等下就过来了,至于那间公寓,你可以随便用,水电费和物业费都不用你操心,平时在学校的宿舍费,也由我来出。说是没收个人全部财产,但其实会留一笔生活费给你,毕竟你还未成年,不用担心那么多,你只要好好学习,剩下的不用去想。”
“我爸爸不是……”何敏低着头颤抖着,机械地重复道,“我爸爸不是凶手……”
“他是不是凶手和你无关。”陆之义沉声道,“他是杀人凶手也好,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也好,都和你无关。你只要记住,他是你父亲,这就够了。”
第135章 究竟涅槃(二)
话虽如此,可陆之义自己也清楚,说是无关,到底还是会被人迁怒。若是被不相干的人诋毁,那倒还好受些,可就怕昔日的同窗好友也反目相对,这就麻烦了。
念及此处,陆之义借口离学校太远,向人提议道:“你先好好休息,我给你请一周的假,等你什么时候有精神去学校了,联系我就好了。”
何敏却摇了摇头,哭的像个泪人:“我不会再去学校了……再也不去了……”
陆之义顺水推舟:“也好,换个环境放松一下。我给你转到临益高中吧,苦是苦了点,但那里教学质量是很不错的,而且它新校区在城南,你也方便一些。”
无论愿不愿意,何敏都无力反驳,事到如今,她也只能任人处置了,于是她缓缓地蹲在了地上,兀自哭了起来。
见此情景,陆之义终究还是心软了,忍不住叹声道:“过几天,我派人接你,你跟你父亲,好好地聊一聊吧。”
话音刚落,有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就走了过来,他拘谨地对陆之义说道:“董事长,车……车已经…已经准备好了,那个…您……”
陆之义就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哎,好。”小伙子就听话地微微一鞠躬,转身离开了。陆之义伸手把何敏拉了起来,眉头紧锁地嘱咐道:“谁都不容易,你也不小了,以后的路,就靠自己去走吧,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司机在外面等着,自己去吧。”
可何敏却站在原地,浑身发软地颤抖着,竟连动也不能。陆之义终于还是看不下去了,把人拉着送上了车。
“仁至义尽了,”陆之义看着远去的车子,暗自感慨道,“阿静,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吧,我仁至义尽了。”不远处传来一声短促的车笛,陆之义叹了口气,过去上了车。
陆上修一言不发地发车挂档,却跟憋着股子劲似的,把车开的十分威猛。
“修儿,”陆之义知道儿子怨恨,可还是当机立断地劝道,“你开慢点,小清受不了。”车速果然就慢了下来,开的四平八稳。
可还是慢了一步,陆上清一阵晕眩,胃里像翻江倒海似的,他立刻捂着嘴干呕了起来,陆之义连忙叫人靠边停车,把小儿子抱到一旁去吐。等人吐干净了,陆之义又让人漱了口,才重新抱回车里。
陆之义让小儿子半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顺了顺人竟已殷出血的背,心疼地问道:“小清,好些了吗?”
陆上清偎在父亲的怀里,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没事,不怪哥哥。”
陆上修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来,只是他任由眼泪不停地流,也没发出半点声响,咬着牙地把车开的稳稳当当。
陆上清伤重,原本不能出院,只是他坚持庭审时到场,家人拗不过他,又怕他动气,这才破例把他带了出来。所以陆上修现在依然把车往医院开去。
“待会儿我们检查一下,”陆之义哄道,“伤口出血了,得让顾医生看看,好不好?”
陆上清点了点头,麻药劲快过去了,他只觉微微一动便浑身散架似的疼,便再没力气说话了。
一场庭审令陆之义百感交集,他疼惜地抱着小儿子,只觉自己亏欠了太多。阿信的惨死,阿静的自杀,如果这一切的真相小清早就知道……陆之义不敢细想,他只能把人抱得舒舒服服,祈祷着人快些康复。
虽说陆上清连续重伤,但这次车祸反倒帮了他的忙——原本陆上清身上的大小伤疤不下十处,而上次的炸伤又大多集中在背部,所以他始终对家人遮遮掩掩,唯恐被人发现而无法解释,可这次车祸碰巧把背部的嫩肉给刮了开,他这一身的伤倒像是完全由车祸造成的,这下倒省的他编理由了。
很快到了医院,陆上清上了药又重新包扎好,大哥久违地去了公司,病房里便只剩他和父亲两个人了。
“累了就睡会儿吧,”陆之义心疼地哄道,“好好养伤,别胡思乱想,一切都有爸爸在呢。”
陆上清就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养起了神。其实陆上清坚持要去庭审现场,除了要亲眼见证结果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苏云舸这货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自从陆上清醒过来,就再没见着过这人,由于二人的□□被父亲撞破了,碍于面子,陆上清也没办法开口问,本想着去了庭审现场,再怎么也能见到,可没想到这人竟真沉得住气,连个面也不露。
“可能是真气着了吧,”陆上清心想,“这么久了都不消气?不至于吧。”陆上清睁开眼睛,转头看看身边的爹,忽然就有了主意。
“怎么了小清?”陆之义连忙问道,“疼得睡不着?”
陆上清摇了摇头,他语塞半晌,终于硬着头皮舔着脸地请求道:“爸,您给小云打个电话吧。”
陆之义一听就放松了下来,只要孩子不疼不痒、活的好好的,现在他是什么都不计较了,于是当下就点了点头:“行,我让他来。”
“哎……”陆上清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厚着脸皮地嘟囔道:“爸,那个,您直接说让他来,恐怕他…不会来……”
“那你说,”陆之义笑道,“我该怎么说?”
“呃……”陆上清难得的老脸一红,“您就说……说我走之前想再见见他……”
“胡说八道!”陆之义板起脸来训斥道,“这种话你让爸怎么说?”
陆上清连忙解释:“我是从医院走回家啊,这个走之前!就是让您吓唬他,爸……”
“呵……”陆之义一听就忍不住笑了,“小清,爸真不知道你还有这歪心思,我算是开了眼了。”
“爸,”陆上清厚着脸皮求道,“求您了。”
“不行,”陆之义认真地摇了摇头,“这种玩笑谁都能开,我不能。”他用食指戳了戳自己的心窝,正色道:“我是你父亲。”
陆上清心头一热,便再不多说什么了。
“行了,”陆之义起身笑道,“我去叫个护士过来,你爱给谁打电话,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