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雨寒-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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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上清恭顺地磕了三个头,哽咽地说:“清儿任性,可我活在这世上,如果连杀父之仇都报不了,还有什么颜面活下去呢……”
银狐叱笑道:“照你这么说,我为了报杀父之仇,逼死黑寡妇,可如今为了有脸活在这世上,就该报杀母之仇了。那你来教教我,我究竟是该生呢,还是该死呢?”
面对这关于生与死的悖论,陆上清无言以对。他从未想过,当仇恨遇到无法跨越的鸿沟时,该如何抉择。这就像是左脚踩右脚,右脚该不该踩回去的问题,循环而无果,一切枷锁都是自寻烦恼,他忽然就明白了“缘起缘灭、无生无死”的道理。
见人跪伏在地一言不发,银狐轻声说:“给我跪起来。”
陆上清恭顺地跪直了身子,却始终不敢抬头地垂着脑袋。
银狐从花瓶里抽出一支装饰用的羽毛掸子,把雪白柔软的羽毛攥在手里,走至人身后,云淡风轻地说:“我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不过是恃宠而骄。连刚出生的孩子都知道,只要哭闹个不停,就会有奶吃,你这番作为,跟他们有什么区别?拿自己的命胁迫我,清儿,你真是叫为师开了眼界。”他拿掸子敲了敲人的腰际,接着说道:“把裤子脱了,既然你还是个孩子,就给我好好感受感受,闯祸后该得的待遇。”
饶是陆上清有心理准备,可还是心中一惊,他缓缓地解开了扣子,伸手拉开拉链,却迟迟没有了下一步动作,僵了半晌,尴尬极了。
银狐云淡风轻地说:“脱了。”
陆上清浑身一抖,极缓地把裤子脱至膝弯,双手撑在了地上。
银狐甩手就是极凌厉的一藤,骇人的破空声好似带着力度,直打得人闷哼一声,绷紧了腰身。挨了打的部位眼看着隆起一道血楞子,银狐毫不顾忌地连抽几藤,直把人打得趴在地上痛呼出声,才堪堪住手。
陆上清疼得弓起了身子,忍不住□□了起来,他只觉自己从未真正地认识过藤条,直到今天才着实领教了它的威力。
银狐等人缓过劲来,才轻声说:“跪起来,撅好。”
陆上清的脸瞬间就红了个透彻,再不耽误地摆好了姿势。
由于先前的血楞子已遍布整个臀部,银狐下手又极狠厉,再打时便破皮渗血了。伤上加伤,陆上清痛苦不已,他实在忍受不住地求了饶:“师父,清儿知错了……求您轻些打………”
银狐却丝毫不为所动,自顾自地一藤接着一藤地狠狠抽着,直打得人痛哭出声,才开口训道:“不许哭。”
平日最隐私的部位此刻却承受着全部的苛责,陆上清只觉一波狠过一波的撕裂感凶猛地席卷了全身,冷汗已然浸透了上衣,他虚软地跌在地上,颤抖着求饶道:“师父,疼………”
银狐轻声问道:“怎么,有胆子闯祸,没胆子挨揍吗?”
陆上清哽咽着摇了摇头,求着饶说:“师父,清儿真的受不住了,如果这几天…”
“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你。”银狐打断人的话说道,“撑好了,仔细听我说。”
陆上清趴在地上缓了片刻,满腔都是说不出的滋味,似是委屈,又似是冤枉,可到头来仔细想过,却终究什么也不是,师父打得对,自己也该捱。于是他思绪混乱地撑起了身子,满腹苦水地等着挨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后却迟迟没有动静。半晌,银狐终于轻叹一声,无奈地说:“清儿,你真越来越混账了。就连物极必反的道理,都浑然忘记了。
“你可钓过鱼吗?大鱼上钩时,只一味地生拉硬扯,会有好结果吗?欲速则不达,这样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如今你透露了风声,何初必已恐极,但陈年旧案死无对证,若把他逼急了,他只需对何敏坦诚往事,来个釜底抽薪,你又能奈他何?”
银狐的话犹如醍醐灌顶,陆上清心中一惊,混乱的思绪顿时就明了了。他深深地低下头,终于知道错在了何处。
银狐给人留了些时间消化,才接着说:“风险过大,你却要赌上性命,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混账,是不是该打?”
陆上清闷声道:“师父教训的是,清儿知错了。”
银狐拿掸子在人身后比了比,轻声问:“哪里错了?”
陆上清恭敬地回答:“我只想着要报仇,却毫无章法,不顾后果,我任意妄为,险些无法收场。”
话音刚落,银狐便甩手抽了几下,遍布血痕的臀肉上就又多了些伤口,骇人地殷着血珠。陆上清疼得头皮一炸,双拳攥得死紧,却把撕心裂肺的呼号生生咽下,只极压抑地吸了几口凉气,维持着受罚的姿势,没有挣扎。
银狐待人缓过了劲,才接着说:“人性贪婪,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会殊死一搏。但要把人逼到万不得已的境地,却不是你这样做的。
“你接近何敏,看似是威胁到了他,但他真的无路可退了吗?清儿,你要记住,让敌人多一条退路,自己就会多一条死路。
“何初现在还远远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想要一招制敌,就必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
“黑寡妇未死时,何初与龙虎门貌合神离,早有瓜葛。如今龙虎门被清缴,何初金盆洗手,可公仇不见,私恨难消。倘若找一个龙虎门的人,把你与何初的恩怨纠葛说与他听,他会怎么做?”
陆上清终于跟上了师父的思路,他抬头看着师父说:“如果我是他,我就会拿这件事威胁何初,狠狠地敲诈一笔。”
银狐点了点头:“不错,那何初又会如何做呢?”
陆上清眼中闪着厉色,一字一顿:“借刀杀人。”
银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杀一个人有近千种法子,可谓防不胜防。但如果我们给了他杀人的刀,他还会去找别的吗?如果事先把你们的纠葛告诉龙虎门的人,那他会用什么法子来杀你呢?”
陆上清终于恍然大悟,他低下头诚服地说:“如果我是他,我就会用车祸杀人,因为这样的话,一旦东窗事发,我就能检举他,说出多年前的真相,来给自己减刑。师父思虑周详,清儿给您添乱了。”
银狐捻着手里的掸子沉默了半晌,他目光微动,反复地打量着跪伏在地的人,终于闭上眼睛叹息了一声,无奈地说:“罢了……难道我要看着你去送死吗?清儿,我若不救你,于心何忍?你也赌得好,料到我不会坐视不管。若再有下次,你我师徒缘分,就真的是到头了。”
陆上清连连磕头:“清儿知错,清儿知错了,求师父责罚,求师父责罚……”
银狐轻声叹息道:“责罚你,不是为着你伤了我的心,而是为着你,不顾自己的命。你把命赌在别人身上,为亡者讨公道,可你想过活着的人吗?清儿,你若死了……才是对我极大的不孝!”
陆上清早已泪流满面,他抬头看去,却看到满头白发的人竟淌下了两行清泪,陆上清忽然心中大恸,抱着人的腿痛哭道:“徒儿不孝!是徒儿不孝!师父,师父……”
银狐闭上了眼睛,千言万语都尽数散为一声叹息,似风一般,在他的四肢百骸里辗转游走着。
第110章 借刀杀人(五)
陆上清宁愿师父狠狠地打自己一顿,也不愿看到那情至深处的眼泪。他忽然就明白了,他的赌注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命,而是银狐的心。
他从来都坚信着银狐对他的爱,所以他敢孤注一掷,敢以命相博。但他却忘了问一问自己,这样做是否有违孝道,是否,令人心寒。
逝者已矣,往不可追,存者如斯,究竟涅槃。恃宠而骄与有恃无恐,只差一个心字,他怕。
他抱着师父的腿痛哭半晌,等渐收了声,才终于缓了口气上来。他松开钳制,后退一步,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哽咽着说:“师父,求您打我吧……我错了,再不敢了。”
银狐看着跪伏在地的人,沉默半晌。
那夜苏云舸专程找到他,对他说出陆上清的计划,一字一句犹如冰雪寒心,待人说完,冷汗已然沁透了他的衣衫。他强压着内心的涌动,对顾立军连发三道紧急通知,将顾少泽的住处作为临时集合点,召开会议,这才敲定了最终的决定。
等一切运作妥帖,银狐却凉了半颗心,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多情,还是那人根本没想过后果。
二者取其一,银狐宁愿是前者。
陆上清等不到动静,干脆膝行一步,抓住师父手里的掸子,就往自己身上抽了下去,却被人施了个巧劲,挣脱开了。
“混账,”银狐斥骂道,“该捱的,一下也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不知怎的,听说会挨打,陆上清反而松了口气,他鼻头一酸,泣不成声地说:“我怕……师父……寒心……”
银狐看人哭得凄惨,又听了这句委屈极了的话,那凉了的半颗心,忽然就暖了起来。他轻轻地舒了口气,无奈地说:“多大的人了,打两下就哭,真有那么疼?把眼泪收起来,听我说。”
陆上清胡乱擦了把眼泪,抽噎着点了点头:“师父您说吧,清儿听着。”
银狐等人缓过劲来,才缓缓地说:“在面对突然的恐惧时,任何人都会有过激的反应,那个时候,人心最难掌控。
“何初现在必已恐极,所以现在绝不是下手的时机。若想让他钻进套子里,就要先缓上一缓,给他一种你并不可怕的错觉,让他产生侥幸心理,届时,时机才会成熟。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
陆上清认真地听了,把师父说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才点了点头:“是,清儿记住了。”
银狐甩了甩手里的掸子,轻声吩咐:“转过身去,跪好了。”
陆上清刚摆好姿势,便听到了掸子抡起来的破空声,即使他咬紧了牙关,可下一秒还是痛呼出声了。他强忍着想跳脚打滚的冲动,感受着身后剖骨剜肉似的疼,半晌才缓过了劲。
银狐拿着掸子,在人遍布血痕的臀上比了比,轻声问道:“闯祸的后果,你可知道了?”
陆上清点着头说:“知道了,清儿错了,再不敢了。”
银狐甩手又是极狠厉的一下,打得人浑身一抖,惨叫出声,掸子却也应声断了。银狐随手就把只剩一半的掸子丢在了地上,小心地扶起人,打横抱着送进了卧室。
顾少泽利落地给人处理了伤,又检查了一下人的身体状态,客观地建议道:“下午最好请假吧。”
陆上清摇了摇头:“太麻烦,不用了。”
顾少泽便点头说:“那你走吧,不早了。”
陆上清一口气憋在胸口,半晌都顺不过来,好在银狐开了口:“少泽,你去端碗粥来,给清儿喝些。”
顾少泽听话地点点头:“是,哥。”然后就大方地去给人盛粥了。
等人走了,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陆上清小心地打量着师父的脸色,心里面一团乱麻。
银狐对上人小心翼翼的眼神,伸手顺了顺人的背,轻声笑道:“怕了?”
陆上清就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银狐轻笑道:“也是,第一次挨揍,该怕。”
陆上清大着胆子揶揄了一句:“我可没第二次了。”说完就仔细地打量着人的脸色,不错眼珠地盯着人看。
银狐伸手拍了拍人的后脑勺,轻声笑道:“犯浑的本事,你可不比谁差。”
陆上清忽然问:“师父,您原谅我了吗?”
银狐轻笑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没有怪过,又何来原谅?陆上清心头一热,不假思索地说:“那您还打我。”
银狐认真地解释道:“我不怪你,可不代表我不生气。你几岁了?跟我赌气,把命都搭上,恨不能把天捅个窟窿地意气用事,你不该打?”
陆上清自知理亏,又怕师父恼了,只好连连点头:“该,该,我该打。”
顾少泽端了粥进来,浑身散发着“喝完你就走”的气场,看着陆上清说:“喝吧。”
陆上清干咳一声,伸手接过粥喝了,起来穿好了衣服,恭谨地对银狐说:“谢师父教训,清儿先走了。”
银狐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陆上清点头应了,便不再多留,起身返程了。
由于这么档子事,等他赶到学校时,已经迟到了,于是他就被班主任叫到了最后一排罚站,一下午的课,愣是站着度过了。
真是幸甚至哉。
第111章 借刀杀人(六)
陆上清刚离开,顾少泽就对银狐说:“哥,我给您煨了壶花雕,还有烤鸭,咱们吃饭吧。”
银狐点头笑道:“还是少泽最贴心,你要是个姑娘,我就娶了你。”
顾少泽心中一滞,轻声笑道:“可惜我不是,哥只能娶个好姑娘。”
银狐已走出卧室,他的声音远远地飘来:“那也不一定,就算是男人,只要他模样好,睡他一宿又何妨?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