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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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累,人生就有了意义似的。
从前余夏生也没有现在这么懒,就是因为杜小园抢着干活,把他的那一份工作都做完了,他才成了今天这副甩手掌柜的模样。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清闲容易了,再去忙碌就不习惯,因着杜小园一念之差,以前那个清廉的余夏生一去不复返,如今剩下的,是穷奢极欲·不知节俭·大肆挥霍·余夏生。
她今天把余夏生叫来,为的是迟渝的事。她手下的小队始终在对迟渝进行调查,就在昨晚,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余夏生哈欠连天,杜小园扫了他一眼,感觉他没在听别人讲话,但他确实能对旁人的问话产生反应。杜小园轻哼一声,递给正在桌边喝水的顾嘉一个眼神,顾嘉会意,霍地起身,将剩下的一杯底水全倒在了余夏生脑袋上。
由于天热,余夏生没感觉出来头顶有多凉,他依然半睁着眼,时不时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在听。杜小园被他闹得没脾气,在他头上敲了两下把他敲醒,结果当此人真正清醒过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什么时候剪头发了?”
杜小园:“……”
他的这个问题,可把剪了头发的杜小园本人都给难住了。剪头发是上周的事,谁知道这傻逼直到今天才发觉她的头发比之前短。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只有幻灯片放映机还在不辞辛劳地运转,给众人展示着彩色相片的巨大投影。余夏生又打了个哈欠,捏了捏眉心,伸手去拿摆在桌上的遥控器,把会议室的空调降低了几度。
只要余夏生在,冬天的办公室就像大火炉,夏天的会议室就像大冰窟。杜小园趁他不注意,把温度又调了回去,听说空调调高一度,能节约不少电。
惨白惨白的幕布上,彩色的影子在晃动,余夏生眯起眼睛抬头望去,看到了一堵爬满藤蔓的高墙,那是一座废弃工厂的组成部分。灰色的水泥从青藤之间的缝隙中露出来,像是被关在笼中的野兽,其上的裂缝便是它尖利的獠牙。
“这是……”
“他曾经使用过的一处地方。”杜小园解释道,“虽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但仍然留下了一些踪迹。”
幻灯片很快切换到下一张,顾嘉看到附件里的视频,叼着棒棒糖伸了个懒腰,走到台前点了播放。余夏生扫了她一眼,猜测这幻灯片应该是她做的,高中的教学内容,她竟然到现在还未遗忘。
视频是无声的,不过看这种东西,显然还是不添加声音比较好。余夏生瞧见鱼头人从池子里站起来的画面,登时恶心得胃酸上泛。他本来就不怎么爱吃鱼,因为吃鱼好像是在吃他自己,而今看到这场景,更是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不再吃任何鱼类制品。
鳕鱼汉堡也不再吃了,生鱼片也不再吃了。余夏生按了按眉心,转头忽然看见路怀明抱着一袋饼干在啃。
“你在会议室吃东西?”
“……”路怀明面色不善,咯吱咯吱嚼着饼干,余夏生和他对视半晌,讪讪地闭了嘴。他昨天是和杜小园一起加班的,估计是没吃晚饭,这会儿肚子饿正常。
“这是秋凉孝敬给我的饼干。”路怀明突然说。
是吗?自己每天尽职尽责地保护小孩儿,路怀明光忙公事,啥也不干,凭什么被孝敬一大袋饼干?
余夏生真情实感地酸了。
“听说昨天你去找了迟渝?怎么样,有新的发现吗?”杜小园喝杯水润润嗓子,顺手关掉幻灯片,骇人的画面眨眼间收缩成一点,余夏生的不适略有减轻。
她知道昨天余夏生去找迟渝,大约是从路怀明处获知。路离过生日,路怀明不可能不去看她,也许他恰好在自家楼下和迟渝擦肩而过。
第114章 双生
楼上突然传来叮当叮当的响声,貌似有人正在晃动铁栏杆,顾嘉撇撇嘴,叼着棒棒糖上楼去教训不安分的犯人,余夏生看着她的背影,忽地想起她本来也该是少年犯当中的一员。
现代社会不提倡“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报复行径,顾嘉当年的行为固然是情有可原,但其本质也是扰乱秩序。若非路怀明放她一马,她现在也和楚潇涵一样被关在顶楼,说不定还能做楚潇涵的狱友。
路怀明把顾嘉留下的用意,始终不甚明了。杜小园对此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余夏生谨慎惯了,总感觉路怀明的举动有些不对劲。后来,当杜小园提出那项实验计划时,路怀明好像早有准备似的,至此,余夏生才发觉他的意图。
心机,实在是心机,只是委屈了那个倒霉孩子。余夏生的双眼又落回到路怀明手中那包饼干上,他想于秋凉也真是心大,都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但于秋凉的心眼好像也不是那么宽敞,他还挺小心眼的。余夏生伸了个懒腰,忽然起身拿走路怀明手中的饼干袋子,严肃地批评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单位有单位的规章制度,说了不准在会议室吃东西,就是不准在会议室吃东西。”
“顾嘉小同志也在吃糖。”路怀明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你怎么不说她呢?你是不是……”
不是,什么都不是。余夏生心想。
然而他嘴上却说着:“多谢提醒。等她回来了,就没收她的棒棒糖。”
无论是棒棒糖还是饼干,最后都要被锁进铁皮柜子,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发霉长毛。余夏生把柜子钥匙揣进兜,回头对路怀明说:“下次再看到你在会议室里吃东西,就统统上交充公。”
充公不充公,路怀明倒是不介意,他介意的是余夏生以规则作掩饰,公报私仇。可余夏生的职位摆在那里,任凭别人有再多不满,也无法撼动他分毫,所以路怀明数次欲言又止,到最后都忍住了。
被迟渝抛弃掉的工厂没有多少价值,真正有价值的,是迟渝背后藏着的那些东西。余夏生看向杜小园,她今天出奇地沉默,除了必要的解释和报告,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沉默是复杂心绪的良好掩体,她一不和余夏生吵架,后者立马就知道她心里藏了事,况且她的心思很好懂,随便猜猜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被没收了饼干的路怀明愤然离会议室出走,大约是到楼上和楚潇涵谈心。余夏生没管他,任由他去找楚潇涵,那妮子每天在屋里蹲着无聊,随便来个谁去盯着她,能防止她闲着没事瞎闹。
大好年华的姑娘,偏偏犯了事被关在小黑屋里,想来她是心理不平衡的。可她再不平衡也没办法,谁叫她跟着迟渝走,做了错事?她是成年人了,理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这是她造成的苦果,她必须自己来尝。
“都变成鬼了,还成天吃东西,有那个必要吗?”眼见顾嘉和路怀明都离开了会议室,余夏生终于敢吐槽。杜小园听见他说话,只是抬头笑了笑,她的笑容看上去很疲惫,仿佛是硬生生挤出来的一样。
低头又整理了一会儿文件,她才轻声说道:“他们想吃,就让他们吃吧。”
“他有那个毛病,全都是你惯得。”余夏生颇不赞同她的观点,但他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说路怀明或者顾嘉。路怀明并非晚辈,顾嘉和杜小园不很亲近,娇惯一说,根本无从谈起,所以,余夏生口中被惯出一身毛病的,应当另有其人。
杜小园知道他什么意思,刚要开口反驳,却咬了咬牙,没能说话。在余夏生提及的这件事上,她的确是理屈兼词穷,若是因此和对方吵起架来,倒显得丢份儿。
教育是一个千古难题,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的孩子栽倒在教育的失败上,杜小园家那孩子也不例外。养孩子,太宠着不行,太冷漠也不行。杜小园皱起眉,心事重重。她旋即又想起余夏生这厮分明没养过孩子,他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站在什么角度来批评别人。
“废话少说!是你去,还是我亲自去?”憋了半晌,那暴脾气还是没绷住,杜小园深吸一口气,态度又变得凶巴巴。余夏生被她凶了,却是不气不恼,甚至还认真思考了一下她提出的问题。
最后得出的结论依然是模棱两可,结果不明的:谁有时间谁就去。
那么到底是谁比较有时间呢?杜小园长叹一声,突然想找个借口,说自己要逛街,准备买新衣服,顺理成章地把责任推卸给余夏生。让她不愿意接手的工作很少,今天碰上的这算一项,而且,它大概是唯一的一项。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门板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上,紧接着又反弹回来。杜小园惊愕地看向门外的顾嘉,一时没搞懂发生了什么。
顾嘉嘴里叼着棒棒糖,然而脸色没有多好看,糖果的甜蜜完全拯救不了她糟糕的心情,在她身边冒出了一大团一大团的黑气,这是她发怒的征兆。她的脸上挂了彩,不过并非负伤,而是字面意思的挂“彩”,红色的蓝色的彩笔痕迹在她脸颊上格外突兀,仿佛丛林中的原始部族绘于面部的图案。
“她又在发疯。”顾嘉冷漠地擦了擦脸,可惜没能擦掉彩笔的痕迹,反倒令它们晕染开一大片。想也不用想,“又在发疯”的当然是楚潇涵。关她进小黑屋的这段时间内,她几乎每天都要闹个两三次,余夏生和杜小园早就习惯了,因此并未把顾嘉的话放在心上。
但顾嘉既然说了,那事态必然与之前不同。没过多久,先前去往顶楼的路怀明居然也下来了,手里还拿了一张被烧掉一半的相片。相片上人脸的部分被毁掉了,不晓得楚潇涵是从哪儿搞到的火。
他们把楚潇涵丢进小黑屋时,只是摸走了她身上可能用作凶器的东西以及通讯工具,至于钱包名片照片之类,还留在楚潇涵身上。余夏生接过那张相片,看了半天仍旧不明所以。楚潇涵身上的东西他都看过,没有什么特殊到值得留意的。
就连那张相片,亦不过是楚潇涵和一个小女孩的合影。那女孩看上去年纪不大,估计没有多少可留心之处,因此余夏生看看便过,压根没往深处想。可是,如果相片真不重要,楚潇涵何必将它烧毁?难道这名和楚潇涵站在一起的小姑娘,身上也存在着和她一样的问题吗?
“怎么说?”余夏生拈着那张半糊不糊的相片,哭笑不得。就算照片上真有重要的信息隐藏着,它被烧成现在这面目全非的样子,原有的信息一定是都毁坏了,要怪就只怪当时疏忽,还给她留了点东西玩儿。
既然烧了,那就算了。相片无法复原,与其纠结,不如省出时间去做其他事情。迟渝的行踪飘忽不定,时而在南,时而在北,得先把他活动的轨迹摸清楚,再顺藤摸瓜去找到他。余夏生把只剩一半的相片随手放进袋子里,向着顾嘉伸出手。
“干什么?”顾嘉眉毛一拧,眼睛一瞪,竟然把杜小园凶恶的情态学了个十成十。在杜小园的熏陶之下,顾嘉耳濡目染,脾气变得愈发暴躁,居然敢和余夏生对着干。
她在会议室里公然叼着棒棒糖,竟还好意思问别人做什么?余夏生呵呵冷笑,指了指她嘴里那根细棍儿,示意她拿出来。顾嘉疑惑地瞅了瞅余夏生的手指,把自己叼着的细棍子扯出来看了两眼,跟瞧神经病似的盯着余夏生,问:“你要这东西?”
原来她早已经把棒棒糖吃完了,此时含在嘴里的不过是底下的棍子。不知细棍上是否残留着糖果的甜味,竟让顾嘉一直叼着棍子舍不得扔。
余夏生手一抖,没按捺住,凶了顾嘉:“拿走!扔了去!”
这姑娘看着乖,怎么这么能生事呢!
顾嘉莫名其妙被他凶了,吓得手一抖,细细的棍儿立马掉到了地上,黏住地面上散落的白纸。杜小园微微一叹,替她把纸和棍儿都捡起来扔了,她才呆呆地说了声谢谢。
近两日社会安定,没有人到处东奔西走、杀人越货,余夏生他们的工作轻松了不少,开完会之后,处理完上周积压下来的事务,他就盘算着回去补眠。路怀明和顾嘉已经被轮班的同事换下去,此时都躺在休息室里,窝在毛毯中装死,唯有杜小园还捧着一杯咖啡,坚持不懈地奋斗在第一线。
勤劳是好事,但太勤劳容易过劳死。杜小园不是活人,无需担忧过劳死的问题,可长时间超负荷运转,哪怕是鬼也顶不住。路怀明和顾嘉那不都是顶不住了,所以乖乖地跑去休息了吗?
虽然累,但不愿意去休息的,要么是心虚,要么是愧疚——杜小园是后面那种。
杜小园接了个电话,脸上的神色略显焦灼,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四处环顾着寻找余夏生。尽管她总是和余夏生闹矛盾,三天吵一架五天打一架,可真遇见事了,她最先想起的值得信任托付的人永远是余夏生。友谊是种很奇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除非是当事人,否则很难掰扯清楚;就好像杜小园和余夏生的恩怨情仇,旁人无论如何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