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呼吸-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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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一点,他下到酒店大堂,看到已经在大堂等待的徐萤。
秦暄杨不在。
徐萤解释说秦暄杨因为有要事今天没空陪他,所以特地让她过来当导游,陪他在市内走一走。
庄豫并没有表露出失望的情绪,很配合地随她去了市内比较值得一走的景点,参观了壮观的天主教堂,登上了著名的电视塔,领略了江边美丽的夜景。满满当当的一天行程,既没有太累,也不会觉得特别空闲。
夜幕降临的时候,庄豫坐在江上游船,看着两岸绚烂的灯光不停变换色彩,流光倒映在江面上,仿佛置身幻象之中。徐萤兴致很高地向他指着岸边的建筑讲解起来,活像一个称职的导游。
庄豫听着,却又并没有真正听进去。
游船即将回到岸边时,他突然问了一个跟方才的景色一点关系都没有问题:“你跟秦暄杨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我们?”徐萤挠挠头,舌头有点打结,“我、我们两家是邻居,从小就在一起长大。好像不知不觉、自然而然地,就、就变成这样了。”
庄豫看着越来越近的岸,又问:“秦暄杨最近还好吗?”
“你昨天不是见到他了吗,他挺好的呀。”
“也是。”他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游船终于靠岸,坐在前面的游客起身开始向岸上走,庄豫落在最后,跨步上岸时,他看了一眼对岸的灯光,流光溢彩之下,这座城市是如此美丽而陌生。
“徐萤。”随着人流往岸上走的时候,庄豫对走在前方的徐萤道,“我明天就回去。”
“这么快?不多住几天?”徐萤感到惋惜,“还有好多地方值得走一走呢。”
“不了。家里还有事。明天就走。”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他温和的面孔下隐藏了一颗固执的心。
把所有多余的愁绪都甩到身后,他迈步离开了那个流光溢彩的江岸。
他的行李只有一个背包,基本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把几件衣服往里一扔就算是收拾完了。昨晚在江边他已经跟徐萤说过了会坐中午十二点的火车回去,反正酒店离车站近,一切他都能自己打点好,用不着麻烦她特地过来送行。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正在检查背包里的物品有没有落下的。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以为是徐萤坚持过来送行,打开门,却看到了秦暄杨。
他有些惊讶:“怎么过来了?”
“徐萤说你今天走。”秦暄杨向屋内看了看,一眼就看到放在床上的背包。
庄豫很害怕他接下来会说出那些虚伪的客套话,什么怎么不多呆几天再走,什么难得过来再多玩几天呀。他很害怕这种格外生分的话会从秦暄杨口中说出,这样他会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和鸿沟已经达到了无法逾越的地步。
比陌生更可怕的是客套。
然而幸好,秦暄杨只是简单地问了一句:“票买好了吗?”
“呆会儿直接去火车站买就行。”见他丝毫没有进来坐一会儿的意思,庄豫便任由门开着,自己倚在门框上,看似随意地望着他。
“昨天跟徐萤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她是个特别好的女孩子。”庄豫发自内心地说道。
秦暄杨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下,庄豫又补了一句:“好好珍惜。”
这次他没点头,只是简单地“嗯”了一声。
走廊的灯很暗,秦暄杨的面孔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愈加没有表情。庄豫即使想从他脸上读出什么,也是徒劳无功。
过了好一会儿,庄豫才慢慢道:“你变了很多,不喜欢讲话了。”
明明去年夏天还是活泼好动到像是多动症患者的人,明明去年夏天还是极其呱噪地在自己耳边什么话都说的人。一眨眼,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到不肯再跟他多说一个字。
“人都是会变的。”秦暄杨这么说。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慢慢地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庄豫开始觉得心里有点苦涩。他无力地笑了一下:“无论如何,好好保重。”
秦暄杨点头:“你也是。”
他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用平缓又平常的语调,笑着看向他:“秦暄杨,你要长命百岁啊。”
然后主动伸出手去,抱住了他。
“交往”的那短短三个月时间里,他们开玩笑般地亲吻过,勿忙赶路时也曾不经意地牵过手,唯独,没有拥抱过。
对他们而言,拥抱竟是比肌肤的直接碰触更暧昧的动作:把脸颊贴在对方的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衫倾听彼此的心跳,感受彼此的体温。
许多未能说出口的感情,似乎都能在那一刻挑明。
彼时的庄豫也是如此,伸手环抱住秦暄杨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想撕掉所有伪装:不管他的病到了什么地步,不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了女朋友,不管自己是否能够得到肯定的答复。他是那般急切地希望着,希望自己能任性地问一句:
我们把游戏继续进行下去吧,好吗?
因为我好像喜欢你。
“秦暄杨。”庄豫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在极近的距离里,听到他的心脏跳得有些快,“我们能不能——”
“快没时间了。”秦暄杨突然打断他,不动声色地把他推开,“再不走,就要误了火车了。”
他愣了一下,想从秦暄杨脸上找寻一丝半点的情绪,却徒劳无获。
这个人是真的对他无动于衷,还是只是假装的?
如果只是假装,那么他的演技确实很好。
“徐萤让我跟你说一声,以后有空常来玩。”仿佛是嫌庄豫的心冷得不够快,秦暄杨又加了这么一句。
他没办法客套而热情地回答:“好啊。”
连点头都做不到,他心灰意冷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苦笑了一下:“恐怕以后我不会再来了。希望你们幸福。”
秦暄杨没有马上接话,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庄豫,好好吃饭,好好工作,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庄豫点点头,疲惫而心酸地看着他:“你也是,要长命百岁啊。”
秦暄杨,你要长命百岁啊。
要健健康康地,结婚生子。要长长久久地,幸福下去。
北上的火车缓缓开动的时候,庄豫看着远处的高楼缓缓被甩在身后,前方开始出现空旷而寂静的田野时,就知道在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此行南下,他并非要质问什么,也并非要索取什么。他既没那样的资格,也没那样的位置。
他只不过,想亲眼看一看秦暄杨而已。想亲眼看一看,他好不好而已。
如果对方什么都不提,他自然什么都不会说。
他会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假装只是偶尔的路过,假装那场游戏里他根本没有当真。
如果那就是秦暄杨所希望的,那么他会如他所愿。
此行南下,他唯一的心愿已了:那就是再看一看秦暄杨,亲口对他说出那一句珍重。
除了一声珍重,他再无其他奢求。
毕竟,纵使他有奢求,那个人的身边,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第17章 关键词17:永川、叶知山
庄豫心里清楚那是一种奢求。
虚幻得就像夏天飘落的雪,冬天盛放的花。
他以前一直不相信什么鬼神传说,什么灵魂转世,然而如今,他站在叶知山下看着这座安静而巍然的大山,却强愿地祈望着:能在这里,再度见到那个人。
他还想再见他一面,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
知道庄豫要和周楚瑶一起去叶知山,远扬自告奋勇地提出了陪同的要求。他说前几天才刚下那么大的暴雨,万一在山上发生什么意外,多一个人总多一分安全。
第二天上午天气晴朗,他们三人来到叶知山脚,沿着镇上的人多年来开辟的小径向山上走去。由于前几天的大雨,山上泥土较松软,但幸好小径平缓,也不会经过什么险恶的地段,因此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除了远扬被路上的一只松鼠吓到。
山上静谧得只能听见林间的风声,盛夏的蝉鸣在这里显得更响亮躁动。上百年的大树形成天然的屏障,为他们隔开了炙热的艳阳。夏日走在山间,享受着迎面而来的风,闻着空气中的花香和青草香气,听着婉转的鸟鸣和蝉声,竟是一件如此惬意的事。
沿路都可以看到新生的树苗伸展着嫩绿的枝叶努力地向上,每每看到那些新生的绿意,庄豫都会想到秦暄杨曾告诉过他的那些传说。
叶知山上新生的树苗,都是眷恋归家的灵魂。
你也在其中吗,秦暄杨?
你如果在其中,请给我一点提示好吗?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仔细听着,但是除了蝉鸣和鸟叫,除了风声和花香,什么都没有。
周楚瑶走在前头,远扬一直试图和她攀话,她始终都是不咸不淡地应一句。
庄豫一边看着沿途的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和他们离得有点远。被树叶切碎的阳光望在他身上,他抬头向上看,觉得一阵眩晕。
他忽然开始想:也许一直攀登到山顶,他也发现不了什么。
也许秦暄杨根本没有回来。
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灵魂,叶知山只是一个传说,只是一个被留下来的人们互相慰藉的借口。
死了就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根本不应该还怀有希望。他根本不应该再奢望能再见他一面。
为什么要来永川呢?为什么要重新揭开自己的伤疤?
是因为夏天吗?是因为夏天把他好不容易在过去一年封印好的所有关于秦暄杨的记忆都唤醒的缘故吗?
他站在小径中央,没有注意到走在前方的两个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被自己内心的想法牵绊了脚步。
秦暄杨,我已经来到了永川,为什么你还不出现?
你不是说你会回来的吗?你不是说只要我来了,就会出现的吗?
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走在前方的周楚瑶注意到后头没了声响,回过头才发现庄豫不见了。
她扔下仍在滔滔不绝地跟她讲述与外星人通信所需技术要求的远扬,独自一人沿着小径回去找庄豫。
大约往回走了五分钟,她看到庄豫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小径上,眼睛有些红。
“见到他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庄豫回过神,看了她一眼,笑得很苍白:“没有。走吧,去山顶。”
说着擦了一下眼角,若无其事般地向她走去。
登上山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山顶有一块巨大的岩石向外突出,他们纷纷爬上岩石,看着山下葱郁的树林和山脚下的永川镇。镇上白墙青瓦的房子错落分布,在绿树掩映下美丽得有如童话中的风景。再远些,甚至还能看得见镇头的那株高大的木棉树,和远处灰色的公路。公路如灰带般不断延伸着,把人们带往更繁华的城市,只有永川这个小镇仿佛被遗忘了般,仍旧朴素而简单地生活着。
头顶的阳光越发炙热,他们只在毫无遮挡的巨石上站了几分钟,就已经觉得有点发晕了。
周楚瑶先跳下岩石,再是庄豫,远扬仿佛为了证明他生来便是与众不同的,挑了个不一样的位置往下跳,结果酿成了大悲剧。
他着陆的那块土被前几天的暴雨冲刷得已经很松软,经不住一个十九岁男孩的体重,土地在他脚下松塌,他重心不稳地往前倒,然而前方是个陡坡,没有任何能让他紧抓的物体。
眼看他就要滚下去,离他最近的庄豫赶紧拉了他一把。
然而远扬已经往下倒了,他身体的重量把紧拉住他的庄豫也连带拉了下去。
“小心!”周楚瑶一改往日面不改色的作风,吓得脸色苍白。
那两个人顺着陡坡往下滚落,幸而下方有一丛灌木挡在了他们滚落在路径上,他们这才在灌木丛前停了下来。
远扬先抱着头坐起来,同时松了松被石头咯得发痛的后背,一边向朝他们奔来的周楚瑶道:“我没事。”
“庄豫呢?”
他转过头,他身后的庄豫仍旧维持着摔倒的姿势一动一动地躺在原地,鲜红的血从他的额头淌下。他紧闭着双眼,不管远扬怎么喊叫都没有睁开。
如果有一个会让他不愿醒来的梦。
那么这个梦,一定和秦暄杨有关。
第18章 关键词18:回忆、夏风
大学毕业的那个炎夏,蝉声躁热。
暂时还没有被公司相中的庄豫在家待业,他不像同龄的毕业生一样感到焦虑。相反,他心态相当好。
妈妈也一反平日里唠叨的本性,不再在家里叨絮个没完——她在居委会的活动中心找到了能一起说长道短的志同道合的伙伴。每天中午吃完饭,她就高高兴兴地提着小包到活动中心去玩了。
庄豫每天都关注网上的就业资讯,也会挑选公司投递几份简历。但剩下的大多数时间,就是他在网络游戏中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他偶尔会接到面试通知,但大多数公司在一面后就再无消息。唯有一间创意游戏公司,他坚持到了最终面试。
终面的面试官年轻得不可思议,也就三十出头,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翻看了他的简历后提了一个问题:“庄先生,您能跟我们分享一下迄今为止,您做过的最疯狂的一件事吗?”
其实他有很多可以回答的事情,比如小时候做的那些不要命的尝试,比如中学时代和死党出去旅行时疯癫的举动,再比如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