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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每次呼吸-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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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仿佛很久之前,秦暄杨向他提出交往的请求时,一边带着吊儿郎当的笑一边说出的那句话:“我时间太多了,又闲得无聊。想找点事情打发一下时间。”
他想起那个夏天秦暄杨黏着他一天天往图书馆跑,在他有空的时候特地带他到这座城市的各个景点游玩,甚至不惜跟着他回到了老家。整整一个夏天都围绕着他团团转。
那时他真的以为这个人真的是太无聊,有太多可以挥霍的时间,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游戏,才会如此舍得和他这个无趣的人一起浪费时间。
可是现在想来,他却觉得心一阵阵地疼:
秦暄杨,你到底是有多无聊,竟要把你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和我荒废一整个夏天?






第15章 关键词15:回忆、绿袖子
周楚瑶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告知,不要去打扰隔壁家的哥哥。隔壁家的哥哥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隔壁家的屋子建得很漂亮,外墙刷得雪白,简单又气派。隔壁家的院子也很美,总是种满了花草,不同的季节盛放不同的花朵。
她偶尔到院子里为菜地松土时,会看到隔壁家的哥哥穿着白色的棉质衬衣站在阳光下,低头为院子里的花浇水。
那位哥哥长得很好看,可能是不常外出活动的缘故,他比一般的人更加白皙。在阳光照耀下,就仿佛要消失一般。
周楚瑶曾偷偷躲在院子里看他浇花,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眉宇总是有一股愁云,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重大而艰难的事情。即便是和别人一起,他周围也仿佛围绕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没有任何陪伴能把它们驱散。
有时候他会发现院子那头有一双好奇的眼睛,他会笑着朝她所在的方向招招手,然后喊她的名字:“小瑶,早。”
她从小就不太喜欢说话,总是点过头就往家里跑,很少和他有语言上的交流。
但她很喜欢观察这位隔壁家的哥哥。
隔壁家的哥哥比她大五岁,在镇上唯一的小学上学。因为身体不好,从来不上体育课,而且也时常因为生病请假,所以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好朋友。他在家里时,喜欢浇花,看书,还有吹口琴。
他吹的曲子都特别好听。乐声穿墙而来,周楚瑶时常听得入了迷。
她很喜欢口琴那种沉重又略带沙哑的音色,把所有的歌曲都吹出了故事。
后来有一天,她大着胆子敲响了隔壁家的门,对前来开门的秦暄杨说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句话:“你能教我吹口琴吗?”
秦暄杨先教她基本的技巧,她学得很快。等她能独立吹奏歌曲时,学的第一首曲子就是绿袖子。
每天黄昏,他们两人在秦家的石阶上坐着,一起练习那首英国民谣。
但秦暄杨不是每天都能抽出时间指导她,有时候他身体很不舒服,甚至没办法下楼。周楚瑶就只能在自家院子里坐着,自己练习。
她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天傍晚她正在院子里浇花。隔壁家二楼突然传来一阵玻璃碎裂声,随后便从屋里响起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她从未听过这么绝望的叫声,吓得怔在原地不敢动。她妈妈听见声响赶紧过去,几分钟后,她看到救护车在秦家停下。
她没看到秦暄杨被送进车内的模样,因为她的妈妈脸色苍白地过来把她推回了家。
一天后,秦暄杨还是没有回来。
两天后,依旧没有。
直到三个月后,夏天都已经快过去了,秦暄杨才终于从医院回来。但他身体依旧很虚弱,只能在二楼的卧室静养。妈妈再一次叮嘱她,不要吵到隔壁的哥哥。
但她傍晚的时候坐在家门前,用秦暄杨送她的口琴吹起了《绿袖子》。
三个月的反复练习,她已经能独自流畅地吹奏出这首英国民谣了。
夕阳下,《绿袖子》的旋律随晚风飞扬。她看到二楼的一个窗户上探出一个脑袋,隔壁家的哥哥脸色苍白地朝她挥了挥手,笑了笑。
那个傍晚,她把《绿袖子》吹了一遍又一遍。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啊,我的爱人,你错待了我)
To cast me off disurteously(抛弃了我你无义又无情)
I have loved you all so long(我已经爱上你,啊,这么久)
Delighting in your pany(有你陪伴多高兴)
Greensleeves was all my joy(绿袖子是我快乐的全部)
Greensleeves was my delight(绿袖子是我全部的欢乐)
Greensleeves was my heart of gold(绿袖子是我金子般的心)
And who but my Lady Greensleeves(只有她才是我的心爱人)

她七岁那年,秦暄杨要搬到大城市去接受治疗。
临行前一天,秦阿姨特地到她家里辞行,楚瑶妈妈挽着秦阿姨的手说了很多话,两人眼里都湿湿的。
周楚瑶坐在客厅里看着两个大人一边说话一边哭,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她注意到门边有个人站着,向她招了招手,让她过去。
她走到外头,秦暄杨摸摸她的头,把几本乐谱递给她:“这个送你,口琴要常练。”
她抬头看着对她而言很高大的秦暄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他耸了耸肩,“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说不定过几天就死了。”
才十二岁的男孩,谈论起生死来,却是一点也不恐惧,仿佛那是他的老朋友。
她也没有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挽留他,反倒表现出了与同龄人不一样的成熟和稳重:“你好好活着,等回来再教我吹口琴。”
他笑了一下:“嗯。《绿袖子》要好好练。”
她点头,把乐谱珍重地抱在怀里:“你千万别死。”
他又笑着揉起她的头发:“这又由不得我,人总是要死的,早晚而已。”
她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里泪眼婆娑的两个妇女,又郑重地看着他说:“你死了,秦阿姨会很难过。我妈妈也会很难过。”
“我知道,我知道。”他笑得有点无奈,“你呢,你不会难过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后每次吹起《绿袖子》,我就会想起你。”
“谢谢你。”他郑重其事地向她道谢,最后拍了拍她的头,“再见。”
“再见。”七岁的周楚瑶向他道别。
秦暄杨转身走出了院子。

只是那一声“再见”,并未成真。
从此周楚瑶再也没见过秦暄杨。

********

永川。
又是一个傍晚,周楚瑶习惯地沿着河川散步,不出意料,她在河边看到了独自望着山峰出神的庄豫。
夕阳下,他的影子被拉扯得斜长而破碎,一如他凝望远处的目光。
“你又来了?”她走到庄豫身边。最近一连几天,她都能在这个时候看到庄豫在河边出神地看着叶知山。因此今日在这里看到他,也并不意外。
“心有些乱。”庄豫的微笑淡淡的,有些伤感。
“我听远扬说,你过几天就要走了?”
他点头苦笑:“嗯,我的假期快要结束了。再不回去,会被公司炒鱿鱼的。”
“不找秦暄杨了吗?”
他一怔,又缓缓将目光移向远处的叶知山:“找不到,又有什么办法。”
她犹豫了一下,仿佛读懂了什么,道:“我知道他可能在哪里。”
“在哪里?”
黄昏渐渐逝去,她转头看了看远处的黛青山影:“你知道叶知山的传说吧?”
庄豫随她看向不远处叶知山在藏蓝的天幕下显得寂廖的暗影,道:“他跟我说过”
“那个传说,是我奶奶告诉他的。”周楚瑶转头看了看他,“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听老人家说的传说。你想去看一看吗?”
心情既是悲伤又是期待,他点了点头。
是啊,也许那个人便在那儿。
周楚瑶叹息了一声:“那我们明天去看一看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你真的觉得,他会回到这里吗?”
河畔的草丛似乎有萤火虫在飞舞,他看着那几点若隐若现的光,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在。”

然而,风却不曾吹来。






第16章 关键词16:回忆、南方
初夏的风温柔吹过。
火车驶出隧道的时候,庄豫看见了南方一望无际的晴空。田野上绿意盎然,纵横交错的河溪边总有几个佝偻着身躯的妇人在弯腰挑水,远处的平房里升起阵阵炊烟,仿佛在提醒他已到了日暮。
视线永远被远方的山岳和丘陵阻隔,无法一眼就看到地平线。
他对这样的乡野景色感到新奇,但同时又怀揣着不安。
掏出手机,他划到联系人那一栏,秦暄杨的号码赫然在列——这个号码是前天毕业典礼结束后他向商英一班的女生打听到的。
但两天过去了,他一直盯着那个号码,却还是没有勇气拨打。
火车终于靠站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他跟随人流下车,走过地下通道,离开熙熙攘攘的候车大厅,他抬头看了一眼南方的夜空,远处林立的高楼上,只有一轮孤寂的圆月。
这是一座他全然陌生的城市,经过他身边的人们说着他听不懂的话,街道和车流在他面前不断延伸。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某天竟然就孤身一人来到了这里,把自己逼到如斯境地。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终于攒够了足够的勇气,按下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对方的反应也很奇怪,似乎知道他是谁,因为那端一句话也没传来,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便放任沉默蔓延。
庄豫顿了一下,才慢慢道:“我是庄豫,我现在在火车站。”
那边还是没有回话。
庄豫看着前方摩天大楼上的霓虹灯,内心的不安鼓躁到了极点:“有空就出来见一面吧,没空,就算了。”
他等着,等着对方说出拒绝的话语。他甚至都设想好了秦暄杨会怎么拒绝自己:“我不是说过我们没必要再联系了吗。见面,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吧。”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心里排演各种情况,秦暄杨拒绝会面的情景是他想得最多的。他想,如果这种最糟的情况真的发生了,那他也只能转身坐上回程的火车。
毫无办法。他又不知道秦暄杨家的住址,就算知道了,厚着脸皮找上去,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出现。
总而言之,一切都乱七八糟。
南下也是他的一时冲动,他在火车上也无数次后悔过,但等火车靠站了,他反而慢慢冷静了下来。
现在,等待对方回应的这么几秒钟时间里,他又不安起来。
终于,秦暄杨的声音久违地传了过来:
“你等等,我就过去。”
挂断电话,庄豫蹲下身子在夜风中抱住了自己。
时隔这么久再度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他竟然有点想哭。

庄豫在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等着,远远地,他看到一个穿着浅色上衣的男子越过人群向他走来。
秦暄杨仍旧没怎么变,但是更瘦了,脸色也更苍白。一个大约二十刚出头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跟在他身边。
他们一起走到庄豫跟前,他的第一句话是:“这是我女朋友,徐萤。”
女孩向庄豫笑了笑:“我听暄杨说你们是大学同学,你是特地过来这边玩的吗?”
庄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得很惊讶,淡淡地应道:“嗯。”
“打算呆多久?”
“看情况。”他说完瞅了秦暄杨一眼。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吃饭了吗?”徐萤又问。
他摇头:“不饿。”
“这可不行,不饿也得吃。正好这个时间也可以吃夜宵了,这边有间酒家的夜茶挺好的,我带你去试一下吧。”徐萤表现得热情大方,反倒是一旁的秦暄杨,除了开场的一句话外,就再没说过话了,目光总是飘忽不定。
庄豫又瞅了好像对路灯很感兴趣的秦暄杨一眼。点了点头,接受了宵夜的建议。
酒楼九点后才开始夜茶生意,朋友或家人热闹地围坐在桌边,沏一壶茉莉花茶或金银花茶惬意地喝着。服务员们推着装满各式点心的小车走过来,任顾客挑选喜欢的式样。
广式的点心十分精致,每一小笼里都有数量不多但香气诱人的茶点。徐萤各式都拿了一份,什么凤爪、虾饺、粉果,每一样都精致玲珑。
庄豫确实不饿,但点心味道很对他的胃口,他慢慢地吃着,也吃了不少。徐萤也陪着他吃,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吃,倒显得挺亲切。唯有秦暄杨一直沉默不语,东西也不怎么吃,话也基本不说,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庄豫有时觉得他在看自己,但抬头看过去,又只能看见他别过去的侧脸。
这个人的心思,如此难以捉摸。
吃完夜茶也已经很晚了,徐萤又带他到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手续。直到他拎着背包走进酒店电梯,秦暄杨才对他说出这个晚上的第二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
“晚安。”
然后电梯门关上,庄豫只能在门上的倒影中看到自己落寞的模样。

庄豫稍微有点认床,在陌生的地方睡得不踏实。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起身刷牙洗脸。
大概十一点,他下到酒店大堂,看到已经在大堂等待的徐萤。
秦暄杨不在。
徐萤解释说秦暄杨因为有要事今天没空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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