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仇-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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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了满手的糖，然而各色缤纷的糖果还在源源不断地从空中落下来，我以为大概撒了一波就会停止，没想到琉岛人民这么实诚，撒了一波又一波。奈何我今天穿了个没有兜的衣服，抓了满手也没地儿搁，一时间便有些着急了起来，只好拼了老命地想多抓几颗，然而越是着急不小心从手里漏掉的糖就越多。
我往四周看了看，见有些小孩外套和裤子兜里都被糖果塞的鼓鼓囊囊的，突然有些丧气。
好容易捱到撒糖环节告一段落，我一看，手里就虚虚地握了两把糖。
“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糖果给他看，嘴里还不甘心地抱怨着：“就这么点儿。今天没穿有兜的衣服，失策失策。”
“哈哈，我特意穿了很多兜的衣服，分一些给你，咱俩一人一半儿。”
“啊，可是这……”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又变成了：“好啊。哎，对了，但我现在也无法拿。”
“哈哈哈，我回去给你。”
我想了想，很想问一句那你是要把你来年的好运分我一半吗，但还是没有好意思问出口。
“走吧，回去看节目。”
“好。”
“今天还是挺好玩的吧？”
“好玩好玩，你们这儿过年热闹，不像之前过年，就我和我爸，可没劲了。”
“哈哈哈，我小时候更热闹，这两年很多活动都没有了，可能也是准备的人少了，弄不起来。”
“已经挺好了，比我们那儿强。”我跟在房睿后面，一直沿着庙口周边的小路走着，穿过海鲜市场，穿过商业街，穿过沿海的公路，看见云，看见月亮，看见夜幕下灰色的浪花。我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他陪我走在这条走了很多次，每次从庙口回去都要经过的小路上。房睿有次问我记不记得路了，我说，反正有你带我啊。现在回想起来，我已经忘了那时候房睿的表情，但回想起我的回答，心里却总感到一阵一阵的热。
“对了，新年快乐。”房睿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在盈盈的灯火中冲我笑，不知道是昏暗的灯光，还是夜色太过浓沉，我总觉得他看着我的表情带着一丝羞赧。
“新年快乐。”我也笑了。
我想我永远会记得在这个农历新年的夜晚，他穿过拥挤的人潮朝我走来，兜里揣着满满当当的糖说一起回家，还有，这句轻轻的，仿佛羽毛拂过耳边的新年快乐。
“阿嬷，保重身体！”
我把头伸出车窗朝阿嬷挥了挥手，又收回手，转头靠在椅背上。房爸爸很热情，今天开车送我们去码头，之后一路送我们去机场，因为担心我们坐错。房睿从今早开始就没怎么说话，吃了早饭就默默地在一旁帮我们把行李放到门口。我想要是我爸没来的话，可能就还是房睿送我。虽然昨天房睿到家前说明天我送你吧。我说不用了，因为想说，最终还是要分开的，送来送去，也不过是让分别的时刻延长了些而已。
我听着道别的声音，汽车启动了，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阿嬷站在原地挥着手，房睿也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离开的方向。我看着他站在原地的身影，忽然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我想我是受不了看到这样的场景的。上一次还是在初中的时候，我去我爸工作的地方，坐在回去的公车上回过头看见我爸站在原地看着我的样子，然后就非常丢脸地在公车上大哭了一场。
我赶紧回过头擦了把脸，不敢再看，也不想让他们看见我掉眼泪的样子。
一路上又经过了商业街。萝卜糕，蛋饼，豆浆，小笼包，蒸饺……若在平时，各式各样的早餐店早在晨曦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各色的早点热气腾腾地出锅，再热气腾腾地被送到客人的桌上。
但今天正是家家户户团年的时候，街上到处关门闭户，显得有些冷清。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看汽车驶过这一条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一颗颗高大的槟榔树，这片蔚蓝的大海，还有这条笔直的沿海公路。
这是最后一次了，我想。最后一次凝望着这个小岛上的风景，这条路，还有这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回去之后，就该醒了。
☆、第五十四章 识破
“李老师，去不去吃饭。”
“哦！我等下去吃好了。”
“行，那我们先去了啊。”樊礼大喇喇地一手抓着外套往身上一甩，一边往门外移动另一只手正往里穿着衣服。付原默默地站在他背后顺手给他揪着外套方便他穿袖子。
“要不我给你带饭吧。”孙雨舟从门口探出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我。
“不用了，谢谢。学生会还有事，我等会还得出去开会，顺便吃一下就行。”
我看着他们谈笑着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转过头掏出手机看了看。
在我离开琉岛后的第二天夜晚，房睿发给我一张那晚烟火大会时烟花绽放在夜空的照片。我看着这张照片想了很久，想要回复一些什么，却又删除了自己已经打上去的文字，最终还是没有回复，因为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想问问他的近况，想问问阿嬷好不好，叔叔阿姨怎么样，村里的事情解决了吗……想了又想，又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立场可以去问。从那以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一直到开学以后。现在已经开学一周了，可是房睿并没有回来。
孙雨舟在群里问了他为什么不回来，过了几天可能房睿才看到，只回复了一句家里有些事情，到了晚上好像才想起来什么似的又补了一句：我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我看着微信的聊天界面那张孤零零的烟花的照片，以我对房睿摄影技术的了解，应该算是他有史以来拍的最好看的一张照片了。有些烟花还在上升的过程中，其中有三朵巨大的烟火成放射状四散开来，零星地绽放在漆黑的夜空，旁边星星点点的金色火焰带着光亮下坠，熄灭。
从琉岛回来后我的生活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有时候看着窗外的树木，张牙舞爪的枯枝上冒出了点点绿芽。京城的初春依然有些寒冷。我常常会想，我是不是真的去过那个地方。
开学了事情很多，除了学习上的一些事，还有班里的事和学生会的事。我有意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投入到宿舍以外的地方，因为一看到那个空荡荡的位置，我就会克制不住地多想。虽然很累，但是累点也好，有时候忙碌起来也顾不上总想自己的事了。
这天开完会我又主动留下来帮会长和副会干活儿，刚刚开例会，会长和副会就端午节那假送甜粽还是咸粽吵了快一小时，还是我拉架说别吵了赶紧把事儿说了吧，这才回来，后来决定送一些甜粽也送一些咸粽，让同学自己选，然而就数量问题差点儿又吵起来。
啧，清明端午的节离现在还有几个月呢，着啥急啊。开完会我真的是感觉有些头疼，正埋头做着着手头的事情，会长又叫我，我立刻站起身准备过去拿要做的东西，会长一句话又给我摁下了：“哎哎哎，没啥事儿，你坐下吧不用过来。就是好奇问问你，刚那学妹找你又干啥呢？”
“哦，我……”我话还没说出口，又被副会截断。
“还能干啥，表达一下对我们小顾的好感呗，顺便提出一下能不能良性/交往一下的诉求，还能咋地，这一个个的小年轻你说说……”
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坐了下来。
“行了啊你，别贫了。”会长笑着瞪了他一眼，又看着我，像是回忆了一下，又说道“那姑娘是……去年进来的吧，孩子挺不错，做事挺踏实，不浮。”
“她是挺好的，但是……”
“但是你对她没那想法，哎我说小顾啊，你是……”
“你闭嘴。”会长不耐烦地一甩脸堵住了副会的话头。
“好好好你说你说。话筒给你塞嘴里，灯光打你脸上……”
“啧。”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您继续，继续。”
“天天的没个正形儿……咳，说哪了，你闭嘴，别说话。”会长又不耐烦地白了蠢蠢欲动的副会一眼，“小顾啊，那什么……”
“啊？我，我确实现在还没这方面的想法。”
“你现在，跟你刚进来的时候比，变化挺大的。”会长忽然看着我有些感慨。
“学姐……”
“虽然我这么说，可能也有点儿，就是有点儿，那个啥，超过咱俩之间相处的界限了，毕竟也没有熟到那个地步，但是，咋说呢，我跟这个二傻子都挺关心你的……”
“你是不是喜欢男的啊小顾？”
“哈？”
“你他妈，我真的是，我要被你气死，你是不是有病，啊？你知不知道啥叫委婉，委婉！委婉你知道是啥不，啊？你脑子里都是啥我就问了！……”
“哎哟你这早晚都得问你这绕来绕去的你也不嫌累得慌……”
“……”
真想拉开门用大喇叭把刚刚召集过来的学弟妹都弄回来看看他们崇拜的觉得很高冷的做事雷厉风行十分果决的优秀学长姐是个什么熊样儿。
亏我之前大一的时候也被他俩唬得一愣一愣的。实不相瞒，第一次见会长还真的是有点怕，当时也是在组织一个活动，学生们都在操场上排队型，一开始乱七八糟的，会长来了以后站在看台下面拿着个扬声器意气风发地指挥了起来，几下就把工作理清楚了。副会平时比较逗比，但工作起来也是非常严肃，我之前有段时间真的是对他们又钦佩又有些畏惧。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呢？应该是那次把笔记本落在会议室里回去拿正好撞见他俩斗嘴，从那以后他俩就在我面前放飞自我了。大概是我和他们相处的时间相比其他人也是最长的吧，因为大一刚进来的时候对学生工作还挺有热情，后面被别的一些事情吸引了注意力，才渐渐有些懈怠，最近好像又重拾了大一时候的热情。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怎么！知道！我！
我我我，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难道我现在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基佬的气息？？？等等，稳住，不要方，事情不大，深呼吸，吸，呼，吸，呼，等等！要方，事情很大！他们都这样问了，趁他们斗嘴的时候我正在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里疯狂地来着我自己一个人的头脑风暴，想想一会儿怎么应对的对策。
怎么回啊，他们想干嘛，之前也没见他们关心过我的个人生活，怎么今天……别方别方，稳住，我们能赢……嗯……哎呀我完了，我想找孙雨舟，现在发微信还来得及吗，完了完了，这货要是也加入了学生会就好了，不，要是现在也在这个屋里和我一起值班就好了，我现在孤立无援啊我，不不不，今天就不应该留下来，早知道散会就直接跟以前似的溜了不就得了，打住打住，现在悔恨也没啥作用……房睿，房睿，不行，不能把房睿供出来，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那我之后就……
“行了，别吵了，小顾，在接下来我们的对话中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
啊？咋回事，咋的呢，咋跟开庭了似的呢，我做啥了，我啥也没做吧。
☆、第五十五章 去学生会挺好的，因为可以免费听相声
接下来我度过了我顾洋宸从出生到现在最最慌乱的几秒钟，真的是慌到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心律不齐了。
我额头持续冒着汗，双手紧紧地攥在两侧，心如擂鼓。
我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好像瞬间变成了无法言说的哑巴。
“哎你不用紧张啊，没啥事儿，我们也不是要怎么着你……”会长挤出一个在我看来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
在我还没来得及思考的时候，副会这时候又插嘴道：“我觉得洋宸你吧……”
“我还没说完呢！……”
“嘘别吵，我觉得洋宸这个学弟呢，虽然性格温和，做事也挺稳重，挺值得信赖的。我之前觉得你为人处世挺圆滑的，感觉是个可以委以重任的孩子，但是你现在……”
“现在总让人有种疏离感，感觉和之前变了个人似的……”
“你干嘛打断我呀……”
“那你刚刚不也打断我了吗，你那说的都什么废话啊，有啥可说的……”
“你说什么？……”
“……”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我感觉不能跟这俩人客气，便有些无奈地拎起包说了句：“您慢吵，我先走了。”
“哎等等！”异口同声的两句等等又把我定在了原地。
“我刚说哪了？”
“疏离感。”我好心提醒了一下对于生活方面的事情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会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