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之欲出-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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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台一走,宋臻就坐到藤架底下,接替江秘书执白。
宋挚见他琢磨着,问:“依你看,白棋还能不能活?”
老爷子修炼多年,精于此道,这是打算拿棋喻事,宋臻应了一句:“能,白子中路补棋,诱黑打吃。”
宋挚摩挲手里的棋子,笑起来,“到底是局外人,能看得清楚。老江身在局里,死盯右路,反倒失了大势。”
“江叔本来就不是下棋的料,”宋臻笑了笑,手指间夹了颗棋子,“您别难为他。”
两只狐狸对视了十来秒,各自放下棋子。宋挚不动声色,问:“带人回来做什么?要气死我啊?”
这话太重,不大好接,宋臻仍盯着棋,“马场新到几匹马,得空带他过去挑一挑。”
宋挚皱了眉,对这回答不满意,“我跟你说过,你要养着玩,我不管,他和他那弟弟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我也放心,但你要是有别的想法,我劝你趁早断了,别等着我动手。”
宋臻听着,问:“这是谁又给您乱嚼耳根子呢?”
宋挚不答,继续说:“你要是想找个漂亮的,这一行里有千千万,什么样的都有,逐日传媒那个陆小为,墨令行天里那几个新进的练习生……”
“丁弈这舌头真是要给他割了。”宋臻打断他,脸上还不紧不慢带着笑,“这么喜欢往您跟前凑,您把他收回去得了。”
宋挚说:“这么点事,还要他来告诉我?眼界要放宽,别天天盯着自己脚边这么点地方,往后整个嘉文集团都是你的,犯不着为了一两个小玩意儿犯忌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你应该懂。”
几十年商场打下来,宋老先生这一双眼睛可谓毒辣,不露半分情绪,不透一点心思,可一眼扫过来,无端端地就叫人冷透了。宋臻看着他,没说话,最后宋挚站了起来,看似要回主宅。
宋臻在后头问:“棋不下完?”
宋挚回头瞥了一眼,“打吃之后穿象眼,削黑棋中路。”他又笑了笑,不屑一顾的样子,“你的棋是我教的,还下什么。”
回了主宅,宋臻要去楼上看看人,听见小厅里有响动,过去看看,苏云台正坐在桌边吃凉糕。阿姨看见他进来,立马又端出来一碗,替他拉开椅子。
宋臻不太喜欢吃这类东西,动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坐在一边跟苏云台说下午去马场的事。
半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一碗凉糕又叫他犯懒了,苏云台直说后天就要回剧组,现在去骑马,他这屁股可要烂了。
宋臻大笑,伸手拍拍他后腰,说:“你这是骑得不够多,多骑几回就好了。”
话本来没别的意思,可这叫苏云台一听就不大对劲,不远处还有阿姨,这让他立马臊红了一张脸,勺子一放,直接说要上楼。
宋臻拉着他没让走,揽腰一带,让人直接坐在了腿上,椅子往后擦着地,发出挺大的声音,阿姨立马望过来了。
苏云台脸都皱了,这老王八蛋在自己爹的地盘上都敢明目张胆动手动脚了,回头宋挚算起账来,自己可能真要被拿去点天灯。眼见动弹不得,只好小声提醒:“有人!”
“有就有了。”宋臻没所谓,托着他屁股捏,“叫他们看!”
苏云台还杠着,不愿意,扭着屁股要走。这屋子里全是宋挚跟那秘书的影子,弄得他浑身不舒服,总觉得自己性命危矣,就摆不出平日里那副乖顺的情人模样。
这姿势容易擦枪走火,宋臻按着他腰,凑在耳边威胁:“要是弄起来了,你就在这儿给我骑下去。”
苏云台一听,果真不动了,僵着小屁股,跟坐在炸药包上似的拘谨。
宋臻笑得更开,捏着他屁股蛋子,说:“去,上楼换身衣服。”
第20章 (下)
换了衣服下来,车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马术中心在玫瑰堡西北角,规模上和面向公众的马场没得比,但这一处算是玫瑰堡的配套设施,专供里头的住户使用,私密性极高。
骑师教练是个退役多年的马术运动员,知道宋老板要来挑马,老远看见车就迎了出来。车子在门口停下,换短驳车进去。路上,教练给他们介绍新到的几匹马,从相貌血统直讲到运动成绩,苏云台囫囵听着,真到了马房,几匹马往眼前一扎,横竖也就看得出毛色区别。教练带着他一一看过去,都是顶精神的良驹,四腿修长,浑身肌肉精悍,俯仰之间有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宋臻在这儿有一匹马,叫俱狐,就住在隔壁马房,苏云台见过也骑过,那马通体雪白,性子古怪,不合群,爱吃胡萝卜,骑上去尤其硌屁股。可能是为了应和,最后苏云台挑了匹浑身漆黑的马,教练在边上称赞他眼光好,说这是达利二级赛冠军种公马的后代。
牵了马出去,宋老板倒不见了。苏云台四处张望着找人,才发现他在不远处的观景台上跟人说话。
教练跟出来,顺着他视线望过去,说:“是江海控股的陆总和铭文影业的楼少。”
人不认得,但江海控股和铭文影业苏云台知道,他在《白乐师》保底发行的协议上瞧见过这两家,都是风头正劲的传媒公司。
近几年电影发行上都玩得很大,常以资本作杠杆,实行票房保底,即制片方和发行方提前约定票房数字,若上映后没有达到,发行方仍需按照该数字与制片方分账,若是超出,发行方则可获得更有利的票房分成。通俗点讲,片子一保底,制作方能稳赚不赔,发行方会风险倍增。
《白乐师》是墨令行天今年的重头戏,直接压在暑期档。还没开机那会儿,宋臻就联合六家影视传媒公司,保底叫了20个亿,当时保底发行甚少敢破10亿,宋老板直接给翻了个倍,何况墨令行天不止有《白乐师》一个项目,价码开得这样大,万一玩脱,难保其他不受影响。电影杀青没多久,这数字就让一个电影公众号爆了出来,一时间舆论哗然,有人赞宋臻这是艺高人胆大,也有人批他是太过冒进,这般杀伐做派,纯属小儿心态,到时候裤子都要赔掉。
捧的多,酸的更多,苏云台瞧着微博上关于《白乐师》的消息,忍不住问宋臻,敢保20亿,是不是手上还有什么底牌。宋臻笑得爽朗,说哪儿有什么底牌,赔光了你就拍戏养我吧。
见苏云台牵着马没动,宋臻打了个手势叫他先去跑两圈,自己转过身往景观台上的躺椅走。陆文峥和楼铭已经跑过,正坐着休息,两人都带了情人来,一个给剥葡萄,一个缩在身后不敢抬头。
陆文峥年纪比宋臻大点儿,老远看了一眼马场上走得慢悠悠的苏云台,笑了笑,说:“宋老板,这一位不常见啊,怎么不领上来认识认识?”
宋臻避而不答,坐到边上的躺椅里去。
楼铭摘了墨镜,凑上来与他握了握手,这里头他年纪最小,刚刚二十六,家里是全国最大的院线商,标准的一个富二代,玩儿上一向花样频出心思奇巧,时常姑娘男孩一块儿来。
“上回在孔雀,你带的那个陆小为够劲儿啊,这么快就不要人家啦?”楼铭勾着怀里的男孩儿,让人喂葡萄。
宋臻笑了笑,“你尝过吗?就知道劲儿。”
楼铭眼睛弯了弯,装模作样的,“我哪儿敢尝你的人,还不许我想想了。”
宋臻往马场上看一眼,苏云台已经跑开了,黑色的马,白色的身影,远得只剩一个点。
“说起来,”陆文峥道,“我听说谢瑞宁向你要过《白乐师》?”
宋臻点点头,“拿了几张照片来威胁,要参与保底,我没答应。”
“他要你就让他参呗,”楼铭这人认钱不认人,没多大所谓,“压他的数额,到头也分不出去多少。”
宋臻和陆文峥都笑了,到底是年轻,想事儿不周全。宋臻也不多解释,只说谢瑞宁不是善茬子,这先例若是开了,后患无穷。
陆文峥在这一点上同意,这一行里惯常的妖魔鬼怪横行,你退一尺,他进一丈,何况谢瑞宁背景不清家世不明,短短几年风头就这样盛,太邪乎。
楼铭烦他们藏着掖着高深莫测的样儿,搂着美人进屋消遣。
陆文峥见他离开,就叫自己的女伴进去拿酒,转头又给宋臻递了根烟,低声说:“你摆谢瑞宁一道,回头他不定怎么咬回来,当心些。”
宋臻点头,别的话没多说,隔了一阵,烟抽尽,才开口:“让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联系了几家。”陆文峥回答,“我先看看,投行这些人,个个都不好对付。”
宋臻灭了烟头,站起来,“行,就这样,我走了。”
第22章
苏云台由教练带着,独自骑了小半天马,他姿势一直不太对,一路跑一路颠,马鞍总磨他的尾巴骨,下了马就火辣辣地疼,可想而知屁股上情况不好,走路时扯动痛处,坐下又压得疼。
从马术中心回宋宅,正赶上开晚饭。宋挚板着一张脸,只当坐在桌角的苏云台不存在,一桌上气氛僵持,也没人说话。
苏云台气劲儿不足,饿是饿,但没什么胃口,潦草扒了两口就要回楼上趴着,屁股实在疼。
尽管不常来,他在宋宅三楼的客卧里还是有一间房,阿姨已经收拾过,床上铺着羊绒软垫,他爬上去就没舍得下来,马裤没换,护腿没脱,一身汗味儿混着草木气,催得人昏昏欲睡。
可能是真累瓷实了,这一觉倒睡得酣畅,整个人蜷在羊绒里,又软又暖,呼吸都带着点儿安稳的潮热气。这让苏云台想起小时候,父母仍好着的那会儿,他调皮捣蛋,一颗纽扣弄到人家小朋友的鼻子里,叫苏召清逮住了一顿打,他沿着小巷子哭回家,开门就扑进温遥的怀抱,那怀抱温软,带点老气横秋的脂粉香气,他能在这气味里糊着眼泪鼻涕沉入梦乡,再在一片明晃晃的天光里醒来,温遥面容温婉,声音软糯,叫他云台,叫他宝宝。
时隔多年再想起,恍同隔世。
如今温遥已经在她的爱情里烧成了一把残败的骨灰,可仍有人这样叫他,云台,宝宝,一声一声,在他心口里生根发芽,疯狂滋长,这个人如江河湖海,大得超乎想象,他像一叶孤舟似的立在上面,一动不敢动,他怕动一动,就要沉下去了。
晚些时候他自己醒了,主要是饿的。
眼前灯光昏黄,外头已然黑透了,脑子里一阵阵恍惚,想想,人真是饿不得病不得,一旦饿了病了,平日里入不了眼登不了台面的情绪就能喧宾夺主,占领高地了。
苏云台蓄满力气,一个打挺从床上爬起来,跑下楼找吃的。到了二楼,经过敞开的小厅,他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宋挚正跟宋臻说话。
平心讲,这两道声音很动听,同样的低沉,同样的撩人心弦儿,朗笑起来,极为悦耳。在外人看来,宋家这对父子关系算不上好,时常能见到两个人在嘉文的高层会议上明里暗里互呛,就连苏云台,他在宋臻身边跟了五年,别说听见两个人笑,就是热热络络说上几句话都没有。
没挨住好奇心作弄,苏云台在门边停了停,往里头瞧。
宋挚与宋臻坐在沙发里,中间隔着张小圆桌,各自面前放着个酒杯,小厅里没开顶灯,只有他们身后一盏落地灯照着。宋臻在说第一季度的财报,说《白乐师》的暑期档,如今大环境愈发收紧,片子审查愈发严格,分级制度提了多年,可既损上面的利又分上面的权,终归是遥遥无期没法指望,上头不放松,下头也不敢做,总在一池子死水里搅和,没多大意思。
苏云台就在业内,这话他是有感触的。就说墨令行天的第一季度财报,高开低走,较之前几年下降得十分明显。这其实倒不是宋臻能力上的问题,是业内普遍的情况。尤其是后半季度,还出了紧急撤档的事儿,那片子是部末世片儿,制作方上心,拍得很不错,国外参了展获了奖跑回来,临上映之际,一刀给切没了。电影官方明面上报了个“技术原因”,私底下问问,又个个讳莫如深。这类事情近年越发得多,加之票补取消,淡季的时候票房十分不好看,宋臻对《白乐师》这样用心,也有这一层因素在里面。
宋挚笑了笑,这笑里倒没有不屑的意思,他自己是攥着“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尾巴上来的,在这一行里周旋了四十来年,深谙此中门道。他的意思很清楚也很直白,没办法改的事情,你得去学着适应。
一个要争,一个要迎,两个人说得云淡风轻,实则底下还有点暗流涌动的意思。
宋老板天生不是能受制于人的性子,他给宋挚点了根烟,递过去,“有的事情一旦适应,就再也回不来了。”
宋挚只看着他,眯着眼,夹着烟,这个叱咤半生的人,犹如一杆时刻上膛的枪,“你这话太尖锐也太片面,你想大刀阔斧,可环境不允许,有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