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桂花-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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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黑白色。
风暴来临时,绵绵用手臂挡着脸。大风呼啸而过,吸取了四围的一切色彩。他睁眼看到的世界全是灰白的。他看着那一阵风所前往的方向,拼命奔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回到那个风过之前的斑斓世界。
他一直在追赶,从未赶上。
他在朦朦胧胧中听到熟悉的声音。那道声音说:“咦,二哥去了哪里?”
他仓皇回头,发现天地空空,没有任何熟悉的身影。他的手里也是空空的,低头一看,连指尖都化作了风沙。
不知哪个角落传来一道刺响,他神使鬼差地朝着那道声音跑去。心中有个声音说二哥就在那里。他跑近时竟真就瞧见远处有个朦胧的身影。
他已放弃追逐斑斓,不顾一切地往回跑,他歇斯底里地喊着二哥,却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二哥慢慢化作了风沙。他跑到双耳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跑到自己的双臂化为风沙,身躯化作风沙。
最后世界变为一片光亮的白,一切都终结。
绵绵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大梦初醒,心中惴惴然,长久不能安定。清晨的阳光从窗隙里透进,落在他的指尖上。他面对着光,背对着是还未被光完全照亮的黑暗。
他忽然清醒过来,二哥还在他的身边。回转过身,边上却是空荡荡的——二哥不见了。
他想起梦里二哥风化的场景,禁不住打了寒颤。他想着二哥会不会是出去了,一把掀开被子,刚想站起来,却看到了床上一团毛绒球。
绵绵愣住了。这是一只兔子。
白兔闭着双睛,四只爪子都缩在肚子底下,两只耳朵也贴合在背上,看上去真的像一团毛绒球。它在寒气里微微发抖。
绵绵伸手将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耳朵和脊背,它很温顺,一点儿都不反抗。
**
快吃早饭的时候云朵喊了很多声都不见绵绵出来。
云朵蒸好了馒头,最后一次喊了绵绵,打算他再不出来自己就进去逮人了。中气十足的一声“绵绵”才脱口不久,屋门终于被推开了。
绵绵怀里抱着一只兔子,对她说:“云朵姐姐,二哥变成兔子了。”
云朵看向他怀中的大白兔,大惊失了色:“这是二哥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二哥就变成这样了。”
“二哥!二哥啊!”云朵哆哆嗦嗦地上前去,“我那英明神武英姿飒爽的二哥哟,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兔子慵懒地看了她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二哥变成原形。”云朵伸出手,“绵绵,快让姐姐抱一抱。哎哟这毛绒绒的……毛绒绒的小兔子。”
兔子蹬了下腿,往绵绵怀里钻。绵绵抖了一下手,将兔子抱稳了,抬头说道:“云朵姐姐,二哥好像不愿意让你抱。”
“怎么会呢,二哥跟你云朵姐姐这么亲,是吧,来来来抱一抱。”
兔子背对云朵,纹丝不动。
绵绵顺着兔耳朵抚摸它的背脊:“云朵姐姐,他真的不愿意。”
云朵差点自闭了。她讪讪地收回了手,摸了摸鼻子:“不抱就不抱嘛,小气鬼。”
其他晚起的哥姊,一个接着一个,都磨磨蹭蹭地出来了。
开饭的时候,小十二是最后落座的。他的眼睛比较尖,一眼就看到了绵绵怀里的兔子。他跨过长板凳坐下,问道:“咦,云朵你给绵绵买了只兔子?”
一桌睡眼朦胧的兔子精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绵绵。绵绵正在给怀里的兔子喂萝卜甜糕。
小十二问:“还是哪家拐来的啊。这么大的兔子都还没成精,看来就是凡兔子,这辈子跟修道飞升都无缘了。”
云朵咬着筷子,邪魅一笑:“这是你二哥。”
“啊?”小十二“腾”地站了起来,朝绵绵走去,“你骗我呢吧,二哥不是在蓬莱吗?”
云朵说:“昨天就回来了,一直在房间睡。今天一早醒来就变成原形了。”
小十二想揪着兔子的耳朵,把它提起来看看,却被绵绵护住了。绵绵说:“十二哥,二哥不喜欢被别的妖精碰。”
小十二对上兔子凌厉的目光,手僵在了那里:“还……还真是二哥啊。”
十哥问道:“二哥是不是受重创了?不然怎么可能突然变为原形。”
九哥云夜冷冷道:“二哥不是素来所向无敌么,怎么,还会受重创?”
云朵道:“九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二哥他再厉害也不能以一敌千吧,偶尔受点伤也不足为奇吧。”
小十五附和道:“是啊是啊,九哥你这话有点过了。”
小十六说:“我也觉得二哥神通广大,有点好奇他这次是怎么受这么重的伤的……云朵姐姐,要不你给我们讲一讲?”
云朵说:“是这样的,就是那个时候二哥……”
绵绵听着他们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句。他怀抱着兔子问道:“那二哥什么时候才会变回来。”
满堂哥姊瞬间安静。
第十六章 兔饼
十哥说:“这就要看二哥的造化了。”
十二哥接着道:“运气好的话,没准过几天就恢复了,运气不好的话,那可能就要几百年了。”
“要几百年啊……那二哥这么厉害,一定会变回来的,是吗?”绵绵望向怀里的兔子,再抬头看他的哥哥姊姊们。
十二哥叉着腰说:“那可未必。”
云朵对他说了个“去”,跟绵绵说:“你别听你哥哥们瞎扯,不用担心,二哥并非等闲之辈,兴许明儿个就好了。”
“兴许二哥本就不想这么早变回来。”云夜阴阳怪气地说道。
云朵“啧”了一声,责怪似的唤了声“九哥”,别的也没多说什么。
明天就是绵绵的成年礼,家中还在准备各种要用的器物,都嫌绵绵碍手碍脚,让他带着他的兔子一边玩儿去。绵绵也没出门闲逛,乖巧地抱着只兔子坐在一旁,看着哥哥姊姊们转来转去。
绵绵只见过一点点大的小兔宝宝。他二姨家的莹莹刚出生的时候,他跟着云朵姐姐去看过。小奶兔闭着眼睛,毛都没长齐。可他从来没见过变成兔子的二哥。
哥姊们都说,二哥是最不愿意化为原形的,尤其是与妖精打斗的时候,他认为在气场上会被斗下去,不够体面。族中长辈也说,云湛是生错了种族,为龙为麒麟都好,就是不该生为兔子精。
令小秋山各路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的二哥,这会儿化作原形乖乖地趴在他的腿上。他一顺着长耳朵摸下去,兔子就软成了兔饼子。绵绵捏一捏它的爪子,软软的。他忍不住抱起它,在它的头上亲了一口。
绵绵眼里亮晶晶的抬头对要去厨房的云朵说:“云朵姐姐,小兔子好可爱啊。”
云朵捧着菜盘子的手一抖:“你清醒一点,那是你二哥。”
绵绵继续眼睛亮闪闪地说:“二哥好小的一只好可爱啊。”
云朵嘴角一抽:“要不你考虑一下跟小兔子过一辈子?”
绵绵沉默了一下,有些神色黯淡地说:“也好啊。”
云朵怕他难过,耸了耸肩道:“你高兴就好了小宝贝,怎样都行。明天就是你的成年礼,二哥现在化作原形,没法为你打理这些杂事,你就好好照顾他跟你自己,好吗?”
绵绵点点头。
二哥确实是谁也不让碰,就在绵绵的怀里安稳地睡觉,一睡就睡了一整天。
晚上绵绵沐浴,还带着二哥一起下澡盆,将兔饼子一阵揉搓。
小十六提着一桶热水进来,在雾气蒸腾中看到绵绵抱着湿淋淋的兔子,正在往它身上抹皂角粉,而兔子眯着眼睛趴在绵绵软白的肩膀上。绵绵往它身上淋温水,细长的手指顺着它背脊的毛发抚摸,偶尔将面颊靠在它身上,温柔地同它轻语。
他莫名觉得脸上有些燥热,放下水桶赶紧就出来。
云朵撞见他,看他脸上红红的,问他怎么了,他就扯谎说是热得。
云朵看向他身后绵绵的屋门,想想肯定不对劲,一横腿拦住了他的去路:“你十一姐八卦是在小秋山出名的,你还想瞒我不成?跟姐姐说说,绵绵在屋里怎么了。”
“没什么,就在沐浴。”小十六有些扭捏地说。
“沐浴而已,你脸红什么?”
“二哥也在,绵绵是抱着他沐浴呢。”
云朵嗤笑出声:“就那小白兔?”云朵脑海里当即就浮现绵绵抱着小白兔沐浴的画面。小孩跟小兔,真可爱。
“可问题是那小白兔是二哥。”小十六说。
云朵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脑海里温馨的画面立即就被打散,变成了腾腾热气中,宽肩窄腰的二哥和小仙兔赤诚相对的场景。
小弟说得对,那不是旮旯头随处可见的吵得要命的奶兔崽子,那是二哥。这样一想,整个画面就有点糟糕了。云朵轻咳出声,一把捂住了鼻子。
小十六眼睛睁得圆圆的:“十一姐你怎么了?”
云朵说:“热得。”
“……”
云朵迟一点去给绵绵送明天成年礼穿的衣裳,推门见到小白兔趴在绵绵的腿上,绵绵用手巾给它擦湿淋淋的毛发。绵绵边唤“云朵姐姐”,边将两只兔耳朵也捏起来擦了擦。她将衣裳放下,站在一旁看着软成一团兔子饼的二哥,觉得它差不多已经是达到了兔生巅峰。
云朵啧啧道:“这波不亏啊二哥。”
“云朵姐姐你说什么?什么不亏?”
“没什么,姐姐说你二哥有福气,变成原形了还有你在身边照顾。”
“我从小到大都是二哥在照顾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他。明天我就成年了,我希望今后都不会再给二哥添麻烦了。”
云朵仔细一想,其实还是有点亏。二哥要是不变为原形,明天跟绵绵的亲事都能定下了。不过看绵绵这样子,这桩亲事还是稳的。可能前段时日只是在闹脾气。
“不会不会,你永远都是二哥的小心肝,他会一直宠着你。”云朵骨碌碌转着眼珠子说,“绵绵你先去隔壁换下衣裳看看合身不合身,姐姐跟你二哥还有话要说。”
“二哥不是变成兔子了吗?你们怎么说话啊?”
云朵伸出一只兔爪:“不妨碍不妨碍,我跟二哥亲兄妹,心灵相通的。你快去吧。”
绵绵迟疑地点点头,抱着衣裳出门去了。
成年礼的衣裳相较平常的有些繁琐,三层白锦衣上缀满永生棠花瓣,束腰的是南家浣熊阿嬷用红絮搓的绳子。绵绵鼓捣了许久才穿上,他回房间去找阿姐看看,推开门惊呆了云朵。
云朵扔下手中蹂躏的兔子站了起来,朝绵绵走去:“我嘞个龟龟,不愧是小秋山出名的小仙兔,穿这套衣裳也太好看了。简直是苍穹之皓月,山川之流星啊。”
绵绵提起自己的衣袖看:“就是有些繁琐难穿。”
“没事,这种华服你这辈子可能就穿两回。一回成年礼,一回大婚,忍一忍就过去了。问问你二哥好不好看。”云朵弯身抱起兔子,抚摸它的毛发,“二哥啊,看看你家明天就要成年的小绵绵,心动啵?”
兔子似是不喜欢她的触碰,剜了她一眼,挣扎开了。
“我错了我错了,哎哟我的二哥哥。”云朵把兔子递给绵绵,绵绵伸手抱在了怀里。
云朵将他上下端详一番,道:“我觉得这衣袖还得改改,看你穿得不合适,你脱下待会儿送来我房间吧,我今晚再改改,明早给你送过来。”
绵绵点点头说“好”,换下衣服就送了过去。
云朵跟他说今晚得早睡,然后舒了口气,在昏黄的烛光里看着他的眉眼,说绵绵终于要长大了。
……
隔日清早,云家兔子便齐齐上礼坛祭拜兔祖先去了。
绵绵身穿棠花服,接受了族中长辈的洗礼与教言。变成兔子的二哥踩在台阶最高处的青石栏杆上,看着绵绵接受谆谆教诲。
不知是不是因为爬山出了汗,绵绵总觉得衣袖笼罩的他的手臂在微微发烫。他只能尽量不去在意,跪在蒲团上双手抬高捧着族训之书,听着长辈老掉牙的训诫。
整个过程太过冗长枯燥,哥姊们听得昏昏欲睡。云朵打了个哈欠问一旁的小十二:“咱当年听的话是不是和这一模一样的?”
小十二也打哈欠说:“何止一样,连举的事例都是相同的。那个北山没有脚还身残志坚卖萝卜的兔子精,十年前就发大财了,现在出入各种烟花之地跟大老板谈生意。还有那个南山瞎眼还坚持读书的兔子精,三年前就改行卖鱼了。这些事例也不知道换一换,要是被小兔精们知道了,影响多不好。”
老兔族长可能是听到了他的话,威严地横了他一眼,然后捋着白须继续道:“云采啊,你二哥云湛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你二哥是我们小秋山,我们兔子精一族的骄傲。你将来也要像他那样为族争光,千万不可像你其他哥姊那般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