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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问心有情-第26章

小说: 问心有情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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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艰难地浮走了一段路之后,脚下突然一空,海水陡然深了起来。
  白晚差点跌进那个海沟里,他晃了晃身体,找到平衡后试着上游,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脚动不了了。
  怎么回事?!
  白晚紧张地回头,借着潜水灯的光亮,他看到自己的脚蹼被水下的一个大铁钩勾住了。
  天知道这里怎么会有铁钩子?难道是沉船上的物品?白晚来不及思考那么多,赶紧抬脚,想要把脚蹼抽出来。可是他越动,那钩子像有生命似的,缠得越紧。白晚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他有些慌了,只得转过身,费力地弯下腰,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够到了自己的脚,开始用手拔钩子。
  戴着笨重的潜水手套白晚使不上力,一次、两次、三次,都脱手了。
  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突然眼前一暗,潜水灯暗淡了几分,电量快不够了。如果不能尽快脱身,别说找到傅野,就连自己有可能都会被困在这儿。
  白晚索性脱了潜水手套,奋力想把钩子拔出来。
  越急越容易出错,一不小心,他在用力时割破了自己的手掌,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白晚的心一沉,全身都开始冒冷汗。这片海域虽然没有过鲨鱼出没的报道,但在未知的水下,有攻击性的嗜血的生物不止鲨鱼,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白晚想,实在不行,就只能把脚蹼脱掉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是脑子却一阵阵发晕,呼吸也不知不觉地急促起来,仿佛怎么吸也吸不到充足的氧气。
  糟糕,一定是压缩空气瓶里的气体不多了!
  缺氧的感觉来得如此汹涌,白晚瞬间感觉胸口憋得要爆炸,他甚至还来不及挣扎,就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潜水灯又暗了一点儿,这一小圈昏暝的灯光包裹着白晚,将他带入了一个漫长而孤寂的梦。
  梦里匆匆掠过许多人的脸,父亲、母亲、师长、隋风、梁成著,还有程吟。程吟怯生生地恳求着:“白晚哥,求求你,把隋风哥让给我好不好?”白晚实在懒得看他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转过头去。然而下一秒,隋风却又拉住了他,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白晚想大吼:“我没有。”却仿佛被什么掐住了脖子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原来,是他的母亲,母亲站在他的背后,用蛇一样冰冷无情的目光缠住了他的喉咙,不给他任何氧气,濒死的感觉是如此强烈,白晚想,原来这就是结束了吗?!
  他发了四张专辑,他有了一群粉丝,他唱了想唱的歌,当然,人生中还有很多不甘心的事,可是,现在放手也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真的很累了……
  突然,白晚眼前一亮,在这些纷纭的面孔背后,傅野的脸凸现出来。傅野似乎很焦急,又似乎异常愤怒,整张脸都是扭曲的。白晚莫名觉得好笑,傅野那样的人,也会如此失控吗?他是为谁而失控呢?因为什么事呢?
  白晚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时,一股清新的氧气如同甘甜的水流般流入肺里,他不自觉地猛吸了几口,蓦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傅野扭曲的脸,面镜后的面容混合了极端的愤怒和恐惧。
  这竟然不是梦?!
  傅野见他醒来,立刻指了指他的脚下。
  白晚明白,那是表示傅野要帮他把铁钩取下来。
  他看着傅野下沉到他的脚边,抓住了他的脚踝,一用力,潜水服下的肌肉鼓胀,终于将钩子一点点地抽了出来。
  他的脚蹼破了一个大洞,但还好不影响行动,甫一脱身,傅野就拉着他迅速向上浮去。
  直到这时,白晚才发现,傅野把自己的空气压缩瓶换到了他的身上,仅靠着一口气,硬是扯着他到达了海面。
  他们破水而出,漫天的星光如雨般洒下,海面上银光闪动,一瞬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但白晚已经耗尽了力气,傅野拖着他游到沙滩,一把掀开面镜,厉声吼道:“你找死吗?我让你等我为什么不听?为什么要下水?嫌自己命太长是吗?!”
  他出奇地愤怒,眼睛里全是血丝,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白晚也在抖,一口气久久喘不上来,半晌才气若游丝地回道:“你那么长时间没上岸,我以为……”
  “你以为我出事了?”傅野截断他的话,“那你也不能冒冒失失去救我!你以为你潜水技术有多高?我都有危险了你去不是送死吗?你这几天的课都白上了?第一时间应该打电话求救!你是白痴吗?!”
  白晚从内到外都冷透了,他突然觉得傅野骂得对,自己就是个白痴。
  没有人需要他拯救,也没有人能拯救他。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咬着牙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回走。
  “你去哪儿?!”傅野在身后喊道。
  白晚没有回头,他整个人快虚脱了,眼前一片模糊,全凭意志力机械地迈着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就算要倒,他也不要倒在傅野面前。
  傅野望着白晚摇摇欲坠的背影,突然心痛难当。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么傻,明知前路未卜,还要冒险去找他。
  当时他被一丛发光的珊瑚礁吸引,潜得稍远了一些,当他上岸后看到白晚不在,还以为这人先走了。后来发现潜水工具都不见了,他才感到不对劲,推测白晚有可能是下水去找他了。
  傅野立时就很紧张,连忙换了新的潜水灯和空气瓶下去找白晚。当他在那一团光晕中发现白晚的身影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傅野发誓,那是他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平日里最引以为傲的冷静不翼而飞,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使出了全部控制力,才换掉了压缩空气瓶,拔掉了那个铁钩子。
  若是白晚遭遇了什么不测,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还好,老天爷没有让他受到这样的惩罚。
  脱险之后陡然升起的便是一股怎么压也压不住的愤怒和后怕,他想骂醒白晚,没有人值得他付出生命来救。
  哪怕是深爱的人,这样的代价也太大。
  更何况是他傅野。
  傅野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终于冷静了一些,他正想追过去,就见前方那单薄的身影猛地向前一跪,倒在了地上。
  “白晚!”傅野飞快地跑过去,将白晚扶起来。
  怀里的身躯冷得像块冰,白得透明的脸上,却迅速泛起红晕,红得十分不正常。
  傅野摸了摸他的脸,果然滚烫一片。
  “冷……”白晚失去了意识,直往他怀里钻。
  傅野赶紧拿出防水毯,帮他把身上的水都擦干了,然后打了急救电话。
  他抱着白晚靠在一块礁石后面避风等待着,心里突然非常后悔,后悔自己曾经的偏见,后悔自己的刚愎自用,后悔刚刚骂了白晚……他人生的字典里,几乎没有后悔两个字,做过的决定从不回头,而现在,仿佛这一生的后悔都涌上了心头。
  他将白晚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着全世界最易碎的水晶。
  “冷。”白晚再一次喃喃道。
  傅野又将他搂紧了一些,听到白晚还在呓语,忍不住低头去听,白晚在叫“妈妈”。
  他又想起白晚喝醉的那一晚,也是这样拉着他叫“妈妈”,傅野突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幸运和幸福。那些对他掏心掏肺的歌手,每一种情绪都是他们的劫,但过去他只是泛泛听着,将其作为音乐中煽情的元素,实际并未感同身受,沉浸其中。他一直都是个冷眼旁观的人,煽动着歌手的情绪,其实江之鸣也是一样,在他的助力下,煽动着听众的情绪。而直到现在,他才想到,也许真正的痛苦就是像白晚感受到的这样,难以直面的。
  他过去一直以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太冷傲,太自大,也太残忍。
  白晚死死地扯着他的手臂,反复念叨着:“妈,带我看病,我、难受。”
  傅野的心仿佛被什么撕裂了,颤声哄着他:“好好好,马上就去了。”
  得了这句保证,白晚才渐渐地平静下来。他闭着眼睛,一行清泪从眼角流出来,一直流到了傅野的心里。
  五分钟后,救护车终于来了。
  短短几分钟,对傅野来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终于意识到,这个自己一开始看不顺眼的歌手,因为一种奇妙的机缘,已经无可阻挡地走进了他的心里。
  当他会因为一个人而心痛、后悔、害怕时,很多东西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第二十八章 
  白晚醒来时,是在当地医院的急救室里,他被守在病床前的人吓了一跳。
  那人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坐在小板凳上,面对着他,头却深深低着,如雕像般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
  白晚望着他,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想叫醒他,却又不忍,但就这样让他守着,心里更加不安。
  他闭上眼睛,索性不看他。几秒之后,又睁开,轻叹了一口气,唤道:“傅野……”
  “醒了?”傅野一个激灵抬起头,他面色有些疲惫,但仍旧笑了笑,“你发烧了,手上伤口很深,流了很多血,不过现在没事了。”
  白晚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包得像个粽子,左手手背上插着针管,连接着吊瓶。
  “你送我来的?”
  傅野点头:“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才能早日康复。”
  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别样的怜惜和温柔,听得白晚一阵心颤。他想,是不是生病的人会变得很脆弱,得到一点点关爱都会无限放大。
  可是,这样终究是饮鸩止渴。
  白晚横下心来,道:“我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没关系。”傅野说,“我刚眯了一小会儿,这会儿不困了。”
  “……”
  俩人突然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半晌,白晚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最后还是要你救我。”他心里十分懊恼,为自己的无能和无助。其实他非常明白,傅野之前骂他的话都是有道理的。一想起在水中傅野将自己的空气压缩瓶让给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救他脱身,白晚就不由得一阵战栗。
  傅野摇摇头,欲言又止。突然,他向白晚伸出手,一瞬间白晚以为他要触碰自己,心脏不受控制地狂动起来。但傅野的手只是落在他的脖颈边,给他掖了掖被角:“不关你的事,我应该早点上来的。你也别多想了,睡吧。”
  傅野的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不知不觉白晚又陷入了昏睡。
  待白晚再次醒来时,烧退了,睡了两大觉身体像打足了气,精神也好了许多。当地医院觉得可以回去观察,于是傅野就接他回了酒店,一直把他送到房间门口。
  “你一个人能行吗?”望着白晚略显苍白的脸,傅野还是有些不放心。
  “可以的。”
  “伤到右手会不会不方便?”
  “别小看我。”白晚举起左手晃了晃,“一只手足够了。”
  傅野见他这样子,像只逞强的独爪小猫,忍不住笑了:“行,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不方便就给我打电话。”
  “嗯。”
  白晚关上门,却并没有关死,偷偷打开一条缝,望着傅野离开的背影。
  他一直看他走过走廊拐角,彻底消失不见了,才安心又失落地回到房间。
  他什么也不想做,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阳台外的海风猛烈地灌进来,将思绪吹成一团乱麻。这次度假发生的事儿,简直比过去一个月还多,特别是这两天,潜水、遇险、脱身、去医院……就像做梦一般。白晚能明显感觉到与傅野的关系有了新的变化,但他说不出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表面上,他与傅野的关系缓和了,他能看出傅野对他的态度温和甚至温柔了许多,他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还是那种知晓对方秘密的,经历过生死的特别的朋友。可是,扪心自问,他对傅野并不仅仅是朋友的感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非分之想。
  也许就是从那个荒谬的梦开始,也许还要更早一些。白晚强迫自己去回忆,他面对傅野时那些紧张、慌乱,急于证明自己的心情,是不是就是这种感情的开端?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是个抖M吧?明明那人一开始对他冷嘲热讽没有个好脸色,还是一头热地栽了进去。白晚悲哀地想着,也许是内心太缺乏安全感了,需要一个强大而独立的人带他走出困境,一开始他对傅野就是仰望的吧。而傅野的忽冷忽热偶尔温情,搞得他患得患失差点崩溃,待醒悟过来时,早已经泥足深陷了。
  可是,傅野会爱上他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比那个梦还荒谬。白晚当初还颇为不服气地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比不上江之鸣的,现在看来,自己真是处处都比不上江之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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