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云梦谭-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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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翼情知他吓傻了,不忍再凶他,大拇指朝脑后一送,无奈地说:“做个深呼吸去迎客吧,他来了。”
第48章 煞星
常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初熊胖色令智昏对林畅穷追跪舔, 终于如愿做了对方的狗奴才兼洗脚婢,明知人家是只招专职员工的高端企业, 却作死地当成兼职对待,而今东窗事发, 好一似在公安部的一号通缉令上留名,断港绝潢在劫难逃, 孟想这个从犯也得陪他一块儿受审。
当林畅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可视门铃上,他像炸窝的麻雀乱蹦乱跳,双手捉住顾翼臂膀摇晃乞求:“小翼小翼,我跟你说这会儿你可不能再看热闹了,这个林畅非常可怕,是专门报复熊凯来的, 我们绝不能让他和徐灿见面!”
顾翼瞅瞅屏幕,不以为然道:“有那么吓人吗?我看长相很不赖嘛, 像个高知精英。”
“他是大阪大学的教授, 他的学生没有不怕他的,曾经有个很刁的男生跟他作对,不知被他用什么方法降服,毕业后每年都要回去向他下跪忏悔一次, 连他们学校的校长都不敢得罪他,每学期的新课程表都让他先挑时间,其余老师也不敢有意见。”
“这么牛?难道也是个靠菊花打天下的SEX女王?”
“恰恰相反他是走性冷淡风的,唉, 不说题外话了,今晚你一定要帮我对付他,我一个人搞不定。”
“干嘛怕成这样,不开门就好了嘛,他站一会儿自己会走的。”
“不行,过不了多久徐灿就会回来,这两个人一见面事情就全完了!”
相识以来顾翼一直任意欺负孟想,却也没见过他露出这等窝囊样,顿时起了好胜心,想会会门外的男人,便冲孟想点点头。
“好吧,我先出去截住徐灿,让他晚些回来,你留在这里应付这个姓林的,等我安抚好徐灿就回来支援。”
顾翼这个计划出于两方面考虑:1、不想一开始就做孟想的防卫盾,免得他生出依赖心当起甩手掌柜,这破事是他不听劝告执意为损友揽下来的,祸到临头岂能撂挑子?非得让他吃点苦头才能迷途知返;2、强敌当前,切记冒失,古时两军对垒,敌军大将若上阵挑战,那有成算的主帅都会先派一员炮灰去探虚实,试出斤两再想对策,总归要让孟想长记性,这个炮灰索性让他来当,等他先套出林畅的三板斧,使得自己心中有底,余下的便好处置了。
这些心眼都极稳妥地藏在明智的决策下,孟想多长十个脑子也窥不破,还迭声夸他反应快。
“你先躲到院子里,等他进屋再出去。”
“傻样儿,他又不认识我,难道会拦住我不放行?我不但不躲还要顺便去迎客,让他知道家里有外人就不敢表现得太放肆了。”
孟想听了顾翼的话笑如烂柿,家乡人都说瓜老公配精明媳妇儿,他真是傻人有傻人福啊。
顾翼走后,他站在屋门外忐忑眺望,见那步态优雅的身姿飘然而至,他拼命挤出的笑容如同未干的水泥,已烙上惶汗的大脚印。等林畅走到眼面前便拧了发条似的哈腰鞠躬,自动代入迎接太君的汉奸。
“林教授,您来啦,欢迎欢迎……刚才在忙别的事,没听到门铃声,不知是您大驾光临,让您在门外等了那么久,实在抱歉。”
林畅将电话里的画风直接延续到三次元,讥谑满满地微笑:“刚才那位姓顾的小哥已替你解释过了,拉肚子确实是件难以自控的事,你要是没解决完可以继续去方便,不用特意穿着尿不湿出来迎客。”
聪明媳妇大都促狭,孟想早习惯被顾翼捉弄,这回在外人面前给自己难堪虽说过分了点,但他出手救急支走徐灿已算立了大功,一点微末小过尚不足道。
他殷勤地请客人进门就坐,倒饮料切水果拿点心,尽力拖延时间,假笑积在面皮上结起一层僵硬的锅巴,下锅炸一炸就是一盘好菜。
林畅任他尽情表演,等他山穷水尽,不能再学小媳妇躲厨房,畏手畏脚缩到沙发上卖笑时才好整以暇地问:“刚才那个顾小哥是你男朋友吧,你在等他回来救驾?”
“不、不是……”
“他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要支开徐灿,稳住他让他暂时在外逗留,想出这样的借口,再聪明的人也得花点时间。”
他料事如神的能力令孟想汗流洽衣,兢惕地问:“林教授,您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呢?是不是熊凯以前跟您说过我的地址?”
林畅轻轻摇头:“不是,今天我拿了他的钥匙到他住的公寓去了一趟,在那里找到他另一部手机,这人占有欲还挺强,对徐灿的手机设置了定位追踪,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份详尽的地图。”
这就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想埋怨熊胖聪明反被聪明误,受局势所逼,把能想到的周旋伎俩都使将出来,假意问他熊胖现下在哪儿,林畅刚说:“我今早出门时把他反锁在家里。”
他立马截话:“您把他关在家里一整天,出了事该怎么办?这么做是不是太欠考虑了?”
林畅无言地注视他几秒钟,表情近似动物园的游客,觉得他愚蠢的表演毫无观赏价值,漫不经心地揭穿:“他不是早就逃出来了吗?我家的监控设备和手机联通,全天候直播影像,上午我看他从卧室窗口翻出,事后当地又没传出有人坠楼的消息,说明他已经成功脱逃了。以他的思路肯定会即刻联系你,遥控接下来的行动,最有可能采取的措施就是带走徐灿,躲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可惜他的计划注定要落空,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做了错误的评估,明白我指的是什么吗?他、不、该、愚、弄、我。”
林畅最后那斩钉截铁的强调发音像毒蛇吐出的信子,舔得孟想背脊发毛头皮发麻,花招全部作废,先替熊胖做一回哀求。
“林教授,这事千错万错都是熊凯一个人的错,您要修理他我一万个点赞支持,可是求您放过徐灿行吗?他和熊凯不一样,人特别单纯善良,而且以前就已经被一个负心男人狠狠伤害过,再让他遭遇同样打击,我怕他会受不了啊。”
孟想这十多年一直被熊胖各种贬损,今天终于借他的金口玉言当了一回名符其实的猪队友,假若让他听到这糟多无口的求告,心脏病定会提前五十年发作。
林畅推了推眼镜框,雪亮的反光扫过镜片,而后看似和善地问话:“孟想,你以前是文科生还是理科生”
“文科。”
“难怪,我就说理科生的逻辑思维不该这么差,你现在学得好像是导演专业吧?我真诚希望你能改行,这样未来的中国电影市场会少一些狗屁不通的垃圾片。”
孟想臊得抬不起头,在林畅跟前熊胖的三寸不烂之舌尚且无用,他这张笨嘴上去纯属讨打,挨了一记重重的打狗棍便曳兵弃甲龟缩不前,只盼自家的智多星俏媳妇快点回来救难。
大概还没到发落他的时候,林畅懒得跟他说话,悠闲地坐了一会儿,门铃响了。孟想以为是顾翼,马上一跃而起,猛地听林畅断喝:“坐下!”
这男人乍现的凌厉犹如雪亮的刺刀镇住他,没等他回过神,对方已走到可视门铃前按了接听键,熊胖爬满汗水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孟瓜娃子是我,快开门!”
孟想像恐怖片主角迎来亡魂丧魄的**剧情,正想失声吼叫,林畅鬼魅般霜寒的眼神摄走了他声带,嘴巴张得脱臼,喉咙里也是无声无息,眼睁睁看他按下开门键,请君入瓮。
林畅转身拾起不咸不淡的笑脸,对他说:“孟想,你是主人,是不是该到玄关去接待一下?”
孟想的神光都被他打褪了,傀儡样儿的服从指令,慢吞吞移动到门口,熊胖正好推门闯入,灼急地扑到他跟前抓住肩膀。
“孟瓜娃子,灿灿在哪儿?快叫他出来,我已经订了今天半夜的机票,现在就走!”
孟想眼眶周围堆满青黑的晦气,怀着在刑场上安慰难友的认命心情对熊胖说:“熊胖,你先冷静点,千万莫激动,今天…今天你们估计走不到了。”
熊胖面若死灰地问:“是不是畅畅打电话给灿灿,把我跟他的事全部说出来了?”
“还没有……但是也差不多了……”
“麻痹你有话一下子说清楚,老子病都要急翻了!”
“……你个人去客厅头看一下就晓得了。”
熊胖惊恐万状,使劲咽下唾沫,脱鞋入内,看到沙发上的半截背影登时像粘鼠板上的耗子动弹不得,林畅听见脚步声中断,头也不回地朗声招呼:“赶了那么远的路,先过来坐下歇会儿吧。”
孟想看到熊胖的呆样已知他头顶放跑了三魂,脚下走失了的七魄,上前拍拍背心,沉重低语:“反正都跑不脱了,过去坐到说嘛。”
在他的陪伴下,熊胖似乎有了一点点绝地求生的勇气,缓缓蠕动到座位上,惊心掉胆地问:“畅畅,你怎么在这儿?”
林畅平静地望着他,笑意若有若无,孟想估摸他可能不愿做重复解答,便主动代劳说:“林教授去了你家,找到你和徐灿通话的手机,用定位系统找过来的。”
熊胖活见鬼地惊呼:“不可能!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我和灿灿的地址,他咋个晓得我住到哪儿的?”
成都话属于北方语系,和普通话只存在音调区别,不说俚语的情况下大部分会国语的人都能听懂,他这一吼正有“让我死也死个明白”的意思,这点林畅乐于满足,冷嗤道:“你为了方便劈腿另租了一套公寓,用这个临时地址填写学籍资料,我以前也被这狡兔三窟的伎俩蒙蔽了,但昨天识破你的行径后立刻反应过来,拿着你的信用卡和密码打电话给银行客服,很快就查到了你的真实住址。”
日本银行对客户资料审核严格,必须用常驻地址登记,熊胖一贯在真神面前烧假香,自认能够瞒天过海,结果终究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敌我实力的悬殊令他绝望,空前的恐惧促使下他急急忙忙跪爬到林畅脚边,抱住他的膝盖哀求:“畅畅,我知道错了,求你大慈大悲放我一马吧,只要不去找徐灿,别的都随便你,要砍手剁脚也行,总之是我对不起你,我混蛋,我下流,我不得好死,老天爷都会替你惩罚我!”
他边说边抽自己耳光,两边脸颊转眼成了鲜红的铁板烧,孟想看得两眼发直,男子汉大丈夫情愿站着死也不跪着生,就算林畅再可怕,也不至于要他的命,他何必怕成这样?但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熊胖是怕林畅搅黄他的徐灿的关系,这花心大少人不靠谱,对待爱情倒是情比金坚,当年跟英国恋人分手也曾打滚撞墙九死一生,徐灿是他热恋三年,已带回老家确立了身份的“发妻”,假如分手,对他来说真好比挖心切肝,搞不好会要了老命。
林畅像是看腻熊胖的把式,伸腿踹开他,秀丽的眉眼涌出刀兵之气。
“都跟你说别来这套,真想忏悔就去切腹自杀,休想再用这些拙劣的苦肉计糊弄我。”
孟想不忿他的冷酷嚣张,起身怨责:“林教授,您也别太以势压人了,熊凯都说随您处罚,您就不能理性对待,非要把事态扩大化吗?”
帮里不帮亲是圣人的做法,凡夫俗子的三观一碰到情面多少都会生出弹性,这事搁外人身上,孟想会毫不犹豫痛打落水狗,可当事人是他十多年的挚交,他就只能明辨是非,难以主持公道,更不忍心坐视熊胖被逼上绝路了,并且出于自身观感对强势的受害者产生排斥,要与朋友患难与共一致对外。
林畅刚刚才贬斥过他逻辑错乱,见其不知悔改,执意跳出来出洋相,也不客气地增强了打击力度。
“孟想,我很欣赏你对朋友的忠诚,但你太欠缺识人之明,也不看看对方值不值得你肝胆相照。你知道熊凯背地里是如何看待你的吗?他这个人交朋友最在乎别人的身份地位,你是个特例,我曾问他为什么对你另眼相看,你猜他是怎么说的?他说人都应该配备一个比自己差很多的参照物,在信心疲软的时候需要找个更倒霉的人来实现自我安慰,在怀疑自身智商的时候也需要一个傻逼来重树优越感,你就是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傻逼倒霉蛋,他是抱着拿你当垫背的想法跟你做朋友的。”
一般而言,离间计比杀气腾腾的攻击更有效,林畅明显是个搞策反工作的好手,专朝敌人弱点开刀,打得熊胖猝不及防,杀猪也似嚎叫:“畅畅,你这就太过分了,孟想是我的好哥们儿,你怎么能挑拨我们!”
林畅冷笑:“我只是复述你的原话,孟想要是早看清你这心思,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跟你做朋友。”
他这想法又有些流于主观,孟想对熊胖的为人一向不存误解,十多年来保持互损,属于鄙视与信任并存,见面吵架不见想念,难合又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