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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疯子_左七画-第6章

小说: 疯子_左七画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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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梁。”
  这当儿里,他张口照旧用那温软的调子叫我一声,“别疯了。”
  他说:“别疯了,我跟你交易。”
  那话入耳时分,我反倒真以为这是我做得一场梦,不晓得几时起,得他一句应允,竟如梦难求,分明当初他为张家小狮子与我交易的时候,对我的话,从来是说一不二,我想,大抵今日他的应允与当时的应允不尽相同吧。
  不尽相同。
  彼时他的那双招子里头时时都藏着阴冷,可当下他这明亮招子里的眼神,却是干净温柔的。
  偏是这时候,我却不知好歹地驳了一句,“你可想清楚了,六儿爷。”
  他瞧着我的眼神没变,却不动声色地勾了勾那挂了彩的嘴,又自衣兜里掏出那盒子烟,点上一支,才漫不经心地跟我说:“你想清楚就行,用我十年换你所有,这笔交易,吃亏的不是我。”
  早前从没见他抽过烟,不晓得在张家过得什么样的日子,竟还叫他成了个老烟枪,不过他这句话出口,倒是叫我幡然醒悟,难怪他要答应我这疯要求,想必想来想去,果然还是划算的。
  说来,他仍是心思未变,当着我从来都是个不错的商人,交易,说到底我们也不过是有着一段交易的陌路人罢了,可就是这样,就是明晓得是个赔本买卖,我还就非要跟他做不可。
  原先我一心想着去征服他,这会子倒是一心想着去留住他,留住了才可能去征服,哪怕明晓得是痴往,我就道:“不亏,用区区一个花家,换你销门千机手六儿爷的十年,我不吃亏。”
  “好。”他抽完了那支烟,将烟蒂按在我们双方中间的茶几上,抬手瞄了一眼腕子,跟我讲:“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哪间是客房?”
  他确是不跟我见外,前一刻还同我大打出手你死我活,这一刻便放心安稳地预备找地方歇下,这房子从未住过人,我住了半年又向来是一人儿,外头那些房间早让我叫人给改造成了那三条狗的游戏场,客房,除了眼下让他拆了玻璃的这间,再无其他。
  我说:“你想要睡,只能跟我睡,不然就去跟狗睡。”
  他闻言的当儿,起身的动作僵了一僵,我的目光全然落在他身上,目睹了这一幕,我以为他是当我在戏耍他,要怒了,却忽见他随即绕过中间的茶几,坐到我身旁来,出手按住我肩膀。
  我不晓得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只能朝他望着,却见他皱了一皱眉,道:“它们死了。”
  “什么?”
  他话出口的瞬间,我便晓得他说的是什么,也明白了他为何要到我旁边来,他在我身边两年多,知道那些狗与我花梁而言,绝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宰了吃肉的畜生而已,他是恐怕我发癫,时刻预备着要制服我。
  我这问话脱口而出,他便不说话了,只定定地盯着我,我脑子里混沌了一场,终是什么也没做,便冲着他露了笑脸。
  我说:“难怪这么大动静都没听见它们出声儿,原来一早就让六儿爷给做了,六儿爷下手倒是真干脆,看来我现在还活着,真应该感谢六儿爷的不杀之恩。”
  这刹那电光火石间,我便晓得,我不单是疯了,我更是魔怔了,即便是雷子也从来不会动那些狗半分,如今他一宰就是一窝,我不恼不怒,还能同他这样嬉笑言谈,自我接手这花家以来,从未这般放纵过一个人。
  我到底是怎么了?
  那夜,我与他好言好语好面色地同床共枕了一夜。
  天撒亮的时候,他便勾了衣裳走了,跟往常不同,这一回总算是让我占了上风,给他说了一个“滚”字。
  那会子窗外才透着点光亮,我睁眼既见他叼烟靠在床头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到底是千机手,虽不曾用眼来看,想必我睁眼的动静儿他既晓得我醒了。
  “这笔交易不公平。”他那双明亮的招子,也不晓得盯在哪处,忽然就说,“不如换一个怎么样。”
  那说话的口气倒不像是商量,我舒坦地躺了一夜,浑身都倦着,也不知怎么就松了一切防备,想也不想,直接问他,“怎么换?”
  “我在你身边待一辈子,不要花家,就要你一只眼。”
  浑身的怠劲儿霎时间烟消云散,“一辈子”这词儿我想都不敢想,就叫他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出了口,若不是才睡醒,我又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要真是做梦倒还好,偏这不是梦,我也不能懵,我没急着答话,在脑子里头缓了一缓,搂着被子坐起来。
  问他:“你要我一只眼?怎么,该不是打算给张家小狮子吧。”
  “对。”
  他几乎不曾犹豫,灭了手里的烟蒂,便吐出一个字来。
  我会说这话是有缘由的,张家小狮子的底细,我清楚得很,却万万没想到,他答应跟我“交易”,不是觊觎花家这块肥肉,倒头来,还是为了那小狮子。
  


第12章 第十二章 结束
  “六儿爷好算计。”
  我赞一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他便将目光落在了我脸上,追问:“同意了?”
  “同意。”
  这两个字一从我口中溜出来,我便不等他再接话,继而又道:“同意了,岂不是让你捡便宜?当然不同意。”
  好一招一箭双雕的妙计,既在我面前做了好人,又了了他的心愿,给了那张家小狮子一只好眼,我不好说我这会儿是什么表情,只知道我那话一出口,他的脸色便变了,只见他脸色一变,我那心中的无名业火当即熊熊燃烧起来,倒头又睡回去,张手就拉了被子蒙在脸上,丢出去一句狠话。
  我说:“这交易不做了,你滚吧。”
  这大抵既是我能对他用出的最狠招数了,说完话那程子,房里静了一阵儿,不晓得过了多久,我身边才有了动静,他翻身下了床,捞起衣裳就往外走。
  我把那被子拉下来点,露出一双招子瞧着他,瞧着他边套衣裳边往门外走,待到他走到门边,伸手去拉门把手时,我便悔了,悔了不跟他做这笔交易,悔了与他说一个“滚”,更悔他开门的那一刻,我没再发一回疯,冲出去学着乞儿样抱着他的腿央他不准走,因而他到底还是走了,就这么走了。
  不是我不想拦他,实在是他那行云流水的动作,没给我留半分机会,等我回过神来,人恐怕早就回了张家小狮子的窝。
  我这是在干嘛呢?
  那会子我想问自己,我明明想叫他留下,甚至不惜以家族为代价就只换他十年的日子,末了他不要我这家了,一只招子就能换来他一辈子,我这便宜的好买卖,怎么自己却又不干了?
  我想,我大抵是痴傻了,生意场上这般精明的人,倒还算不清一笔小买卖了,想着想着我便觉着有几分好笑,笑着笑着,我又觉着我是哭了,抬手抹了一把脸,哈?都笑出了眼泪。
  那日我不晓得独自乐了多久,终于从被窝里钻出来,清清爽爽地洗漱了一番,开车去了公司总部。
  雷子在办公室里头见着我的时候,险些没一蹦三尺高,愣是从那办公桌后头飞窜过来捏了我一把确认不是旁人假扮的,然后才反应过劲儿来,跟我讲:“老板,人我都已经撤了,容六没死,您用不着亲自跑一趟。”
  “我知道。”其时我是这么答他的,我说:“我知道他没死,雷子,你说怎么办呢,我现在又想他死了。”
  他叫我吓得不轻,说什么也要劝我打消了这念头,末了又自作主张的寻来小狼狗给我找乐子,那小狼狗是个见钱眼开的货色,不晓得雷子答应了他什么好处,他就马不停蹄地奔过来,硬是从我手里抢了车钥匙,说是带我出去兜兜风。
  我倒不真想,实在心里囫囵得很,瞧见小狼狗本就舒畅了许多,既给他三分忽悠七分硬拽的塞上了车,一路狂飙出去。
  期间他与我讲了好些话,我也没听全,只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他嘴里跑了几趟火车,大抵是觉着一个人儿说没意思,脚下还踩着油门,便偏过头来问我:“我说花姑娘,您这是怎么了?今儿兴致不高啊!”
  那会子我也不晓得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便说了一句,“小事,遇上一不听话的狗,烦了。”
  他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下更不看路了,一双招子都恨不得贴到我脸上来,就差没丢了方向盘,叫唤道:“哟,不听话的狗,爷您不是向来不手软吗?怎么不宰了,留着给自个儿添堵吗?”
  我竟忽然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兀自琢磨一番,便点了头:“是该宰了才对的。”
  我这厢话音还未落,便叫他踩着音尾儿埋汰了一句,“怎么?爷您该不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
  我倒叫他逗乐了,一个不当心便笑出了声,也不遮不掩起来,“当然是舍不得,要不是舍不得,早让他作古了。”
  “当真?”这下他总算想起来看看路,将那招子从我身上挪开,远远地盯着前头问我道:“什么样的狗,花老板都舍不得宰?”
  这问题问得好,我倒也想晓得他是条什么样的狗,怎么偏我还舍不得他?我这厢还没思忖好说辞,他那边便又开了腔,紧着道:“让小的猜猜,该不会还是那个男人吧,怎么着,爷您还没征服他?”
  “真聪明!”
  我便笑了,跟他讲:“是他。”
  除了他,再没有旁人了。
  这下子,小狼狗也乐了,乐得两眼眯到一块儿去,“哟,那小的倒想找个机会见识见识这位爷的风采,看看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叫花老板您心心念念这么些日子,说什么都舍不得动动他。”
  他说罢,又追问了一句:“我说花姑娘,小的教您那招您用过不?肯定是没用过吧,不是小的吹啊,就凭那一招但凡用过的,就没有不好使的!”
  他不提倒好,我这左半边脸蛋子,叫那千机手打得,到现在还隐隐泛着疼,野狗就是野狗,用得的野路子净是些损招。
  我这般想着便没有接他的话,他自顾自地又道:“要不要小的再教您两招?您给指个地儿,有床就行,小的给您现场教学什么叫‘真功夫’,咋样?”
  这小贼,贼心贼胆一般大,敢想敢做敢伸爪子,我不怒不笑,抬手就照着他那狗脸赏了两巴掌,“跟我耍流氓?怎么,活着不好,想死了。”
  他一听当即又叫唤起来,“哟,您说的哪里话儿,小的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没活够,就不劳爷您费心了。”
  那会子听着他的话,我本是想乐的,却不想这狗嘴里实在吐不出象牙,跟他那尾音落下去的,便是他瞬间惨白的脸色与陡然拔高的音量中掺杂着地一声轰然巨响。
  我这一辈子当如何结束?此前我从未想过,只那一瞬间,只他一个偏头瞧我的功夫,便彻底结束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小少爷
  我原以为我这一辈子就该是这样渡过的。
  院子里头那株海棠树开花了,又结果了,那果子沉甸甸的一树,煞是好看,就是不晓得什么味道。
  我拖着雷子盘在那树底下,仰着脑袋往上看,后边敞开的那道门里头茶桌上放了一篮,是今早下头的人从外面买回来的。
  “少爷,里头有四叔今儿早上才么买的,又新鲜又大,咱们去吃那个吧。”雷子拽着我的衣角料子,挡在我跟前,硬是不准我上树去摘。
  我瞧瞧他那双黑亮亮的招子,又回头去看了一眼那敞开的门里头茶桌上放着的海棠果,非是觉得那桌上放的,不如这树上结得好吃。
  我扭头盯着那屋里头的一篮子海棠果,心里头做起了盘算,雷子这小子也不晓得吃什么长大的,旁的都没长,全长在个子上,分明比我大不了多少,偏偏高了一个头去,我那老头子说是好心,叫他来陪我做玩伴,这会子看着倒像是替他来看着我的。
  不过这小子长了个子,却忘了长长脑子,来硬的我能让他拎起来丢回屋里去,虽然晓得他没那个胆子敢丢我,我也没做这费力气的事,琢磨了一阵,就跟他讲:“好啊,就吃那个,你去,把篮子拿到后头塘子里去洗洗。”
  “好咧!”
  他一得令,就跟那紫禁城里小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似的,乐颠颠地进了屋里拎起那篮子就往后院跑。
  我在后头窃窃地笑,还不忘做戏做全套,朝他的尾巴喊一句,“慢点洗,洗仔细了,不干净我饶不了你!”
  等到看他那小尾巴没影了,我既活动活动手脚,往海棠树上爬,这海棠树足大,原来听底下的人谈论,它怕是有一百多岁了,一百多岁的树,比它身边的房子还要高,我一路往上头爬一路心想着:
  等我一百多岁那当儿,肯定能比雷子这小子高。
  海棠树与我并不怎么难爬,老头子早几年便给我寻了个武师傅,想叫我练练身手,只那会子我不愿意去吃那苦,赵四叔跟着说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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