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_左七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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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那日带着小狼狗去捧张家小狮子的场,我心情愉悦的很,一遇上他,可不就晴转多云又转阴,再掉过头来看他人就缩在那旮旯里头,品着小酒盯着小狮子,一双招子里头藏也藏不住地全是笑。
他怎么就没这么瞧过我呢?我想不透。
想不透我比张家小狮子差了哪一点,我自问受的苦不比他少,撑的家不比他小,老天爷眷顾他的空档怎么不也来照顾照顾我。
我当即就想出了答案,他是张家高高在上众星捧月的“小爷”,我不过是给自个儿亲老子折腾得入了魔的疯子。
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疯子罢了。
那会子我跟自己抬上了杠,明晓得自己的破烂身子是个什么情况,后来从小狼狗那狗嘴里得知,张家小狮子放出消息来说捉了个油斗,我便不要命地偏要上去凑这个热闹,这个热闹凑的。
可是真热闹了。
那小狼狗不晓得哪儿来的肥胆子,竟敢带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来凑热闹,那大学生我见头一面就不大喜欢,与其说不喜欢,倒不如说是不舍得,一眼过去,我就晓得那是个小羊羔子,在这条道上混,早晚要做了旁人的砧上肉。
这倒也算了,我偏不喜欢他,还是因为那小狼狗,小狼狗自个辨得清楚,一惯来是个识时务的人,却为了一个小羊羔跟我顶嘴,甚至动起了手来。
我那会儿气上了头,险些当场发疯犯下了大错,我险些宰了那小羊羔,好在末了到底是没狠下心来,我晓得小狼狗为什么护着他,为什么情愿跟我翻脸都要护着他,只因那小羊羔身上有股子味儿,那股子味儿,是我们这些人都没有的。
那是股子干净的味儿,纯粹的很,没得血腥铜臭,没得算计心思,叫我们这帮子城府深深深几许的人瞧了,就想好好护着他。
因祸得福,小狼狗这一个逆反,我心里头倒得了答案,我比张家小狮子,大抵就差在这儿,我这么讲,不是说小狮子没得城府,他若是没得城府,早让人撕碎嚼烂咽到肚子里去了,他也有城府,可他的城府,干净。
他算计人,却向来不怀坏心思,他只想他张家好,却从不想旁人坏,他的手上从没沾人命,他的手上只有他的张家,所以他身子上的血腥味的都是好的,他是比我干净的。
所以容六想护着他,我想,这既是他的缘由。
所以容六也不是他的狗,他是护着他的狼,是他守卫,是他的盾牌,是他手里一把最好使的枪。
可晓得了又能怎样,我晓得我也不能叫我的城府跟他一般干净,我也不能把身子上的血腥味洗干净,我是当着那千机手的面杀过人的,杀的,还全都是自己人。
那会子我就释然了,我以为我是释然了,后来又见着他的时候,我就晓得,我不仅没释然,我还陷下去了。
不晓得是张家小狮子的路没探好,还是我跟墓室八字不合,进到里头还没来得及下手淘宝,墓室就塌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不大记得,我这破烂身子,一到关键时候就吊链子,只晓得我再恢复神智那会儿,头一眼,就瞧见了容六。
他敞着我的衣裳,给我身上不晓得怎么弄出来的口子上药,看到我睁了眼,温温地喊了一声,“花梁。”
花梁啊,这两个字头一回叫人喊得这么好听,他原先也喊过我名字,从来没喊得这么悦耳过,那声音、那调子,要叫小狼狗来形容,只怕得是天籁了。
我问他:“我在做梦?”
我晓得我那会子什么表情,眉眼该是都笑弯了,就盯着他那双明亮地招子看,他那双招子也盯着我看,我看出他什么情绪,可我晓得,那眼神,他原先从没用在我身上过,我也晓得,我喜欢他那眼神,纯粹的很,一对招子里头只有我一人儿,瞧不见那小狮子的影子,真好哟。
我跟他讲:“真好。”
他就不搭话了,继续用镊子钳着棉花往我身上涂药,我就也不说话,安安分分地叫他涂药,等到他忙活完了,我才想起来问他一句,“你怎么会在这儿,六儿爷?”
他手上一刻没停下,收拾完我,又去收拾那些药箱子,嘴上答我:“赵雷说你出事了,墓里出的?”
那调子哟,软得跟他那双宝贝手似的,我这一身的贱骨头都要叫他弄得化了,眉眼笑成了一团糟,不晓得怎么接他的话。
其实我心里头好多话要讲,只是不晓得怎么出口:说好的陌路人呢?都是陌路人了,我出点事儿与你何干?凭你千机手六儿爷的心境,该是对我不管不问不理不睬,叫我自求多福自生自灭去才对,可你偏回来了,你为何回来?
我心想着,那便是因着你输给我了,你绷着不承认,也是输给我了,输给我了,所以不忍心看我死去,所以回来了,对吧?
对吧!
可这话我不敢说、我不能说,我怕我只要是说了,他就要回敬一句“不对”,下一句就得是“走了”。
所以我心里头想的话都没说,单是应了一句,“嗯,是你那小狮子捉得斗,我得卖他三分面子,你说是不是,六儿爷?”
倒头来还是我输了,一开始就输了,从开始怵他那双招子时,我就该晓得,我得输,可惜那会儿我不信,非要以为自己能赢他,末了末了还是输了,末了末了,竟还认输了。
终究是他略胜一筹,是我技不如人,他收拾了那药箱子,也不答我的话,就说:“你的伤没什么事,自己养着,我先走了。”
走了。你怎么又走了?这就又走了?
偏是用两句软调子哄哄我,就又要走了,要是照我原来那性子,该是顺手抄个东西砸他身上,叫他别再让我看见。
若是当着小狼狗,我就该这么做了,可当着他,我绝是半分也做不出来。
我喊他,“六儿爷。”
我央他,“别走啊。”
我囫囵自己去哄他,“我们再做笔交易,怎么样?”
第8章 第八章 不是旁人
他倒当真不动了,提着他那药箱子,居高临下的瞧着我,也不说话,那眼神哟,是我从没见着过的,我想他该是不会拒绝的,不说话既是默认了,我想着,我就接着说。
我说:“你在我身边待上十年,我把所有都给你,这笔买卖你不吃亏,花家的基业可比你想得大了去。”
说完我就想,我大抵是真疯了,疯疯癫癫地不晓得在说什么,也不晓得自己是想干什么,只晓得他听了那话,那神情哟,像是给骨头卡着嗓子眼了的吉娃娃,难受。
他到底是没答应我,好歹也没拒绝我,他就是那样瞧着我,说:“花梁……”
花梁,你疯了?
我猜想着他下一句便是要说这个的,可他没说,他半句话都没再说,却是摇着头,从我的房里走了出去。
这便走了。
我又想不透了,我想不透他这回来一趟是为了什么,只因为我受这点小伤?我不大相信,这点小伤,大可随便换了谁来医,换了谁来医,也不会像他一般,放着我这伤还没好的病人不管,扭头就走了的。
我琢磨不来,就想起了问雷子,雷子一惯来不会在我面前撒谎,我见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三句半就晓得,那容六能来瞧我,定是他从中作了梗。
审问雷子那会子,我正坐在桌边上吃着他叫人给准备的所谓营养餐,看他这么说两句藏半句,霎时心头顿起无名业火,抄了瓷盘子就照他脑袋上砸过去,冷着声儿冲他吼,“说清楚!”
我清楚,我那力道甩出去,若是砸的不对地儿,非给他砸死了不可,瓷盘子脱手那当儿,我就悔了,我生怕给他砸出个好歹,他是雷子,是跟我擎小儿一块儿打那苦日子里头熬过来的人,是比我那亲老子疼我的兄弟,我是疯了才会为了一个容六去伤他,去不知轻重地拿瓷盘子甩他。
好在老天爷是眷顾了我一回的,那瓷盘子擦着他脑门撞到后头的墙上撞个粉碎,没真伤着他,我松了口气,他倒骇得不轻,接着这劲儿,我拿那勺子扣扣桌子,叫他赶紧的把供给招了。
他便是哆嗦了一阵,硬气起来,吼我:“我什么时候自作主张去猜你的花花心思,要不是你要死不活的还一个劲儿喊他,我才懒得去招惹他,他娘的算老几,给你烧了两年饭,还烧出个情深义重来了,你那么喜欢他,你去找他去,反正这个家你也不想要,干脆把我也宰了,跟他手拉手过快活日子去最好!”
我这一瓷盘子甩过去,倒把他的真心话全甩了出来,他气急了,也不喊我老板,也不用敬语,嘴里出来的话更是净捡难听的讲,末了还觉着不解气,又补了一刀,“你倒是想跟他过快活日子,还要人乐意带着你啊?怎么样,他不要你吧!他情愿给那个张家小爷当狗,都不高兴跟你个疯子呆一块儿!”
我倒不晓得他从哪儿知道这么多,还是句句诛心一语惊醒梦中人,叫我醍醐灌顶如遭当头棒喝,话完了,我清醒了,他自己也缓过劲儿来,才意识说错了话,抬手就是两巴掌打在自个儿脸上。
又说:“老板,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讲:“雷子,你就是这个意思。”
那会子我脑子里头一阵清明、一阵混沌,饭是吃不了了,我当即想,我们都该冷静冷静。
我是得冷静,我要不冷静,就凭着他这番言论,保不齐我稍微一琢磨,就得起身去掏把枪出来,一个冲动扳机那么一扣,把他给崩了。
他也得冷静,他要不冷静,还不晓得能说出什么刺激我的话来,若是刺激得一个不对味儿,难保我不会又起身去掏把枪出来,再把他给崩了。
怎么说都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叫他先回去,该干嘛干嘛,我得留点空子,自己好好琢磨琢磨,他激动了了,消了余怒,也不多废话,该干嘛干嘛,还是恭恭敬敬地给我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是,老板,您有事打我电话。”
我便摔了那勺子,摆摆手,叫他赶紧滚。
他麻溜地一滚,这偌大的房子里头,就剩我一个人,啊,还有三条给小狮子祝过寿的边牧。
我瞅着那三条边牧看了一阵儿,就盘在地板上,坐它们中间开始琢磨起这事儿来,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儿,我半死不活地当儿,怎么还能想起来喊他的名字,要喊也是得喊“医生”才是,喊他又救不了命。
这么一想又不对,他不就是个“医生”。
我当即恍然大悟拨云见日豁然开朗,雷子那脑子在有些事儿上向来是转不过来弯儿的,想来我喊得应当是“医生”,我一惯来讨厌医生,不跟那张家小狮子似的,出门到哪儿去都得带上半个医院,花家没花那闲钱去养大夫,这多年唯一“养”过的医生,也就是他,所以彼时我喊得肯定是“医生”,不会是“六儿爷”。
肯定了这茬儿,我决定先跟雷子确定确定,然后顺水推舟兴师问罪,他误解我意思事儿,误导我才是事儿大。
“您喊的是容六,老板,您原先让我查过他的资料,千机手六儿爷的大名就叫容六。”他是这么答我的。
我到底是没喊“六儿爷”,也没喊“医生”,可终究也没能兴师问罪,万万没想到,我竟喊得是他的大名儿——容六?
这是什么意味呢?
我当即想,若我喊得是“医生”,那便不一定是喊他,约莫只是求生欲作祟,不想就这么死了,所以引起的机体本能反应,那这“医生”两个字,也就跟“救命”无疑了;而若我喊得是“六儿爷”,那便是肯定了他销门千机手的身份,我曾跟他一块儿给埋在墓道里,同样地场景再次发生,我喊他的名字,或许只是记忆混乱,叫我以为墓室坍塌时他也在里头。
可我既没喊“医生”,也没喊“六儿爷”,偏偏喊了“容六”这个名字,这其中的意义,连我自己都想不透了,“容六”它既不能代表医生的身份,也不能等同千机手的地位,我喊他“容六”,意思是喊得只是他这个人,喊得他这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人”本身。
所以,那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怎么想的不是救命,偏偏是这个人?
不是旁人,只是容六。
第9章 第九章 发疯
这一回我依然是想不透的,但这一回我没去问,只因我不晓得自己能问谁,总是不能去问当事人自己,我花梁半死不活的时候为什么喊他容六的名字,他又不是我脑里的线虫子,决然是不晓得的,而我自己都想不透,再问旁的不相干的人,更不会有人知道。
所以这一回,我便只能自己想,我花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是将它想得通透——
半死不活的当儿口口声声念叨着的人,醒来后见着了,又疯疯癫癫要用所有去换他待在我身边的人,那不就是我的想要的人?
所以这些年已过,倒头来,我对他的心思倒是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