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第5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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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禁军士兵高声应诺,拿着白绫跑到数下,将一头打了个结往上一抛,绕过树枝耷拉了下来,然后麻利的打了个死套垂了下来。
“恭送秦国夫人上路,夫人一路走好,莫要怨恨卑职,卑职只是奉命行事,而且卑职也已经满足了夫人的心愿了。”陈道乾道。
秦国夫人惨然一笑道:“多谢将军了,我不会怨恨将军的,恨只恨我自己命薄。”
说罢,秦国夫人缓缓移步,来到了白绫绳套下方,举头看着在头顶摇晃的白绫索套,迟疑不定。
“夫人要不要我等帮忙抬着你上去?好像夫人够不着呢。”在一旁抓着白绫索套另一端,待秦国夫人将头钻入索套便会用力将她拉上半空的两名禁军兵士在旁叫道。
秦国夫人岂肯让这些兵士碰自己的身子,摇头道:“二位往下放一些便是。”
两名兵士将索套往下放了一尺,正好在秦国夫人的下颌处停下。秦国夫人手抓索套,眼中滚下泪来。虽无月色,但星光璀璨,雪地映射着星光,将秦国夫人雪白的脸映的更加吹弹可破。一张俏丽端庄高贵的面孔,在此刻显得格外的诱人。
“这么美的美人儿,就这么死了,好可惜啊。”旁边的禁卫士兵低声道。
“是啊,暴殄天物啊,都要死了,若是将军能让我们快活快活一番便好了。”另一名禁军士兵窃窃的笑道。
秦国夫人扭头怒视那士兵,那士兵忙赔笑道:“说笑,说笑而已,请夫人上路。”
秦国夫人长叹一声,将头伸入了索套之中,闭上了双目。
……
正厅后宅之中,玄宗和高力士手忙脚乱的扶起杨贵妃,玄宗亲自倒了一碗茶灌下去,杨贵妃终于悠悠醒来。醒来之后双目紧闭着,泪水从眼角扑簌簌的流下。
玄宗心痛不已,转身暴怒道:“你们这群逆臣,两位国夫人何罪?你们竟也杀了她们。”
李辅国冷声道:“杨家一门皆为奸佞,一个也不能留。陛下岂能因为我等斩杀奸佞而责怪我等为逆臣?陛下此言大谬。”
玄宗怒道:“你还说你不是逆臣?你瞧瞧朕的爱妃,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了?”
“父皇,贵妃娘娘也必须死,除恶务尽,杨家一门奸佞一个也不能留,否则必留后患。”李亨鼓起勇气说道。
“什么?”玄宗面色煞白,厉声喝道。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臣等请陛下下旨,赐贵妃娘娘归西。杨家之祸皆由贵妃娘娘而起,若非陛下沉溺于贵妃娘娘的美貌,偏宠于杨家,又怎有今日之祸?请陛下下旨赐死贵妃娘娘。”陈玄礼也沉声道。
玄宗怒喝道:“朕若是不下旨呢?你们当如何?弑君么?”
李辅国皱眉道:“陛下为了一个妇人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这岂是圣君之行?陛下若执意不肯,外边那些哗变的兵士臣等恐难以约束,到时候出了什么纰漏,臣等也无能无力,请陛下三思。”
陈玄礼也冷声道:“陛下当明白,眼下的局势不是陛下肯不肯下旨的问题,而是陛下身边的杨家佞臣必须要死,否则难以平息兵士之怒。铲除杨家奸佞之后,天下百姓必额手相庆,安禄山也没有了反叛的理由,到那时才会上下齐心平息叛乱,否则社稷当危。”
李亨也跟着道:“父皇,你为了一个女子执迷不悟,儿臣着实心冷。自这妇人入宫之后,父皇你上过几次早朝?你认真的处理过多少政务?别人犯了错都按律法严办,杨家人犯了错父皇总是法外开恩。杨家聚拢了多少财物?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父皇你又几时听过大臣的谏言?现在杨家将安禄山都逼的造反了,天下都糜烂至此,父皇你还在为他们开脱,维护他们么?”
玄宗羞恼道:“贵妃日夜居于宫中,不闻外间之事。即便杨国忠有罪,干贵妃何事?”
李辅国冷声道:“陛下,臣等苦口婆心,陛下就是听不进耳,陛下既不肯下旨,我等谏言也无用。陈玄礼将军,便请你出去回复兵士,告诉他们,陛下不愿处死贵妃,我等业已尽力了。”
陈玄礼点头道:“好,我这便去告诉六军将士,陛下还是要维护杨家佞臣,我等无力相劝了。”
陈玄礼站起身来抬脚便往外走,高力士见状忙叫道:“大将军且慢。”
陈玄礼扭头道:“如何?”
高力士缓缓道:“且慢,容我和陛下说几句话。”
陈玄礼点头道:“高爷所请,我岂敢不遵。”
高力士道:“多谢了。”高力士缓缓走到玄宗身旁,躬身道:“请陛下移步。”
玄宗皱眉随着高力士来到墙角,高力士在他耳边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陛下,识时务者为俊杰,您当真要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么?”
玄宗皱眉不语。高力士道:“老奴斗胆劝陛下一句,今日之事已是死局,陛下要保重自己。此时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陛下自己最重要。陛下若真惹恼了这三人,今日陛下便将无幸。陛下心中恼怒,但现在兵在他们手中,却也无能为力。如今之局,只能顺了他们的意,待王源大军救驾,陛下再来找他们算账便是。”
玄宗怒道:“可是他们要杀贵妃……”
高力士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便是贵妃,也要杀了,在陛下的心中江山社稷,当真抵不过一个女人么?”
玄宗愣了愣,将目光看向了坐在土炕上垂首落泪的杨贵妃身上。杨贵妃也恰好在此时抬起头看过来,两人双目一触,玄宗忙心虚的移开眼睛。而这一眼,聪明如贵妃已经心中雪亮:陛下这是要放弃自己了。
玄宗默默的走回,陈玄礼高声道:“陛下可有决断?”
玄宗沉默不语,杨贵妃忽然开口道:“不用为难陛下了,我愿主动赴死,以全社稷。”
玄宗颤声道:“爱妃!”
杨贵妃微笑道:“这么多年来,多谢陛下恩宠。玉环已经得到的够多了。玉环生于小户之家,从未想过这一辈子能够进宫当贵妃,能够伺候陛下。然老天安排的命运如此,玉环也无力抗拒。今天下大祸起,天下人都说是我杨家之过,是我杨玉环蛊惑君王败坏朝纲,是我杨玉环让陛下纵容杨国忠专权横行,我也有口难辨。我只要陛下说句公道话,我杨玉环可曾在陛下面前谈论过一次朝政之事?可曾为堂兄说过一句好话?可曾因宠生娇向陛下提过一次无理的要求?”
玄宗颤声道:“爱妃,朕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他们不信朕啊。”
杨贵妃微笑道:“信不信是他人的事,陛下这句话给臣妾证明便是了。这时间有些可笑的事情,家门不幸,是女人的错。生意失败衣食无着也是女人的错。升不了官,发不了财,更是女人的错。天下要亡了,也是女人之祸。红颜祸水,红颜误国,天下什么错都是女人的,那么你们男人呢?你们便没有错?你们想尽办法要把女人弄到手,之后又将责任推给女人,你们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吗?你们的女人你们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们算是男儿么?太子,你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休了妻妾几个,你是不是这种人?还有你,你,你,你们扪心自问,你们是什么样的人?”
杨玉环的手一个个的从面前的皇帝、太子,大将军乃至不男不女的太监脸上划过,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应对。纯良娇弱的娘娘今日句句如刀,说的他们羞愧无地。
“陛下请下旨。”李辅国冷声道。
玄宗踌躇着,看着杨贵妃泪水长流。
杨玉环微笑道:“下旨吧三郎,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三郎了,下旨吧。”
玄宗流着泪,口中嗫嚅半晌,终于吐出了几个字:“赐……贵妃……白绫……一丈。
第七三八章 马嵬(六)
马嵬驿前的树林中央,秦国夫人将修长的脖子伸入索套之中。在脖子入套的那一刻,秦国夫人万念俱灰,已经没有丝毫生还的渴望。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耳朵里似乎听到了山崩地裂万物崩塌的声音。
这难道便是死了的感觉么?但明明感到冷风吹过身体,脖子上的索套越来越紧,脚尖点着的地面也微微的抖动。不对,为什么地面会抖动?那不是死亡之前山崩地裂之声,那是有大股骑兵奔驰而近的声音。
秦国夫人意识到了这一点,忙睁开了双目,然后她看到了周围树梢上扑簌簌落下的积雪以及周围站立着的禁军惊慌四顾的表情。
王源!秦国夫人从心眼里狂喜的迸出了这个名字。
无数的马蹄声隆隆而至,像是一道惊雷沿着雪地滚滚而而来。大地在抖动,树梢上的雪也因此簌簌而落。
“怎么回事?外边发生了什么?”陈道乾大声喝问道。
站在树林外边警戒的禁军士兵大声回禀道:“西边好像来了一只兵马,不知是敌是友,好像都是骑兵。”
陈道乾一惊皱眉道:“从西边而来?多少人马?穿的什么盔甲,什么旗号?是否是叛军的兵马?”
“禀将军,看不清楚,哎呀,他们来了,直奔咱们来了!不是叛军,打着旗号上面写着王字。”禁军士兵惊慌叫道。
“王字?”陈道乾心中一道闪电掠过,从西边来,打着王字帅骑的兵马还能有谁?定是王源的兵马了。一瞬间,陈道乾有了立刻逃走的冲动,但一样瞥见秦国夫人还活着,顿时大声喝道:“还不快吊死她,蠢材,愣着作甚?”
两名禁军忙用力拉扯白绫,秦国夫人在意识到王源已经赶到时便已经将头脱出了索套,两名禁军用力过猛,拉起的是个空套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道乾也来不及骂他们了,沧浪一声抽出雪亮的长刀一言不发便纵跃而上,冰冷的刀锋朝着正跌跌撞撞往林子外奔跑的秦国夫人刺去。
秦国夫人边跑边叫道:“我在这里,王源,我在这里。钧儿我在这里。他们要杀我。快来救我,他们要杀我。”
平素说话慢斯条理柔声柔气的秦国夫人,这一嗓子绝对震撼。按照后世的时髦词来说,这绝对是超越了自我。这一嗓子尖利而响亮,盖过了林子外马蹄隆隆,士兵们惊惶奔逃的嘈杂声,可能在方圆里许之内都个个听的清清楚楚。
“谁敢伤我娘亲。”树林之间喀拉拉作响,一匹白马从阴影中窜出,如风一般出现在林间空地上。
秦国夫人激动不已,那是柳钧,自己的儿子来了。见到柳钧,一激动身子反倒发软,脚下一个趔趄居然摔倒在雪地里。陈道乾一言不发咬着牙举着钢刀纵跃而至,雪亮的长刀在星光挥成一道闪亮的弧线,照着秦国夫人的后颈便劈了下去。
柳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叫,可惜他距离尚有十余丈,一在林间之西,一在林间之南,相距十余丈,却足以生死相隔,鞭长莫及。
陈道乾是个执着的人,挥刀砍下去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终于完成了大将军交代的差事,差点让这妇人给跑了。自己可不是个随便违背军令之人,可算是没有留下遗憾。此君在后世恐怕是个强迫症患者,在如此境地之下还要杀人,只能说他是不完成上面交代的命令死不瞑目的那种类型。
“噗,噗通。”陈道乾忽然在雪地上翻滚起来,带起的雪雾笼罩住了秦国夫人的身体,让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直到陈道乾一动不动的趴在雪地上时,所有人才看清他背上插着一根长矛,已经看不清矛头,整支矛尖都已经透过盔甲刺入了陈道乾的身体之中,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冲出丈许远,趴在雪地里死的透透的。
与此同时,王源清朗的笑声从林间响起:“哈哈哈,好俊的身手,表姐,不练飞花逐叶,怎么改练投掷长矛了?”
公孙兰的声音也响起道:“管他什么招式,能杀人便成。”
随着两人声音的响起,一匹黑马从林间如一道幽灵一般窜出,迅速冲向了在雪地之中僵卧的秦国夫人,另一匹马紧跟其后,马背上坐着的是一身白色戎装,红色披风飘扬的公孙兰。
黑马上的当然是王源,他的黑马几乎和柳钧的白马同时冲到了秦国夫人身边,王源探身叫道:“夫人,你没事吧。”
秦国夫人喜极而泣,举着双手叫道:“王源,王郎,是你么?”
这妇人已经忘了儿子就在身旁,已经激动的开始叫王郎了。王源从马背上俯身,一把将秦国夫人抱起放在马鞍上,紧紧搂在怀里。秦国夫人像个八爪鱼一般紧紧抱住王源不撒手,放声大哭起来。
王源柔声安慰道:“夫人受惊了,王源救援来迟,还好没有酿成大错。适才得到你两名婢女禀报,我率兵狂奔而来,还好没有来迟。”
秦国夫人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