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马大唐-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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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愁眉不语,这种猜测其实听起来有道理,但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作用,李邕大嘴巴是出了名的,就算不用去北海,当地的官员中也必有人会暗中上报,而派了吉温前去,这岂非是提醒李邕谨言慎行,又怎能找到李邕的所谓言论的证据。难道李邕还会傻到当着吉温的面去说些不该说的话不成。这件事显然是自相矛盾的。
“你的意思是,吉温未必是去找李邕的麻烦,但北海郡中除了李邕,吉温又能去做什么呢?那鸟不生蛋的地方,又有什么人值得吉温去跑一趟?”杨钊道。
王源也一头雾水,整件事如何能说的通,这才是关键。李林甫必是希望能扳倒李邕的,但派出不合适的人,选择不适合的方法,绝非李林甫的手段。
“等一等,我想起一个人来,这人也在北海,不过他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吉温会是去专程找他的么?”杨钊忽然叫道。
“是谁?”王源忙问。
“柳绩,原禁军左骁卫兵曹,一个多月前被调往北海郡任别驾。”
王源有些失望,这个人果然是籍籍无名,王源都没听所过这个名字。
“柳绩的丈人便是太子府属官杜有邻,太子府杜良娣是杜有邻的小女儿。”杨钊续道。
王源一惊,抬头问道:“什么?柳绩和太子是亲戚?”
“两人可算连襟。良娣是太子次妃,柳绩也正是因为这层关系才得到左骁卫兵曹的职位的,我却不知道他为何要去北海当什么别驾。”
王源脑海中一阵翻腾,呆坐片刻后低声道:“度支郎,这事儿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了。”
杨钊忙问道:“此话怎讲?”
王源道:“我若猜测不错的话,这吉温恐怕正是冲着柳绩而去,那么一切便能说的通了。一月之前,柳绩还在京城当职,吉温若是以京兆府士曹的身份去查柳绩在京城的事情,这并不算逾矩。人选上的疑问便可说的通。”
杨钊皱眉道:“你是说吉温去查柳绩?那是要干什么?”
王源一字一顿的道:“度支郎,李林甫这可不仅是要对李适之下手,而是要顺便对付另外一人。”
杨钊呆呆道:“你是说……太子?”
王源缓缓点头道:“恐怕是了。你我均知,李林甫其实并不担心李适之,他最大的忌惮其实还是太子殿下。韦坚和皇甫惟明之所以死于非命,还不是因为他们是太子一党。柳绩既是李适之的手下,又是太子的亲戚,查他一人,可牵扯两处,这正是最佳的人选。”
杨钊惊道:“这未免也太离奇了,柳绩又能供出太子什么?他和太子以及杜有邻的关系并不好,也没什么本事,手下也没调兵的权力,难道还能安个欲谋废立的罪名不成?”
王源道:“我们要是能猜出李林甫的手段来,还用的着在此发愁么?总而言之,我觉得吉温定是冲着柳绩而去,我有这个直觉。”
杨钊道:“你是说吉温的信是骗我的?”
王源笑道:“那也未必,吉温去查柳绩的目的之一恐怕也是为了找李邕的把柄。让柳绩帮着找把柄显然要容易的多。吉温说去查李邕也没有说错。这叫模棱两可含糊其辞,你也没法子责怪他。”
杨钊怒道:“若真是如此的话,吉温可是该死了。好在跟你今日聊了此事,若你所言不错的话,朝中要起可不是大风大雨,而是冰雹刀子了。王源,我们该怎么办。”
王源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我本想说明哲保身,但真的被李林甫扳倒了太子和李适之,李林甫便无人能敌了。但此时若是冒然出头也不是个好的选择。恕我此时心乱如麻,无法给你意见。”
杨钊默然半晌道:“一切还都是猜测,我们且不忙有所行动,静观其变。至少目前我们还高枕无忧。只要陛下在,李林甫便不敢动我们。此事你必须一字不漏,漏出一字便有大难,切记切记。”
王源点头道:“我明白,你放心便是。”
两人各怀心思喝酒吃菜,美味佳肴突然吃在嘴里变得索然无味起来。王源草草填了肚子,起身告辞。杨钊也急于出去活动探听虚实,便送王源出门。
临出门时,王源忽然回头道:“度支郎,有一事我想跟你说一声。秦国夫人身边的那名侍女叫青云儿的,我求夫人将她赐给了我。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度支郎也是中意那青云儿的,这事儿颇有些尴尬。我事前不知此事,否则怎敢和度支郎抢人?”
杨钊的心思早就不在一个女子身上,只微觉惊讶后笑道:“这算什么事儿?一个侍女罢了,我早说要送你十个八个你都不要,原来也是看上青云儿了。这叫英雄所见略同,连看上的女子都是一样的。罢了,我怎也要成人之美,改日喝喜酒的时候不要忘了叫我。”
王源拱手感谢,这事儿王源知道其实很简单,杨钊虽然好色,但他是绝不会将一个侍女放在心上的,这些女子只是他的消遣罢了。
午后的长街上有些寂寥,四月的春阳到了午后也很灼热,晒得人昏昏沉沉。奔波了一上午的王源又喝了几杯酒不免有些困意,在马背上昏昏欲睡。
但王源心里其实很清醒,也很纠结。他在纠结一个重大的问题,就是刚才和杨钊一席谈话之后得出的结论。王源是极为相信自己的直觉的,这一次李林甫攻击的目标必是冲着太子李亨的。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好歹是罗衣门的特别执事,太子承诺若无重大危急的事情,自己无需暴露身份去禀报消息。而眼前这件事无疑是重大的消息,就像当初李欣儿冒着暴露的危险逃出相府报信一样,此事也属于紧急重大。
是任由太子李亨蒙在鼓里,还是去立刻禀报消息,让太子早作准备呢?王源心里做着权衡。
第一八十九章 泥潭
北海郡中,柳绩被控制在水姑娘的小院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柳绩越来越笃定,因为他越来越相信吉温根本没有所谓的证据来证明自己和所谓京城中的命案和劫案相关,昨日的行为不过是恐吓和诱骗罢了。
柳绩心中暗自恼怒,自己好歹也是堂堂北海别驾,说起来也沾着皇亲,吉温等人如此对待自己,显然是对自己的一种蔑视和侮辱。他决定此事之后定要上奏朝廷,要求吉温给个解释。随随便便就诬陷自己,这件事不能这么就算完事了,不给个说法是不成的。
不过,看到吉温手下的几十名人手齐聚小院之中,柳绩心中也自吃惊。如此兴师动众,恐怕事情有些棘手,否则也不会有这般人手的配置。假若周猛之事是真的,自己和周猛之间的交往颇深,倒是很难解释这一点。最好的结果便是,他们根本抓不到周猛,那便毫无办法了。
一整天的时间,吉温丝毫没有打搅柳绩,只命人将他和水姑娘关在屋子里好吃好喝的待着,也不来和他多言。柳绩却无法安逸的待着,他时刻注意着小院里的人手的动向。
天黑之后,柳绩从窗户缝隙里看到了吉温带领二十余名手下倾巢出动的情形。除了看守之外,其余数十人无声无息离开小院没入黑暗之中,小院子里恢复了寻常时候的静谧,但这静谧没能让柳绩的心安定下来,反倒让他更加的不安。因为无法预知这些人正在做什么,这种未知其实才是最折磨人的。
柳绩睁着眼睛耗了一夜,天色破晓时分,他实在撑不住眼皮,在水姑娘的劝说下刚刚朦胧合眼,便听到院子里脚步杂沓之声骤起,吉温低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将一干人犯押进西屋关押,大伙儿都洗漱休息一番,一会儿开始审问犯人。”
众手下低声应诺,各自乒乒乓乓的一顿杂乱呵斥之声过后,一切归于平静。柳绩撑着身子,睁着不满血丝的眼睛低声问水姑娘道:“他们抓了什么人过来?”
趴在窗户边的水姑娘胆战心惊的道:“抓了好几个人,奴一个不识,全部关在西屋了。”
柳绩再也无法安逸的躺下休息了,急火火的穿衣起来,整理好衣衫和发髻之后,房门喀吧作响,有人打开的房门。
“柳别驾,吉士曹请你出来说话。”一人客客气气的道。
柳绩强自镇定道:“知道了。”又整了整衣衫,柳绩缓步出了房间来到堂屋里。
清晨的微光之后,堂屋上的光线很是阴暗,吉温泥塑木雕一般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身边的小凳上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周围站着七八名黑衣汉子,一个个也如泥塑木雕一般,手扶腰间兵刃,直愣愣的看着柳绩。
见柳绩到来,吉温微微颔首发声道:“柳别驾,一夜睡的可安逸?我手下的兄弟没有打搅别驾吧。”
柳绩道:“没有,但也没有睡;无缘无故被囚禁于此,如何能睡着。”
吉温呵呵一笑,端起茶来吸溜一口后放下茶盅,道:“柳别驾这么说话便不对了,我们可是商量好的,为了避嫌,你须得和我们再一起逗留两日,免得被人诟病会去通风报信。你自己亲笔写了告假条的,这事儿可不是我们逼你。”
柳绩冷哼一声不语。
吉温站起身来走到柳绩身边,干瘦的脸上满是笑意:“害的柳别驾一夜未眠,某也很是过意不去。不过好消息是,柳别驾用不着呆在这里两天时间了。”
柳绩惊喜道:“你们放我走了?事情结束了?”
吉温呵呵笑道:“可不结束了么?不过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柳别驾,在你离开你之前,须得和某人对质,还要澄清一些事情才成。”
柳绩发愣道:“此话怎讲?”
吉温微微叹息一声,摆手道:“带上来吧。”
两名大汉进了西屋,片刻后拖着一人出来,那人被五花大绑嘴巴里塞着破布,身上血迹斑斑。头发披散看不清面孔,只不住挣扎扭动。
“这是何人?”柳绩疑惑道。
吉温微笑道:“你该不会对他陌生,何不自己瞧一瞧他的面目?”
柳绩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皱眉看着伏在脚下满身血污的此人,轻轻抓住他的发髻将他的脸抬起,那人四方面孔,浓眉短须,一只标志性的酒糟鼻子最熟悉不过了,此人不是周猛还是何人?
周猛嘴巴里塞着破布呜呜做声,柳绩一把扯出他口中的破布,周猛大声叫道:“柳兄弟,救我,救我。”
柳绩惊声道:“你怎么来到北海郡了?何时来的?”
周猛愕然道:“柳兄弟,我不是一直都在北海郡么?你来北海赴任时我便随着你来了,你怎地问这样的话?”
柳绩脑子里嗡的一声,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退后数步皱眉道:“周猛,你可不要信口雌黄,我何时带你来北海郡了?”
周猛叫道:“柳兄弟,你这是要见死不救么?你若当真如此,兄弟我可什么都不顾啦,我要将京城中的事情都说出来,教你也逃不了干系。”
柳绩怒喝道:“一派胡言,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岂有此理。”
周猛冷笑道:“好,好,好个柳绩,原来你竟是这样的人,我算是看清你了。”
柳绩心中愤怒,一夜未睡的脑子里昏昏沉沉,但他还是开始明白,自己好像已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这周猛的突然出现彻底粉碎了他脱身的希望,这一下麻烦大了。
一名大汉踢了周猛两脚制止了他的大喊大叫,吉温一只微笑抚须看着两人的对答,直到此时才缓缓开口道:“柳别驾,到这个时候,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周猛已然落网,就在城南的一座客栈之中,距离你柳别驾的住处只有两条胡同远。我们早知道他的落脚之处,昨日本想给你个机会待罪立功,可惜你非要逼着我们亲自去拿人。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柳绩指着周猛道:“吉士曹,你莫信他的话,我从京城来了之后便从未见过此人。”
吉温微笑道:“我信你,但我信你又有何用?周猛,你老实交代,京城中的几件命案和劫案是否是你所为?”
周猛咬牙道:“是又如何?但都是柳绩的指使。柳绩睡了马全的老婆,马全找他理论,他便命我杀了马全。柳绩说他有太子庇护,绝不会让人追查到我头上。另外卫国公府,陈侯爷府邸,张大户宅子中的窃案也都是柳绩谋划,其中被人发现的引发的命案也都于此有关。他不仁我不义,今日全部竹筒倒豆子,大伙儿一起完蛋就是。”
吉温喝道:“这些口供你可敢画押?”
周猛道:“为何不敢?我做的我自然敢当,不像某些人只想推脱责任。”
柳绩脑子里如炸雷般的轰轰作响。猛然间他猛扑过去,一把掐住周猛的脖子,口中大叫道:“周猛,你这天杀的恶贼,为何要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