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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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院离公主院不远,在内侍殷情的带领下,陆瑾畅通无阻直达殿门,待到通传之后,他这才轻轻一甩衣袖,举步而入。
殿内熏香扑鼻温暖得如同暮春,太平公主正端坐在案几前,旁边一案坐的则为上官婉儿,瞧见陆瑾入内,两女皆是唇角泛笑,目光视线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陆瑾轻步行至殿内,瞧见四周侍立着内侍宫娥,再也不好如在温泉宫那般不拘礼节,对着太平公主深深一躬道:“翰林院棋待诏陆瑾,见过太平公主殿下。”言罢,又对着上官婉儿拱手道:“见过上官学士。”
瞧见他这般煞有其事的郑重模样,太平公主笑容更甚,未怕旁人看出端倪,她连忙收敛笑容换作了一脸庄重之色,纤手优雅一抬,淡淡道:“陆待诏不必多礼,今日本宫闲来无事,欲下棋消遣,故此召陆待诏前来对弈。”
陆瑾躬身道:“既然公主殿下有如此雅兴,臣自当遵命。”
太平公主点点头,吩咐侍立在旁边的宫娥道:“去,将父皇赐给本宫的那副围棋取来。”
宫娥柔声应命,急忙行至殿内找寻半响,捧来一幅精致棋枰,恭敬地放在了太平公主所坐的案几前。
太平公主淡淡笑道:“陆待诏不必拘礼,坐本宫对案便可,婉儿,你坐在侧案相陪,为本宫指点一二。”
“诺。”上官婉儿点头一笑,移步侧案落座。
陆瑾撩起衣袍下摆跪坐在柔软的软垫上,也未依靠宫娥提供的凭几,就这般肃然挺立目不斜视。
太平公主笑了笑,抬手作请道:“陆待诏请选择棋色。”
陆瑾轻轻颔首,视线这才扫过案上棋枰,刚看得一眼,双目陡然就瞪圆了。
太平公主与陆瑾对案而坐,加之美目视线又一直落在他的身上,自然将他神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止不住好奇问道:“怎么?莫非这幅副围棋有什么问题?”
陆瑾恍然回过神来,拱手笑言道:“公主殿下这幅围棋可谓棋中瑰宝,棋枰是为楸木制成,楸树生在辽东以北极寒之地,质地轻而坚,不易变形,木纹细腻,是制作棋盘之良材,弥足珍贵中原罕见,而棋子则是西域于阗国所产的美玉制成,颗颗晶莹剔透,饱满润泽,以在下估计,光此围棋,只怕不下千金之数。”
说到此处,陆瑾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笑言道:“昔日教授微臣棋艺的老师曾对楸木棋枰情有独钟,甘冒危险孤身远赴辽东极北之地寻找楸树,那里四季严寒大雪飘飞,数百里内更是荒无人烟,我那老师多次遇险,还差点命丧当场,可惜最后依旧未能找到楸树,只能郁郁而归。”
陆瑾说的是裴道子年轻时候的故事,听在太平公主耳中,才知道这副围棋竟如此不简单,根本没有思索,她毫不犹豫地笑言道:“既然陆待诏如此喜爱这副围棋,待会本宫就将之赐给你。”
陆瑾听得心头大惊,慌忙摇手道:“不可不可,此乃圣人赏赐给公主之物,陆瑾岂敢接受。”
“此物放在本宫这里也是暴殄天物,陆待诏乃是爱棋之人,赐给你正当其所,就这么说定了。”太平公主不容忤逆地说得一句,纤手伸出抚摸着背负棋盒的玉制瑞兽,目光注视其上笑言道,“其实长期以来,本宫只觉得这只乌龟好看,其他到浑不在意。”
话音刚落,陆瑾瞪直眼睛望着那只瑞兽,想笑又不好笑,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终是咳嗽一声缄口未言。
上官婉儿却有些忍不住了,笑语提醒道:“殿下,这只瑞兽名为赑屃,并非是乌龟,你认错了。”
倘若无人之时上官婉儿这般直言其错,太平公主倒是不会在意,然而此刻当着陆瑾的面前,却是让太平公主倍觉颜面挂不住,心内忍不住怒气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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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无心之错(下)
太平公主坚刚好强颇有其母之风,自然不甘就这么轻易服软,故作若无其事地淡淡言道:“这只玉制瑞兽龟背鬼形,匍匐爬行于地,自然是乌龟无疑,岂会如婉儿说的那般,是那什么从未听过之物。”
上官婉儿丝毫未觉她的不悦,微笑言道:“殿下,上古神话传说中的龙生九子,赑屃正是其中之一,它形似龟而好负重,其头似鹰嘴尖成勾,口中更有一排森森利齿。古人为死后帝王圣贤树碑立传,歌功颂德,常用巨大石碑立于赑屃背上,意在依靠他的神力,可以经久不衰,千秋永存。”
一番话证据确凿,立即令太平公主理屈词穷,心内更是生出了几分羞怒,她唇角荡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波纹,美目盯着上官婉儿揶揄道:“上官学士博览群书,学富五车,连这般生僻怪物也是耳熟能详,真是令本宫为之受教啊!”
上官婉儿这才感觉到太平公主的口气似乎不怎么对,暗暗思忖尚未想明白,同样毫不知情的陆瑾微笑解释道:“上官学士之话不错,此物的确是赑屃,相传赑屃排在九子之首,上古时代常驮着三山五岳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来大禹治水将之收复,赑屃服从大禹的指挥,推山挖沟,疏通河道,为治水作出了贡献。洪水治服后,大禹担心赑屃四处撒野,便搬来顶天立地的特大石碑,上面刻上赑屃治水的功迹,叫赑屃驮着,沉重的石碑压得它不能随便行走,只得老老实实,从此便有赑屃驼碑的风俗。”
听闻陆瑾之言,太平公主心中羞怒犹如火焰燃烧不止,两只纤手暗自攥紧指甲楔入掌肉当中,俏脸上也飘出了一丝愤怒的红晕。
眼前两人,均是饱读书卷的绝世英才,在他们面前谈论这些奇闻异事,太平公主觉得自己完全都没有插嘴的机会,更何况时才被上官婉儿当面直言其错,将她的尊严当着陆瑾的面践踏殆尽,此番可恶的作为,如何不令太平公主怒火中烧。
上官婉儿隐隐察觉问题所在,心知太平公主素来自尊心极强,刚才言语的确有些太过冒犯,不禁连忙圆场道:“陆待诏,其实赑屃又称龙龟,是长寿吉祥的象征,叫其为龟也没什么不妥的。”言罢,偷偷递给陆瑾一个满是深意的眼神。
陆瑾微微一怔,依旧是满头雾水,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尴尬,顺着上官婉儿的话儿笑说道:“原来赑屃竟然还有此名,倒是在下孤陋寡闻了,哎,管它是赑屃还是乌龟,殿下,我们还是开始对弈吧?”
太平公主早已是兴致全无,强自压抑主心头之怒,勉力地笑了笑也不多言多语,开始与陆瑾对弈了起来。
一局方罢,太平公主借口疲乏让上官婉儿代替对弈,上官婉儿已经明白刚才无意冒犯于她,岂敢再此久留,急忙推脱告辞离去。
上官婉儿一走,陆瑾也不愿意在这般人多嘴杂的公主院久留,谢绝了太平公主相赠的围棋,拱手告退。
两人离开后,太平公主坐在案前兀自气恼半响,大感羞辱难耐,娇靥更是青一阵红一阵,望着案头那只玉制赑屃也甚觉碍眼。
终于,她再也无法压抑住心头之怒,凤目生寒霍然起身抓住那只玉制赑屃,玉臂一挥将之狠狠地投掷在地。
只闻”哗啦“一片大响,赑屃瞬间变作了团团碎片,黑白玉石棋子乱跳飞溅间,殿内已是一片狼藉。
※※※
“呼,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翰林院公事房内,上官婉儿拍了拍高耸的胸脯松了一口气,俏脸罕见地露出了深有余悸之色。
陆瑾好气又是好笑,走上前来言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却如逃命一般?”
上官婉儿对陆瑾的后知后觉甚为不满,白了他一眼开口道:“难道你没有发现公主非常不高兴么?”
陆瑾想了想,如实答道:“我只是觉得当时气氛有些不对,出了什么事?太平有何不高兴之处?”
上官婉儿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叹息言道:”刚才我直言公主之错,她本是心高气傲,争强好胜之人,想必甚是不悦,真是祸从口出啊!“
言罢,她又想到了什么,止不住地埋怨道:”七郎,你也是,当时我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居然还一本正经地讲述什么赑屃驼碑的由来,知不知道那时候我真想就这么伸手掐死你。“
闻言,陆瑾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思忖半响,言道:“你与太平公主不是很要好的朋友么?这般小事她也会动怒责怪于你?公主的器量,当真是太狭窄了。”
“非是公主气量狭窄,只是因为……”上官婉儿神情哀怨地看着陆瑾,欲言又止,将最后那个“你”字硬生生咽进了喉头。
听她话未说完,陆瑾好奇追问道:”因为什么?“
上官婉儿大觉烦躁,挥手言道:”算了不说了,相信公主也气不了多久。“
便在此时,有一名红衣吏员敲门而入,拱手言道:”上官学士,刘承旨请你过去一趟。“
承旨为翰林院长官,吏员口中的承旨正是刘祎之,他也是上官婉儿的直接上司。
闻言,上官婉儿轻轻颔首,言道:”好,我马上就过去。“
言罢,她又对着陆瑾言道:”七郎,就有劳你先在此校对书稿,若有缪误,标注其上便可。“
陆瑾点头笑道:”好,三娘放心便是。“
上官婉儿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去了。
谁料她这一去,却是许久未回,及至放衙也未见归来。
陆瑾将校对妥当的书稿放在案头,略一思忖留下了一张纸条,这才出门去了。
骑马而行回到裴府,正值申时三刻,将马缰交给殷情前来伺候的仆役,陆瑾走入了府邸之内。
裴府中依旧是宾客盈门冠带集聚,陆瑾没兴趣在此久留,绕过正堂径直步向了跨院。
谁料刚穿过走廊,便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正缓步行来,头梳飞仙鬓,面似桃李容颜绝色,腰间还悬着一把三尺宝剑,正是裴淮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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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比武切磋
陆瑾迎面走至,恰好挡在了她的身前,微笑询问道:”裴娘子欲往何处?“
”练剑!“裴淮秀淡淡一句,却见陆瑾没有让开的意思,蹙眉好奇问道,”哎,你挡着我干什么?“
陆瑾微笑言道:”一人练剑岂不乏味,要不与我对战如何?“
裴淮秀听得美目一亮,颇为惊喜地言道:”怎么?你也有功夫陪我练剑?该不会是骗我吧?“
”在下虽然事务繁忙,然而这点时间却还是有的。“陆瑾笑了笑,挥手比划作出一个出剑的姿势,言道,”走,切磋一番。“
这段时间裴淮秀本就心情郁闷,练剑也是排忧解愁而已,听到陆瑾愿意切磋指点,立即大是意动,展颜笑道:”好,那就说定了,你先去换一身衣衫,我在后院等你。“
陆瑾心知穿着官服较量武艺甚为不妥,立即点头应是,匆匆去了。
裴淮秀独自一人行至后院,二月初春草木泛绿,柳枝吐芽,波光粼粼的池水绕着假山缓缓流动,好似一面明经镶嵌地面。
裴淮秀缓步悠悠地来到池边,低头望着水中倒影而出的美丽人儿,不知不觉又是一声怅然叹息,眉宇间的忧愁却是更深了。
”整日唉声叹气,莫非娘子有什么忧愁不成?“
略显揶揄的男声响彻身后,裴淮秀霍然转过身来,入目便是陆瑾俊俏的脸庞。
一身干净利落的贴身布衫,站在院中的他眉清目秀儒雅挺拔,满面微笑便如一团春风拂煦过庭院,使得裴淮秀心神恍然,不知不觉竟有些失神。
瞧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陆瑾微微侧头好奇问道:”咦?为何不说话,傻了不成?“
裴淮秀闻声回神,红潮犹如秋日里的枫树林般迅速弥漫面颊,耳根也是滚烫发热,不敢相信刚才自己看着陆瑾竟然为之失神。
大感窘迫无地自容间,裴淮秀顺势抽出了腰间长剑,冷冷喝斥道:”闲话休说,陆瑾接招!”言罢,”呀“地一声轻喝,挥剑攻来。
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不禁让本想与她聊聊的陆瑾大感哭笑不得,面对袭来之剑,他轻松无比的身子微侧,堪堪躲过之后伏身前倾,竟是神乎其技地从错身而过的裴淮秀腰间,摘下了挂在上面的剑鞘。
如此行径无异于隐含挑衅,倘若当真是生死搏杀,刚才裴淮秀已经毫无疑问地命丧当场了。
见状,裴淮秀暗生恼怒,倒竖柳眉地言道:”好你个七郎,竟这般羞辱于我,看剑。“
说完之后,裴淮秀右腿前迈玉臂一展,摆出了一个标准的裴家剑法进攻的架势,便要凶狠攻来。
这个架势陆瑾昔日也练过很多次,再见不免大生亲切之感,扬起剑鞘哈哈大笑道:”今日吾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