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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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尽职尽责的跟班。
站在乌头门下的肥脸管家依旧高声宣呼前来的宾客姓名,宇扬顿挫的嗓音接连而起,倒也彰显着说不出的喜庆。
正在此时,那接连不断的嗓音却是猛然一滞,沉默了大约片时,方才继续响起:“翰林院棋待诏陆瑾送寿面、寿桃各一盒,字画一幅,前来道贺,恭祝裴尚书享南山之寿,与松柏同春。”
高亢之声犹如寒风过林,顿让原本沸腾一片的庭院安静了下来,人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眸中闪动着不能置信的目光。
这陆瑾是何等人物?前来祝寿的贺礼竟是这般寒碜,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之家送礼,寿桃寿面一类的东西只怕也不好意思拿得出手,再怎么也得准备一些稍许值钱的礼品。
如今在堂堂礼部尚书裴行俭的寿诞上,用这般下作之物当作贺礼,此人是不知规矩天真得可笑?还是有意戏弄裴尚书?
霎那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着乌头门下望了去,显然都想见识见识这棋待诏陆瑾,究竟是何等人物。
肥脸管事望着站在自己身前风度翩翩的男子,眼角嘴角急促地抽动不止,将他递过来的请柬反复核实之后,确定他的确是裴府邀请来的贵客,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郎君里面请,院内自然有人招呼。”
陆瑾微笑颔首,举步朝着前院走了过去。
望着陆瑾离去的背影,肥脸管事重重地冷哼了一声,转头向着旁边清点礼品的家丁询问道:“这人真的只送了一盒寿面寿桃,以及一幅字画?”
家丁哭笑不得地点头道:“回管事的话,的确只有这些东西,刚才他拿出来的时候,小的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肥脸管家脸色一阵阴沉,言道:“寿面寿桃写进礼单中不是寒碜人么?不要也罢,待会直接扔了,将那幅字画取给我看看。”
家丁依言而行,从众多礼品中将陆瑾送来的字画拿了出来,毕恭毕敬地递给肥脸管事。
肥脸管事一手持卷,另一只手极其粗暴地扯开了捆扎字画的细绳,展开也不欣赏画卷画风,径直朝着作者落款处望去。
当看见落款“陆瑾”两个醒目之字后,肥脸管事终于忍不住怒了。
此人才名不彰不显,可谓一个默默无名之辈,竟自己作出这等不入流的画卷糊弄裴府,实乃可耻之尤,可恶至极!
肥脸管事气打不出,满腔怒火无从发泄,将画卷飞速卷起,回身大步匆匆地走到围墙旁边,单手一抛将画卷高高扔过围墙,落在了外面,而围墙外面不远处,便是滚滚滔滔的洛水。
此际,一个低矮肥胖的老者正悠哉悠哉地路经而过,画卷打着旋儿飞来正巧落在了老者脚边。
见状,老者露出了一个惊奇的表情,朝着不远处的裴府望了望,方才捡起画卷徐徐展开,刚看得一眼,一双老眼陡然就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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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千里送鹅毛
陆瑾走入前院,顿感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朝着自己望来,其含意有不解,有疑惑,有好笑,有讥讽,不禁让他生出如芒刺背之感。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只得一瞬间,陆瑾笃定一笑,信步走至了待客司仪处报上姓名,待客司仪翻动名册寻找半响,微笑回答道:“根据阿郎安排,陆郎待会就坐东偏厅内,由我家大郎君裴庆远相陪。”
陆瑾心知今日正堂落座的肯定全是达官贵族,如他这般小小的棋待诏,自然只能坐在偏厅,不过这样也好,倒让一个人也不认识的他免去了许多尴尬。
拱手谢过待客司仪,陆瑾正欲举步离开,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了起来:“哟,我道是谁?原来竟是内文学馆的棋博士陆瑾啊,怎么,现在去了翰林院担任棋待诏,又威风得不行么?”
陆瑾霍然转过身子,入目便是刘昂那张挂着嘲讽笑容的面庞,然而,他的目光只在刘昂脸上停留了短短一瞬,立即便被旁边那个熟悉的人儿所吸引了。
依旧是一袭白衣风度翩翩,崔若颜看上去和五年之前并没有多大区别,然而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已经由黄口小儿长成了伟岸青年,即便这般站在崔若颜的面前,她也丝毫认不出自己来,回想当初两人在海上相见协商交换人质的那一幕,陆瑾不禁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崔若颜本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位送来寿面寿桃当贺礼的懵懂宾客,却没想到这位宾客视线竟是直勾勾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眼眸中似乎出现了几分呆愣之色,如此情况,不禁让崔若颜又觉意外又觉好奇。
感觉到被陆瑾直接无视,刘昂胸膛中陡然燃气了一股怒火,上前一步怒声道:“陆瑾,本郎君问你的话,你为何不回答?”
陆瑾恍然醒悟了过来,终于将视线转到了刘昂的脸上,不知不觉中,一丝轻蔑的微笑已是飘上了唇角,淡淡言道:“这位刘郎君,在下与你称不上有所交情,自然没有义务来回答你的问题。不回答当算情理之中。”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一阵轻轻哗然。
要知道刘昂乃是当朝宰相刘仁轨之孙,在官宦子弟中也算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这位棋待诏丝毫不给刘昂的面子,竟这般大胆反驳,如何不令许多人深感意外。
刘昂多次在陆瑾面前落于下风,特别是上次蹴鞠大赛被陆瑾等人反败为胜,更是让他觉得颜面大失,此际闻言,立即怒火中烧,冷冷笑道:“好个牙尖嘴利的芝麻小官,我问问你,你可知今日乃是何人寿诞?”
陆瑾眉头一皱,淡淡反问道:“你我皆为宾客,刘郎君何必明知故问。”
刘昂冷哼道:“既然你知道乃是裴尚书的寿宴,为何却送出那些低贱的寿桃寿面前来寒碜裴府?此等龌蹉心机,实乃可恨之极,我若是主人,必定将你在逐出裴府!”
陆瑾心知此番若是示弱,只怕此人更会得寸进尺,不怒反笑道:“如此说来,刘郎君是觉得礼品贵贱,便是衡量送礼人心意之标准?”
刘昂上前一步,昂昂然回答道:“礼品珍贵与否方能体现出送礼者的心意,那是当然。”
“刘郎此话大错特错。”陆瑾摇着头一句评判,望向刘昂的目光止不住的嘲讽,“刘郎君以贺礼价值衡量人心,当真是庸俗浮浅,难道阁下不知道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之说?”
“哈?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刘昂面上抽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环顾四周夸张大笑道,“诸位听听,此人莫非是晕了头,竟说什么千里送鹅毛当作礼品之话?一听便知是胡搅蛮缠之言,即便是真的,想必也是送礼者懵懂愚蠢,受礼者傻愣无知。”
话音刚落,人群顿时轰然笑开,显然觉得陆瑾这话无异于天荒夜谈,只有崔若颜依旧保持着矜持淡然的微笑,望向陆瑾的眼眸露出了几分颇具兴趣之色。
“大胆刘昂,竟敢这般侮辱太宗文皇帝,其罪可诛!”
陡然一句高喝响彻四周,顿让场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再看陆瑾,却是面色肃然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威严,目光凛凛直视刘昂,模样甚为愤怒。
刘昂登时吓了一跳,仔细回味自己时才所说之话,却并没有什么不妥,怒声言道:“好你的陆瑾,竟敢这般危言耸听,本郎君何时辱骂太宗文皇帝?”
陆瑾冷哼一声,开口言道:“时才尔言及受礼者傻愣无知,然而收下千里鹅毛之人,正是我大唐太宗文皇帝,自然算得了辱骂。”
一席话落点,刘昂顿时心头一惊。
陆瑾扣下的罪名实在太大了,辱骂太宗文皇帝,那可是冒犯先帝的重罪,刘昂还记得三年前左威卫大将军权善才、右监门中郎将范怀义误砍昭陵(太宗陵墓)柏树,圣人便龙颜大怒想要处死他们,若非那个有些死脑筋的狄仁杰冒死谏言,说不定权善才两人已经人头落地了。
然而,此话也毕竟是陆瑾的一面之词,刘昂压下心头恐惧,色厉内荏地高声道:“胡说,太宗皇帝何曾收到过什么千里鹅毛?你休要危言耸听!”
陆瑾瞧见四周所有人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淡淡言道:“既然大家有所怀疑,那么在下就当场讲述一二。”
言罢,他轻轻嗓门,侃侃讲述道:“此事发生在贞观十四年,回纥国派出使者缅伯高带了一批珍奇异宝前来中原,觐见太宗皇帝。在这批贡物中,最珍贵的要数一只罕见白天鹅。天鹅乃是活物,缅伯高自然非常担心,一路上亲自喂水喂食,丝毫不敢怠慢。”
“这天,缅伯高一行来到沔阳河边,见那只白天鹅伸长脖子渴得不行,心中不忍之下打开笼子,将白天鹅带到河边喝水,谁知白天鹅喝足了水,合颈一扇翅膀,“扑喇喇”飞上了天,缅伯高向前一扑,只捡到几根羽毛,却没能抓住白天鹅,眼睁睁看着它飞得无影无踪,一时间,缅伯高捧着几根雪白的鹅毛,直愣愣地发呆,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思前想后,他决定继续东行,并拿出一块洁白的绸子,小心翼翼地把鹅毛包好,又在绸子上题了一首诗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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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和事佬
说到此处,陆瑾话音一顿,似乎正在回忆那首诗歌内容,毕竟这个故事乃是老师孔志亮无意间说出,隔了这么久,陆瑾也有些淡忘了。
崔若颜正听得入神当儿,想也不想便出言问道:“不知所题诗歌为何?”
陆瑾沉吟了一下,回答道:“缅伯高所题诗歌为:将鹅贡唐朝,山高路遥遥。沔阳湖失去,倒地哭号号。上复唐天子,可饶缅伯高。礼轻人意重,千里送鹅毛。”
“就这样带着几片鹅毛,缅伯高披星戴月不辞劳苦,不久就到了长安,并将鹅毛献给先帝,先帝看了那首诗后,又听了缅伯高的诉说,非但没有怪罪他,反而觉得缅伯高忠诚老实,不辱使命,就重重地赏赐了他。这便是“千里送鹅毛”的典故。”
陆瑾说完,院内久久沉默宛如空山峡谷,人人都被这则故事吸引住了,特别是听闻故事中居然还有太宗文皇帝,不少人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看向刘昂的眼神中顿时有了不一样的神色。
崔若颜轻轻地打开折扇,轻拂胸前温文尔雅地开头道:“这位陆郎君,你乃朝廷命官,说话做事都应该有所分寸,不知太宗皇帝收下千里鹅毛所见何等史书?还望告之。”
陆瑾看了看面如土色的刘昂一眼,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此事并未由史书收录,而是记载于国子监收录的书料当中。”
听闻并非史书,崔若颜淡淡笑道:“在下听闻国子监收录的各式书料庞杂无章,陆郎君如何知道这则千里送鹅毛的故事乃是真实?”
陆瑾笃定笑道:“若是其他书料,自然不足为信,然而这则故事乃是由时任国子监祭酒孔颖达亲自所载,相信以孔祭酒的为人严肃,治学认真,故事内容一定八九不离十。”
听闻竟是由孔颖达记载,人群一阵轻轻哗然,孔颖达乃是贞观年间十八学士之一,也是当时最有名的大儒,这则千里送鹅毛的故事若是由他亲自记载,那肯定断然无差。
刘昂顿觉一股透骨寒凉瞬间流遍了全身,脸色也是渐渐苍白了起来,此地人多嘴杂,想必要不了多久自己辱骂太宗皇帝之话便要传到圣人耳朵里,如此一来如何得了,倘若圣人龙颜大怒,自己即便是宰相之孙,说不定也是难逃一死!
心念及此,刘昂再也没有时才盛气凌人的倨傲模样,身子瑟瑟抖动不止,脑海中懵懂一片,竟不知如何才好。
“哈哈,陆学士果然学问渊博,老朽着实敬佩也!”
随着一阵快意大笑,一个身着锦衣的苍迈老者走了过来,白须飘拂步履矫健,正是黄门侍郎裴炎。
没想到裴炎也来参加裴行俭的寿宴,陆瑾微感错愕后,拱手一礼道:“陆瑾见过裴侍郎。”
“陆学士不必多礼。”裴炎快行两步托起陆瑾下沉拱手的手臂,神态非常亲热。
这段时间,裴炎可谓非常的春风得意,迁都长安之前,朝廷加封他为同中书门下三品,进入政事堂决策朝政,成为真正的宰相。
唐朝初年,唐太宗以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三省综理政务,共议国政,从高宗皇帝以来,除原官为三公、三师、中书令外,非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不为宰相,即便是尚书省主管左右仆射和门下省主官侍中,后面未加同中书门下三品,也不能为相。
高宗皇帝这样做的目的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在他即位之初,深受以长孙无忌为首的宰相压制,好不容易击败了功高欺主的长孙无忌一党后,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