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武唐-第1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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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炎脸色越来越是难看,有种被陈子昂当面拆穿了谎言的感觉,咬牙切齿地怒声道:“好你个陈子昂,竟这般颠倒是非黑白,莫非是记恨本官没有选你为进士之故?真是卑鄙无耻。”
“裴侍郎诛心之言,在下不屑于语。”陈子昂冷冷一句,目光环顾四周高声言道,“各位,想必刚才一切你们都已经看见了,还请大家为这位郎君做主,说说究竟是哪一方率先仗势欺人的?”
面对陈子昂这一句,人群中却是一片哑然,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引发此事的苗头乃是裴伷宁之故,然而摄于裴炎的权势,通通哑口无言。
钱秀珍秀眉一蹙,便要上前替陆瑾和陈子昂作证,钱多一看这还了得,急忙拉住了她,慌忙低声言道:“小妹,那可是黄门侍郎啊,我们如何能得罪,你这不是为家中招惹祸端么,千万不要开口。”
闻言,钱秀珍脸色一黯,心知钱多说得极对,只能向陆瑾投去了歉意的目光。
等待了半响,四周依旧一片沉默,陈子昂面上露出了极其失望之色,摇头嘲笑道:“围观百人却是缄口不语,实乃可笑!可悲!可叹!夫复何言也!”
裴炎心里面已将陈子昂恨得要死,他心知此事不宜拖延不决,挥手下令道:“来人,将这个擅入杏园的狂徒拿下,本官要将他交给万年县衙门问罪。”
此话落点,上官婉儿心中又是郁闷又觉好笑,暗叹这陆瑾真是一个不老实的主,走到何处都会惹来一些麻烦,看样子又只得自己给他收拾乱局了。
上官婉儿正在斟酌言辞间,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入耳畔:“如此指鹿为马颠倒黑白,裴侍郎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上官婉儿闻言一愣,抬起美眸朝着发声处望去,却见太平公主正俏脸带煞地走到陆瑾旁边,目光透着一丝愠怒之色,熟悉太平公主的上官婉儿知道,她已经动了真火。
见到竟是与上官婉儿一道奉命前来的女官,裴炎露出了一个惊奇之色,他不便叫破对方女子身份,讶然问道:“李郎君,你此话何意?”
太平公主冷哼一声,轻摇折扇冷冷道:“裴侍郎,这位陆瑾陆郎乃本郎君的朋友,亦是与本郎君一并而入,怎会如你那侄儿所言,是偷偷混进来的!没想到你到来之后既不问明缘由主持公道,反倒这般武断乱下决定,有意颠倒是非黑白,如此行径,何有朝廷命官刚正不阿之风?”
太平公主这般毫不留情地对裴炎一通训斥,语气铿锵言辞犀利,不仅是裴炎本人,旁边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了,现场安静得唯闻针落。
陡然间,裴炎面色阴沉,嘴角一阵抽搐,愤怒的火焰也是从心头腾升而起。
在他看来,天后身边的女官的确应该尊敬,然而他裴炎好歹也是正四品的朝臣,被一个女子这样羞辱于大庭广众之下,颜面何在?官威何在?倘若今日不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官教训一番,他如何有颜面面对一干门生子弟?
心念及此,裴炎面色黑的有些可怕,一双老眼狠狠地盯着太平公主,几乎快要凸出来般。
太平公主不屑一笑,气定神闲地摇扇而立,似乎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上官婉儿观人入微,一间裴炎如此表情,立即暗道一声不妙,生怕两人就这么当众吵起来,急忙凑到裴炎耳边一句低语。
“什么!”
陡然之间,裴炎表情变得要多精彩有多精彩,尖锐的惊呼更是高拔得走调变音,听在众人耳中说不出的别扭怪异,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失态。
裴炎怎还有心情顾及到别人的疑惑,他不能置信地望着面带冷笑的太平公主,心头轰的一声大跳,面色骤然苍白,摇摇晃晃地站不稳。
“叔父,你怎么了?”裴伷宁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裴炎,竟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凉带汗,整个身子瑟瑟抖动不止。
裴炎也算是见惯宦海沉浮之人,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过来,推开裴伷宁护着他的双手,一个耳光已是劈头盖脸地重重拂在了裴伷宁的脸上。
“啪!”的一记耳光震惊四周,也将裴伷宁彻底打蒙了,他捂着脸不能置信地望着裴炎,呆呆愣怔似乎傻掉了一般。
裴炎根本没功夫理他,急忙一溜碎步地行至太平公主面前,连连拭汗打躬不迭,语带惶恐地赔罪道:“侄儿无礼取闹,裴炎有眼无珠,还望李郎君不要见怪。”
话音落点,惊得所有人一齐连连咋舌,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谦卑惶恐的裴炎,全都不解为何裴炎对这郎君前倨后恭,仿佛立即变了一个人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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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前倨后恭(下)
太平公主心知裴炎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俏脸微沉平静而又清晰地开口道:“裴侍郎,你一句不要见怪,似乎说得太轻松了一些吧?”
裴炎汗流浃背,老脸也是露出了惶恐不安之色,又是连连赔罪道:“裴炎不知郎君身份,未弄明真实情况之下大胆冒犯,在这里向郎君赔罪,还请郎君责罚。”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片哗然,郭元振、解琬等进士看到座主如此模样,更是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
太平公主面沉如水,望着裴炎的美目透露着深深的寒意,显然不愿意就这么善罢甘休。
上官婉儿心知倘若自己再不出面,只怕情况真的会变得不可收拾,毕竟裴炎乃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况且待会还得主持杏林宴,倘若在这里让他颜面大跌,也并非一件好事。
暗自一叹,上官婉儿走上前去笑微微地言道:“李郎君,既然裴侍郎也是无心之失,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吧。”
太平公主眼见上官婉儿对着她轻轻摇头眨眼,面上怒色终于有所减缓,扫了强颜赔笑的裴炎一眼,望着陆瑾言道:“陆兄,你觉得该当如何?是否原谅于他?”
上官婉儿没想到太平公主竟将处置裴炎的决定权交给陆瑾,一时间大感意外。
她深知太平公主心高气傲,做人做事像来既有主见,如今天这般将决定权交给外人,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她无不担忧地看着陆瑾,生怕他不愿意就这样和解,而是继续追究裴炎的责任,致使事情变得无法收拾。
陆瑾明白这“李令跃”必定有着非常高贵显赫的身份,才让官职不低的裴炎这样投鼠忌器,略一思忖,当看到裴炎无不担忧地望着自己,老脸上一幅告饶之色后,他又忍不住笑了,淡淡言道:“李郎,常言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裴侍郎已经如此道歉赔罪,那我们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权当一切都没发生,你看如何?”
上官婉儿听得美眸一亮,暗自赞叹陆瑾心胸宽阔。
“多谢陆郎君美言。”裴炎感激零涕地对着陆瑾深深一躬,模样非常的谦卑。
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显然觉得就这么放过裴炎有些可惜,淡淡言道:“既然是陆兄之意,那么本郎君就绕过你这一回,不过此人,你必须给轰出门去。”说罢,折扇收拢一指,目标正是一脸委屈的模样的裴伷宁。
裴炎顺着所指方向一看,根本没有半分犹豫,挥挥手高声吩咐道:“来人,将裴伷宁给我轰出去。”
话音落点,裴伷宁立即色变,他呆呆地望着怒容满脸的裴炎,又是委屈又是不解,众目睽睽之下,脸上更是火辣一片。
几名家丁听到裴炎吩咐,自然不会有所客气,立即将裴伷宁赶了出去。
没想到事情竟然起了这样的变化,人们惊讶更甚议论声不绝于耳,纷纷对太平公主的身份猜测不止。
太平公主不喜欢这样被围观注视的感觉,一双黛眉轻轻地蹙了起来,转身望着陆瑾微笑道:“陆兄,杏林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还是到正堂去吧?”
陆瑾尚未开口,旁边的裴炎已是慌忙出言邀请道:“李郎君说的不错,还请两位跟随老朽进入正堂。
陆瑾也不推辞,点点头表示同意。
望着陆瑾在裴炎殷情的陪同下进入了显赫的正堂内,钱多又是意外又觉震惊,喃喃自语道:“小妹,我没有看错吧?裴侍郎竟然邀请陆瑾进入了正堂?”
钱秀珍喟叹一声,言道:“阿兄难道没发现与七郎同行的那位郎君身份了得么?就连裴侍郎都须得对他恭恭敬敬。
钱多无不苦涩地点点头,有些郁闷地言道:“没想到裴郎君竟被赶了出去,早知如此,我就……”
钱秀珍心知钱多是为刚才怀疑陆瑾而感到羞愧,温言劝说道:“七郎心胸宽阔,待会回去,阿兄你还是向他致歉为妥,至于裴郎君那里,只怕他也会觉得在你面前很没有面子,阿兄啊,你这次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钱多沉沉一叹,心里面不禁更是郁闷了。
※※※
进入杏园正堂,红毡铺地,陈设简洁,最让人满意的是东面西面的墙上各开有一排轩窗,穿堂风呼啸而过,带来院外阵阵杏花香味,让人闻之就忍不住醉了。
堂内设有长案十来张,其中正北朝南面一张主案,一张客案,原是裴炎专为他和上官婉儿所备,毕竟杏林宴须得他来主持,而上官婉儿作为今天最尊贵的客人,自然须得坐在主位旁边。
然而,现在太平公主銮驾亲临,立即将裴炎的计划彻底打乱了,公主是君,他裴炎身为臣子,安敢落座主案,居于尊位?
正在裴炎颇觉难办的时候,上官婉儿却对着太平公主轻声言道:“公主,你我不适宜坐在堂内,还是前往后堂落座为妥。”
太平公主眉头微微一颦,显然有些不乐意。
上官婉儿轻叹一声言道:“刚才公主你与裴侍郎一番争执,裴侍郎当着众人的面谦卑认错,早就已经大跌颜面了,今天堂内全为他的门生,公主留在这里也只会让裴侍郎更为尴尬,所以还是落座后堂为妥,这也免得太过抛头露面,让人窥去了公主凤颜。”
太平公主想想也对,就不再坚持坐于厅中,转身对着陆瑾笑盈盈地言道:“陆兄,待会我去后堂落座,就不坐在这里了。”
陆瑾以为“李令跃”身份尊贵,裴炎对她另有安排,点头淡淡笑道:“无妨,李兄自便就可。”
太平公主柔柔一笑,望向他的目光透着一丝所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眼波更是闪动连连。
裴炎一听太平公主愿意落座后堂,登时大喜过望,亲自指挥仆役搬来一张宽大的屏风,立在主位旁边,又在屏风后单独设立了两张小案,以供太平公主、上官婉儿两人入座。
屏风遮挡朦朦胧胧,落座于后倒也可以勉强遮挡相貌身形。
如此一来,正堂内落座之人便是身为主人的裴炎,陆瑾、陈子昂,以及还有以郭元振为首的九位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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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杏林宴
眼见陆瑾和陈子昂登堂入室,进士们都有些忿忿不平之态,倒是裴炎面色如初,将两人引领到案前坐下。
刚一坐定,陆瑾就对着旁边邻座的陈子昂笑微微地拱手道:“时才子昂兄仗义相助,在下还未对你示以谢意,多谢了。”
陈子昂似乎有些不善于应酬,面对陆瑾的微笑致谢,有些硬梆梆地拱手言道:“某就事论事而已,陆兄不必如此。”
陆瑾轻轻颔首,颇有兴趣地问道:“听陈兄时才之话,你是蜀地之人?”
“对,在下乃梓州射洪人,去岁前来京师进入国子监修学。”陈子昂的口气平平淡淡,话语也是非常简洁,不过神色却没有刚才那股冷淡之色。
陆瑾微笑道:“梓州射洪?呵呵,在下倒是去过一次。”
闻言,陈子昂终于起了几分兴趣,讶然问道:“咦,陆兄竟是去过射洪?”
陆瑾肯定点头道:“三年前某随老师乘船沿长江逆流西进,游览蜀中大川名山,曾在射洪游历过一段时间,我还记得射洪似乎有一条河水名为‘涪水’,也不知记错没有?”
“不错,涪水正是流进射洪县。”提及家乡,陈子昂脸膛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言道,“射洪县县城不大,县北还有道教名山金华山,以前我还曾在山中结庐读书,不知陆兄可有去过此地?”
陆瑾颔首道:“自是去过,而且还在金华山上的金华观居住数日。”
陈子昂大感兴趣,又与陆瑾聊及射洪县人土风情,说笑竟是不断。
屏风后,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也在轻声交谈不止。
“殿下,陆郎君乃是你时才观看蹴鞠时认识的?”望着正在厅中与陈子昂说笑的陆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