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君之躬-第1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思承的电话又喋喋不休地叫唤起来。
他对路识珺无奈道:“抱歉,容我在餐桌上接个电话。”
路识珺举着手夹着油条,正仰着头表演吞剑,闻言“唔唔”倾了倾脖颈,手上筷子没夹紧,油条被下巴一磕,仰面砸了下去。
钟沭黎三年前就见惯他在家里旁若无人地犯中二,此时还是忍着笑接电话,道:”哦,你说的是那个帖子的事情?又怎么了吗?“
路识珺白了他一眼,又开机查找出原帖,将手机屏幕推到对方面前。
才过了一晚上,网上的舆论瞬间倒转,已经有人扒出了原贴人的身份,指责对方旷课酗酒、对前女友纠缠不休,凭一己臆想污蔑他人的创作成果。网络上最不缺少的就是以舆论方向作为发泄出口的吃瓜群众,剧情的发展略超出了钟沭黎预料的范围。即使水军在凌晨两点全面撤退,风波依然愈演愈烈,甚至有学生含沙射影道出其私生子的身份。
钟沭黎低声道:“这群老油条,怎么下手还是没轻没重?“
又对着手机道:“你知道发帖人是谁了?所以呢,你能让他把原帖删了息事宁人吗?”
路识珺又夹起了另一根油条表演碎纸机,钟沭黎一面给对方倒了杯豆浆一面说道:“你既然选择相信自己的朋友又何必来问我。我与陆思婕的关系与我同你们之间并无不同;就算我有心介入,我们相识前他们已经分手了。”
话筒那边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老板,昨晚突然出现的扒皮水军,是你做的手脚吧。就算高慕明理亏在先,你怎么能如此道貌岸然地撇清自己在其中的作用,难道他的幸福比不上你的清名吗?“
路识珺看向钟沭黎,他端坐着如沐春风,像是多年前在谈判桌上运筹帷幄的样子,眉眼温和,口吻也是文质彬彬:“他人的生活幸福并不是我的义务。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因为我过得不太好,可绝大多数情况下,我只是在生活对他们做出选择时做了一些推助。那些处于有更好的路可选的情况下,而走到怨天尤人的路上,试图阻碍我的生活的人,我并不会怜悯。“
对面似乎被他一本正经地撕破脸皮暴露吃相的话语震住了,一时没有回话。
钟沭黎补充道:“还有,喜欢一个人的话,放纵绝不是对他人生的负责,成全才是。”
话音刚落,通话便被掐断了,钟沭黎笑笑,放下了手机。
“我还以为像是‘你们的幸福不是我的义务,但遵从我的选择以获得幸福才是你们的义务。’这样的话只会在四年前的钟沭黎口中说出来,没想到今日听到了同工异曲呢。”
钟沭黎半歪着头:“看来昨晚立了个flag,这件事还是要劳驾路先生在学校面前暗示一下。”学校的公关手段虽然迟缓粗暴,只有开会找辅导员层层威胁和删贴之类的毫无技术含量的内容,但效果往往立竿见影。
路先生猛然挺直了摇杆,右手挥至眉际:“yes,sir。”
“这份电子请柬做得不错,学生的手笔?“两人正坐在一张沙发上,挑着电视剧间隙的广告消磨漫长的午后,路识珺的手机震了震,是来自济泽的邮件。
“是一个女生做的,一套三式,根据校友的年龄选用了相同主题的不同载体和色调。”
路识珺挑眉道:“所以我一个Ls总监整天指挥下属为基金会宣传鞍前马后,就拿到你们最low的邀请?“
“话不能这么说,那孩子当时为了这套设计可是椎心泣血。有次她深夜两点打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借鉴网上的版本,边哭边说,我还以为是午夜凶铃。不过,我可以想象她被回绝后想顺着电话线一路砍刀加火花的爬到自己床头的情景。”
路识珺为他的想象感到不寒而栗,当年自己这份孤怨的心情不遑多让,遂叹道:“这女孩怎么忍心这样虐待压抑自己,难道大学里还没收水果刀吗?实在不行,倒腾点硫酸铜放茶里也行啊。”
“我当年应该没罄竹难书到这种地步吧。”钟沭黎白了他一眼,“不是你的直接上属,却带你当了两三个月的临时助理,算不上刁难过你吧。”
路识珺作势要掐他脖子:“我入职第一年做的设计,有20%就是你一句‘毫无张力’毙掉了。”
又怨妇附体,抹泪道:“可怜我的未出世的孩儿们,未曾见过甲方爹爹就纷纷断了气。”
“人家乔昀都没有你这么娇气,边哭边赶上了deadline,虽然那次还是被我毙掉了。”
“等一下,乔昀,难道不是你那个朋友?”
钟沭黎道:“恰好同名而已,济泽这个是个小姑娘。对了,男版乔昀这两天正好在柳城。前两天托他帮了忙,不如我们出门请他吃顿晚饭。”说着低头发起了短信。
路识珺耷拉着眼皮:“你昨晚的碗筷还没洗好,不会想把这当作脱身的法子吧。再说了,我跟那个医学生就见过两次,吃饭时难道聊生殖安全卫生措施的广告创意吗?“
“人家已经是医生了。走吧,他刚回短信,说是有时间。“
那天也是周六,高沭黎便把路识珺载出来,说是要送一个朋友出国。
他躺在沙发里不肯动:“合着你们兄弟依依话别,我在旁边给你们腾行李?”
“乔叔家的晚饭,不蹭白不蹭,你就坐那动嘴就行。对了,你看过□□一类的书没?“
“初中的时候看过。”
“那就不怕冷场了。这家伙一直想弄一本古代生殖卫生考出来,你到时候随便应和两句就行。”
乔昀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身着便服,踩着人字拖,意味深长地打量着造访的两人。路识珺发觉自己很难形容这种自带强迫症气质的人,分明浑身都是标签却仿佛会在你给他定性的时候撕破伪装大开杀戒。
高沭黎介绍道:“路识珺,我朋友。”
乔昀温和招呼后,挑眉笑道:“是什么朋友啊,以前没见过,口味不错呢。”
两人心照不宣地尴尬了一秒,还是高沭黎捣了乔昀一下:“别乱说,是我公司同事。”
三个年轻人乖乖在乔叔乔婶的审视下扒完一整碗饭,便捋起袖子搬起沉若灌铅的行李来。
高沭黎无奈道:“你这哪里是出国,是要移民吧。去的不是美国吗,何必把这些英文原版书搬过去?“
乔昀袖手道:“我已经壮士断腕舍了大半的书单了,这些都是不得不带的。资本主义奸商你又不是没体会过,到美国再买书可比□□昂贵多了。”
“美国那边食宿条件怎么样?”
“MU那边说的是提供单人公寓,算在编制里,每月给发八百刀。其余的奖学金应该够用,我爸也打算供一部分。至于CSC发的钱,只够我去美帝的路费。”
这般不必为生计奔忙的过法,着实教人羡慕,路识珺在旁边笑了一下。
“怎么了,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乔昀问道。
他假咳了两声,道:“我只是觉得,若把你们刚才的对话录下来,可以当国家留学基金会的广告了。slogan我都想好了,送出国留学机票,挖资本主义墙脚——国家留学基金会。”
高沭黎沉吟道:“不错,只是适用对象有问题,这种语体适合民间留学机构。slogan改成‘挖资本主义墙脚,选XX留学翅膀’,好像又太一般了……”
乔昀若有似无的笑意终于被拉成三条直线:“果然是广告人。”
这次再聚时,乔昀比前一次沉稳了许多,见到路识珺时,皱眉想了几秒,方微笑道:“这位是路识珺先生吧。我记得沭黎计划把你送出国的时候,还拜托我照拂一下,不过后面枝节横生,都未能与路先生见上面。”
“现在倒是记起我的嘱咐了,当时你可是这样回我的:‘除非你能把Xx杂志社买下来把那帮编辑fire了,否则别想管我讨人情’。”
“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这分明是高总自己的处事原则,怎么在自己身上就不适用了呢?”
钟沭黎不以为意:“我后来不是找人把这帮编辑放过的卫星都爆出来了吗?英美之间隔着一个大西洋,我的手哪有这么长?”
过了一阵,钟沭黎离席如厕,两人便聊起在美国的留学经历来。
乔昀终于擦完了手边所有的餐具,方收了漫不经心的态度,道:“路先生,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帮忙。”
第13章 第十三章
纵横交错的高架桥织成城市的血管,在橙色车灯绵延成的夜景下,每一辆车都有它难以偏离的轨道,穿越过心脏,最后点亮黑暗的一扇窗。
“钟沭黎。”
“嗯?”
“乔昀方才让我帮他一个忙。”
“嗯,什么事。”钟沭黎挂挡减速,松开离合器,车身慢慢滑至红灯前。
“你回高家去吧。”
“既然是你自己的想法,又何必通过我来转达?”
乔昀低头摇晃着酒液:“此事因我父亲而起,我说的话难免有挟故说项之嫌。更何况,我说的他不会听。”
“怎么会?你是我目前唯一所知的这三年他没有放弃联系的朋友,他连你都不听,又何必寄期望于我?”
身后响起刺耳的车鸣声,钟沭黎方如梦初醒发动车子,通过了绿灯,在一处僻静的路口停下。
“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去?”他按下车窗,六月的溽意徐徐探了进来,黏附在握着方向盘的手心间。
路识珺望向高楼间被灯光染成紫红色的天空,应了一声:“嗯。”
“你说的话,他至少会考虑一下。路先生,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又凑到一起的。但我想你大概知道,沭黎这几年过得很不容易,我回国找到他的时候,他几乎形销骨立,带有严重的PTSD所致失眠症,现在虽说无碍了,“乔昀将酒杯重重搁在玻璃桌上,恶狠狠道,“妈的,整天守着打印机赎罪,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钟沭黎仰身嵌入真皮座椅中,声音低沉:“那天周五回家,看到我妈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我跑进去,曾经整齐的屋子满目疮痍。而我最终看清行凶者刹那的感觉,就像我爸亲自掐着我脖子一样。”
那时的高沭黎,脑子里是爆炸后的一片狼藉,他听到干涩的字句艰难从喉中渡出:“爸,怎么回事?”
高展抓起桌上的纸摔到他脸上,他从地上捡起报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却拼命逐字塞入脑海中,看了很久才明白“父系样本拒绝待测子女亲生父系的可能,母系样本不排除子女样本亲生母系的可能”是什么意思,至于了解到CPI的异常,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这时一个衣着妖娆的女人走了进来,打破了客厅的死寂:“这下□□和她生的野种都聚齐了呢。看看你们做下的事,怎么还有颜面还待在高家?”
高沭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眼看母亲受辱,只觉得浑身发冷,却只能怒视着那女人:“嘴巴放干净点。你是什么货色,也敢跑到我家指手画脚?”
“我与钟夫人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名媛贵妇,可我才是为高家生养了二十年儿子的人。你说谁有资格站在这?杂——种——”
高展手里还攥着皮带,慢慢坐到一旁的椅子旁,语气有些疲倦:“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今晚有热闹看,所以来了。阿展,你不会不高兴吧?“
母亲的额角和嘴部尚有淤青,眼睛似乎也红肿着,赤足从黑色的大理石上站起来,冷笑的口吻:“二十年?高展,你不信我,我却是错信你了。“
高沭黎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看着母亲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驻足在身侧,低声道:“小黎,你若是相信妈妈,就同我一起走吧。”
他攥着欲向门口离去的母亲的手,对父亲喊道:“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到底出了什么事会变成这样?“
高展看了长子一眼又垂下眼眸,层层皱纹叠在阴影里,双鬓星星,吐出话来:“滚。别让我见到你,黄泉碧落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抱歉。”路识珺的左手握住方向盘上冰冷的手指,“分明我也知道,却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那晚母子二人离开高家后,身无长物,高沭黎又不便求助那帮纨绔好友,只好敲开了路识珺家的门。
他开门看见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今天不是周四吗,怎么会来?“
高沭黎勉强挤出笑意:“识珺,麻烦你帮我个忙。出了点事,今晚能不能先容我和我妈在你家借住一晚。”说着侧身让出母亲来。
他看着这个憔悴的女人,忙道:“阿姨快请进来,到房间里先坐坐,我给你拿拖鞋。”
钟母仍有点失神,却还是被儿子搀着进了屋,礼貌道谢。
路识珺的小单元房里只有一张床,商量后的结果便是路识珺睡沙发、高沭黎睡地板,钟母也没有多推辞,便到房间中枯坐了一夜。
“入秋了,地面有些凉,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