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亮了夜-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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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次很快睡着了。
早晨坐上去学校的早班公交时,我打开手机看时间。我人缘不好,很少有人和我联系,却不料今天有未读短信。
是楚珩昨晚发来的,看时间,我当时已在睡梦中。
我点开看。
对话框内,白底上头是黑字:安思风,巧克力很甜。
第20章 二十
巧克力真的很甜。
同样很甜的还有当年的楚珩学长。
反而是安思风似乎从未甜过,无论从前还是如今。
可能是看我即便被捆着也依然在神游,如今也已不甜的楚珩先生用力一扯软绳,手臂轻微疼痛。我回过神,从过往的记忆中将自己扯出来。
我抬头瞪他,他的手还捏着我的下巴,下巴也很疼。
“疼!”我大声道。
我原本就不是能吃苦的人,从小到大也没真吃过多少苦。唯一吃苦的日子是妈妈生病那段时光,也不绝对……毕竟那段时光内,因为有楚珩,吃苦的日子也减少了许多。前后一算,真没吃过大苦。
反而如今,不差钱了,生活看似平静,可成天吃药,苦多了。
想到这里,我的气势稍弱。毕竟是我先对不起楚珩,虽然是有原因,他从前对我也是真的好。
我只是撇了撇嘴。
他冷笑:“你还知道疼?”
话虽冷,表情也怪里怪气,他手上的劲却着实小了。
心脏不好,药也没来得及吃,我不想动怒。他既不掐我,我就没理他。
他反而又火了,似乎还想掐我的下巴,可到底没下手,难道是不舍得?奇怪,他如今还会舍不得我吗。他再凶巴巴地说:“说话,你还知道疼?”
我继续没理他,他威胁似的作势要来掰我的嘴巴,再冷声道:“说话!”
我也很生气,虽然我是不对,可我都是为了谁?!
把我捆在这里便罢,他还想打我不成?!多年不见真是出息了啊!
我气得张开嘴巴往前一探脑袋,狠狠咬住他的手指,用力咬了他一口。
他倒吸一口冷气,反手想抓住我的下巴,我赶紧松开了他的手。
“你还咬我?”
他真的暴躁了许多,见我不搭理他,另一只手又要来掐我了。他的手还没碰到我,我就赶紧闭眼大喊:“疼!!”
“……”他的手下意识一顿,没有掐我,而是过来逼我睁眼,“你自己看看,你把我的手咬成什么样了?你自己看。”
我只好睁眼,看他被我咬破的手指。
我咬得真的挺狠的,有血迹渗出来了,车外照进的灯光下看得很明显。
我很满意,微笑。
“你还笑?”
我再瞪他:“你活该!你用绳子绑我!你是个变态!你活该!”
“……”
看来楚珩先生再暴躁,在言语功能上还是不如我,他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得意再笑,扳过一局,安思风依然很厉害。
他皱着眉,忽然伸手不知抓了些什么,我还没看清,他就强制性地用手指撑开我的嘴巴,把东西往我嘴巴里塞。
我笑得正得意呢,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他塞满一口。
我不能乱吃东西啊,我吓得表情都来不及换,味蕾已经有所感应。
是巧克力。
楚珩应当是真被我气到,不客气道:“安思风,多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不饶人。没料到我们还会再见吧?见到我你不应该悔恨?你不应该为我忏悔?你不该乖乖讨好我?你的良心呢?”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绑住的我,“嗬。你不会打算跟我说,你早忘了当年的事?没关系,你一向如此,我帮你想。嘴巴坏也没关系,我给你塞巧克力。”
我满口都是巧克力,甜腻甜腻的巧克力,很难受。
是心里面难受。
“嘴巴甜回来没?吃下去!”他再捏我的下巴。
“甜回来就把我给哄好了,哄好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吃!吃——”楚珩本还在发狠,渐渐的,声音又小了,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安思风?”
我张着嘴,塞着满口的巧克力,被他捏着嘴巴,不得不与他对视。
我的双眼在哭。
我难受。
“安思风……”他的手渐渐松了,他开始笨拙地擦我脸上的液体。先用手背,后又赶紧翻过手来,用更绵软一些的掌心。
液体却擦不尽。
他松开手后,我反而边哭,边开始吃嘴中的巧克力。
眼泪滑进嘴中,甜甜又咸咸。
偏偏楚珩不让我吃了,他甚至要伸手进我嘴里把巧克力抠出来。
他急道:“不吃了,不吃了,全都吐出来。”
我紧抿嘴巴,狠狠咀嚼巧克力。
他现在不敢再动我,不敢再掰我的嘴巴,只能再道:“不吃了。”
我摇头。
他看我不经劝,再度暴躁:“不许吃了!”
我的眼泪流得更多,我将巧克力全部吃尽,抽着哑声,终于开口:“是你给的。”
他停下动作,看我。
“所以要全吃了。”
他的面色变得阴沉,眼神也变得锐利。
“是你说的。”
“你给的,要全吃了,是你说的。”
第21章 二十一
实际上,在我心中有个很小的秘密,楚珩不知道。
其实在以前,我在心底都是称呼楚珩为楚甜甜的。
=…=
是的,你们没有看错,是楚甜甜。
而且我当时很喜欢在心底这样称呼他。
初时常这样叫,是因对他不理解,有点暗暗的讽刺意味在。
毕竟我这个人性格不好,又摸不透他的想法,总被他殷勤对待,有时难免觉得他烦,觉得他啰嗦。偏他也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对我极有耐心,我不是白眼狼,再烦也不能明面上说他烦。
每次,他对我耳提命面时,我脸上面无表情,实际心中要吐槽一万遍:这个烦人的楚甜甜又开始了!
我从来不吃甜食,也讨厌甜食,觉得太齁。
后来……讽刺意味越来越少,及至不见。再这样叫,就是纯粹的习惯。
以及,也许算是心底的爱称了吧?
有时,他再对我傻笑时,我也偶尔会看呆,并在心底默默道:楚甜甜真可爱啊。
名字当然有来由,也来得当真很早,我没发现自己喜欢上之前就已叫上。
虽说哪怕是十年后的现在,我依然不知道楚珩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有“安思风”这个人的。我问过很多次,他每次只是笑笑,不愿告诉我。我也永远不会知道,如果他没在那间会所遇到我,我们俩又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会否根本就不会说上话?是否就要彻底当一辈子的陌生人?
但在当时,当真是从有了交集的第一天开始,我的生活中再也没少过他的身影。
数一数,也不过是有交集的第四天。
早晨看过他说巧克力很甜的短信,我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确产生了丁点奇异的幸福感。但下一秒,公交车急刹车,挤成沙丁鱼的我们全部七倒八歪。一位老奶奶差点摔跤,我赶紧伸手扶住她。
老奶奶恰好跟我一路,之后一路上我都扶着她,偶尔和她说几句话。
我把那句话和楚珩这个人完全抛到了脑后。
这样的幸福感和现实生活格格不入,我亦然。
才第四天,我也还未被楚甜甜学长培养出条件反射。
并不觉得他依然会出现。
只是中午去食堂排队买饭时,路过二食堂的牛肉刀削面窗口,我想到他了。但很快,立即又忘了。
那天下午也是有课的,上到一半的时候,我妈妈的护工给我发短信,说我妈现在不好。
我课也来不及上,先跟班长和任课老师请了假,急急忙忙往医院赶。
是妈妈到了平常清醒的时间还未醒,并又开始发高烧。护工这才联系我,毕竟医生早说了,我妈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也就去了。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护工阿姨也挺心疼我,一发现我妈不好,尽管还未查明原因,就先联系上了我。
我赶到医院前,医生已给我妈用药降体温,但见效很慢。
我到的时候,护士开始拿冰袋给我妈物理降温。我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看到护士把冰袋往我妈腋下等地方放,我这个真的几乎从来不哭的人,眼睛立刻就红了。
我妈以前赚的钱是不对,可她并非有意入这一行。
如果外公外婆不出意外,家中存款不被伯伯们借着照顾还小的妈妈为由而侵吞,妈妈成年读大学后,他们但凡做得不那么畜生一点,我妈妈何至于去赚这样的钱?
他们用我妈家的钱,把我妈养到成年。我妈从小学民族舞,考上了心心念念的艺术院校,正是需要大笔钱的时候,外公外婆留下的钱足够她上完学,还能留下许多。
他们不给钱了,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外公外婆留下的钱,这些年照顾我妈时,全花了。
我妈单纯,什么证据也没留下,倒也打官司了,就一个字:输。
我是自命清高的白痴不假,也的确被我妈养得有些天真,可跟我妈比起来,我还是有些心眼的。
我妈妈是我心目中最单纯善良的女人,她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
从家里出事后,从没正经哭过的我,看到那些冰冷的冰袋一一放入我妈的被窝里,而我妈依然烧得毫无知觉,脸色通红。一旁的机器上,我妈的心跳始终不正常。医生护士们低头忙碌,几乎不沟通,整个病房只有冰冷的机器声音。
我终于崩溃了。
眼泪流得很夸张,类似于突然决堤的河水。
从前医生不止一次夸过我,说我年纪小,倒是很冷静,还说我妈以后就要靠我了。
从来不哭的人,忽然哭,就连医生也吓到了。
熟悉的护士姐姐立刻上前来扶住我,我当时真怕,怕我妈就这样一睡不醒。
更怕我妈连我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哭了很久,哭到浑身脱力,护士姐姐拉着我坐在一旁的空床上,还很好心地倒水给我喝,温柔地拍拍我的肩膀,再小声对我说:“别怕,你妈妈没事的。”
“真的吗?”我幼稚问她。
其实谁都知道,哪有真的“真的”呢。
护士姐姐对我笑:“真的。”
我也“信”了。
狠狠哭过一场,这些日子的胆颤心惊和心底最深的黯淡到底有没有真的哭完,我并不知道,但心里稍微舒畅了那么一些。
医生和护士不可能一直在这里,他们走后,护工坐在病床旁帮我妈妈按摩腿和手臂。
我坐着将一杯水喝完,出去找护士要医药费的清单。
每次多用药,就是多一笔花费。但是只要能救我妈,无论多少都得用。
这就是我当时的信念。
也好在那天老天爷还未打算带我妈妈走,两个多小时后,我妈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心跳也向正常的数值靠拢。
差不多也到了该去工作的时候。
若是说前几天发生的种种令我对那份工作越来越厌恶,也开始烦躁。当时那些单据全部在我眼前飞舞,又令我变得有些平心静气起来。
我在病房的洗漱间用力将脸洗了洗,由于哭得太夸张,眼睛依然有些肿,但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奢侈地买个冰袋来敷眼睛吧?
我和护工阿姨说了声,请她在我妈醒的时候立即联系我。
她应下,我背上书包往外走。
那天走得比较晚,当时下午五点出头,外头已有些黑。我走出住院部大楼,正准备往外走——
“安思风。”身后有人叫我。
我一愣,立即回头。
站在另一侧大门处的楚珩大步朝我走来,他难得没笑。当天风很大,他的头发甚至被吹得有些乱。
他又出现了啊。
我有些傻了,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打你电话,打不通……”
到医院这几个小时,我哪里有空在意手机,而且手机已被我调成静音。
我恍然大悟:“我把手机静音了,不好意思。”
他摇头,没说话,而是仔细看我的脸。
过了几秒,我才反应过来,眼睛还肿着呢。我从来不愿这样一面被别人看到,立刻收回脸,来不及去想其他,搪塞道:“我去上班了。”
我转身匆匆离开。
我走得极快,他走得更快,很快追上我,并直接用肯定句对我说:“我送你去。”
“我——”我回头看他,当然是要拒绝。
一回头就看到他的侧脸,我们恰好路过一盏路灯,灯下他的侧颜比他的语气还要坚定。
拒绝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
我知道拒绝不了的,我当时也的确很无力,不想再多说话。
我随他一同到停车场,他开车送我去上班。
车上,他也没说话,我偶尔偷瞄他一眼,虽只能看到他的侧面,但他这一侧的眉头始终皱着。其实往常,两人独处时,他蛮喜欢主动挑起话头的,那一天,他一句话也没说。